雖然北齊和東夷的使臣還在路上,但是關於南京一戰的詳細情報,早已經通過最快的渠道傳到了京都。
事實上,早在趙雲從伐齊之戰開始嶄露頭角的時候,慶帝便開始關注到了此人。
每一次大戰的相關情報和信息都會通過內廷,以最快的速度傳到他的手中。
然而,驪山之戰的驚愕還沒過去,南京一戰便將他徹底震了個外焦裡嫩。
一槍破城門,真真切切的大宗師手段。
不久前,更是一人獨對苦荷和四顧劍。
便是他也不敢說有把握直面這二人。
這趙雲究竟是哪裡蹦出來的妖孽?
而今日,李承幹這一提,忽的讓他涌起一股極爲不好的感覺。
難道這趙雲也是太子的人?
他雙拳緊握,終於又一次久違的感受到了一絲惶恐。
如果趙雲是太子的人,東宮就有了足足三位大宗師。
這樣的陣容,便是直接殺入皇宮,要取他的腦袋,也足夠了。
這一刻,他看着李承幹,惶恐之餘,一股壓抑不住的殺機再一次涌起。
他可以容忍太子擁有威脅他的力量,但無法容忍太子擁有隨時可以取他性命的力量。
或者說,任何一個皇帝都不可能容忍。
他在考慮,如果在此刻暴露大宗師的修爲,殺死太子,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李高明不好說,但他清楚,葉流雲絕不會爲了一個死人選擇與他爲敵。
至於那趙雲,雖然當下情形還不明朗,但如果太子突然暴死,他有九成把握相信,此人不會爲了太子報仇選擇殺入皇宮。
因爲他自認爲大宗師這種生物,絕不可能輕易爲了一些無謂的事情,去冒足以送命的風險。
更何況,即便李高明和趙雲聯手,他重新將葉流雲納入麾下,再尋求一波神廟的幫助,加上自身的力量,又有何懼之有?
想到此處,他再也壓抑不住心頭的殺意,一次次的退讓,已經讓他到了極限,此次的威脅已經真正觸及到了他的底線。
他不打算繼續忍耐下去了。
即便因爲今日的舉動,他一統天下的可能或許會化作烏有,但至少,他能夠保住自己的皇位,能夠依舊如過去一般,在慶國至高無上。
至於所謂的父子之情,皇家之中,何來情誼?
沒有威脅到他的時候,他可以高高在上的選擇扮演一位慈父,但在他皇位和性命雙雙受到威脅的時候,一切都要爲之讓路!
猛然間,一股霸道無方的氣息將這方圓數米之地籠罩。
範閒和李承澤在驚愕和不可思議的震駭中,猛然間雙雙被這股氣息壓的趴伏在地。
下一秒,慶帝起身,霸道化作至高無上的王道,毫無言語,便有一隻潔白如玉的手掌向着李承幹探了過去。
李承乾麪色依舊平和,他考慮過慶帝可能會狗急跳牆的可能性,雙方戰力失衡之下,直接憑藉自身武力摧毀他這個最大的威脅,也算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然而,他知道慶帝是大宗師,慶帝卻不知道,他也是一個大宗師。
如果他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普通人,慶帝這一掌落下,他整個人必然會直接炸開,化作一團血霧。
然而他不是,他是一位貨真價實的劍道大宗師。
一位擊敗了五竹,手刃了洪四庠,一劍劈了神廟黃衣使者的劍道大宗師!
慶帝一手落下,有龍行虎步之象,有帝王萬世之尊,而在他眼中,竟隱隱有了幾分虛無的天門之勢。
皆是高高在上,俯瞰人世間。
彷彿某根神經被觸動,一股玄之又玄的奧妙浮現在心頭,是不屈,是抗爭,是勇攀高峰,無畏無懼的無妄之心。
“一劍開天門!”
木馬牛浮現,落於手中,一股可怕到極致的劍勢沖天而起。
整個皇宮之內,無數兵刃忽的劇烈顫動起來。
可以預見,只要慶帝這一掌落下,必定會迎來驚天動地的一劍。
然而,關鍵時刻,慶帝面色一陣紅一陣白,手掌極爲尷尬的停在了半空。
因爲在那股恐怖的直指心靈的劍勢下,他怕了。
他隱約覺得,自己這一掌落下,死的估計不是太子,而是他自己。
最令他無法接受,甚至震驚到了極點的,卻是太子居然是大宗師這件事。
慶帝眼中浮現一抹複雜到了極點的神情。
整個太清池畔,就這麼陷入了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李承幹壓下心頭的幾分惋惜,隨着慶帝的停手,那一劍開天門的劍勢也驟然滑落,現在即便是他想,也很難使得出來。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慶帝,道:“陛下這是要和我過兩招?”
有了趙雲的出現,他已經絲毫不憚於慶帝跟他魚死網破。
自然也沒有必要繼續隱藏自己是大宗師的事實。
甚至,李高明的身份他都已經準備拋棄。
如今的他已經有了光明正大立於世間的資本!
二人的氣勢散去,皇宮內方纔顫動的兵刃皆恢復了平靜,無數兵士不知所以的滿臉驚愕。
而範閒和李承澤也都緩緩的從地面爬了起來。
眼中皆是掩飾不住的震動。
範閒早就知道李承幹是大宗師,所以他驚訝的不是此事,而是慶帝,他沒想到,慶國的這位皇帝陛下,他的生父,居然會是一位大宗師!
這一幕屬實有些震碎了他的三觀。
一個養尊處優的皇帝,居然能夠突破到大宗師這種不可思議的境界?
而李承澤完全屬於雙重震撼,畢竟,在此之前,他根本不知道慶帝和太子這兩個人居然都是大宗師。
果然,他純純的就是一個小丑。
再多的謀算,在這兩位大宗師的面前,又算什麼?
而他也第一次知道,他們慶國,居然如斯強大,一國皇帝和太子都是大宗師。
這未免聽起來太過天方夜譚了,哪怕事實擺在眼前,他都有種恍惚的不真實。
良久,慶帝嘆息一聲,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最終,他什麼都沒說,身影有些沉重的走入了乾和殿。
他需要時間去接受這一切,也需要時間去理清接下來的一切。
李承幹也並未阻攔,慶帝暫時坐在皇位上更滿足他目前的利益,至於慶帝想殺他這件事,日後自有分說。
他現在更迫切的是去鑽研方纔那稍縱即逝的感悟。
很快,他便也匆匆離開,只剩下了範閒和李承澤二人,互相對視,眼中皆是某種說不出的惺惺相惜。
“醉仙樓喝酒?”
“你請?”
“我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