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七歲的小孩,有了七十歲乃至上百歲老人才會有的眼神,這可怕嗎?不,一點也不可怕,付星雲也是這樣的人啊,區區不過二十幾載的他,眼睛至少有兩百年的高齡了。
“付大哥,不知爲何,此刻我覺得非常困頓,我想睡覺。”他閉上眼睛,沉沉的睡去了。
今天對他來說,是不同尋常的一天,他感受到了恐懼,並戰勝了恐懼。他體會到了死亡的輕盈,同時也明白了生命的重量。他成長了。
“小李子,小李子...”沒有迴應。“尖竹用完了,不能再睡了,”付星雲將他抱回屋中,看着熟睡中的他,付星雲喃喃自語。“我不知道這樣做是對還是錯!”以如此極端,冷酷的方式鍛造出來的他會不會成爲另一個自己?他願意成爲自己嗎?“就讓時間來證明吧,無論如何,小李子,你要快些成長,保護你所想保護的人,而我始終是個過客啊。”
第二天清晨,小李子起來得很早,屋頂上的夜鷹還維持着死亡的姿勢一動不動,任何野獸都是食物,他挖出夜鷹的心臟後將剩餘皮肉上交了,心臟是最有營養的部分,吃了對身體有促進作用,他煮熟後遞到了付星雲面前。“付大哥,給,你的手臂才能好得快些。”
可以感受得出來,他變了,不再毛躁了,而是多了一絲沉澱,這很好,只有沉着冷靜的人才能克服更多困難。
“小李子,幫我把手臂上的獸皮解開吧。”
“這怎麼行呢!傷口感染了怎麼辦?”
“不會的。”
“好!”他輕輕解開了綁帶,隨即露出了驚訝的神情。只見手臂的斷裂面已經完全癒合,若不是還殘留着撕咬過的傷痕,還會以爲這是一隻完好無損的手臂。“天啊,付大哥,已經好了嗎?”
“差不多吧。”付星雲轉了轉,一切如常。“雖然還無法使出全力,但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
“簡直奇蹟!”
“這都是你每天熬製魚湯的功勞啊。”
“魚湯真有這個效果?”小李子自己都懷疑了。
“當然!”
“好吧。”他終究沒有追問了。
天氣一天比一天寒冷,整個村落一天比一天焦慮,也一天比一天忙碌。爲了收集到更多的食物,外出狩獵的族人延遲半個時辰迴歸,半個時辰不多,但在這蠻荒之地,黃昏之間,卻是極其危險之事,因此受傷的族人越來越多,受傷的程度也越來越嚴重。但沒有辦法,雖然艱辛,但總比冬季到來臨時挨餓受凍要好。
“小李子,你還敢外出狩獵嗎?”
“我敢,付大哥,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其實,我現在比任何時刻都想去狩獵,只是我明白,發生這種事情後,月大人不會同意了。”
“能夠壓抑心中的慾望而不顯山漏水,小李子,你真的長大了。”付星雲欣慰的說道。“我們再去請求她如何?”
“她會答應嗎?”
“不去試試怎麼知道呢!”
“什麼,你們還想去!”月清的頭搖得像撥浪鼓。“這回我說什麼都不會答應。”她望向了付星雲的手臂。“我還想着給你弄只熊爪來,看郎中有沒有辦法續接上,沒想到已經康復了,你是怪物嗎!”
“不是!”熊爪,續接,如果按她的想法來,那自己真成怪物了。
小李子向前一步。“月大人,請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不是要去證明什麼,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耿耿於懷毫無意義,我只是覺得一個獵手應該拿起弓箭去追逐心目中的獵物。”語氣很平靜,像付星雲說話的方式。
“咦?”月清睜着大大的美眸看着他。“小李子,你好像變了。”
“是變好還是變壞?”
“當然是變好啦。”她伸出纖纖玉手彈了一下他的額頭。“不過,你怎麼越來越像某人了,這可不行,你不能中毒太深。”頗有點指桑罵槐之意。
“月大人,寶劍需要經過千百次的淬鍊才能成型,一個好的獵手亦是如此,經過上次的教訓後,小李子不會有問題的。”
“你怎麼比驢還倔呢。”月清嘴角上揚,露出了迷人的笑容。“村落正是用人之際,你們想去也行,不過,我有個條件。”
上次是約法三章,這回是條件,付星雲覺得她有時候很囉嗦。
“不要離開我十米之地!”這話聽着有些耳熟,付星雲曾經對小李子說過。
“月大人,我們不需要保護。”付星雲當即反駁。
但反駁無效。“你去還是不去?”
“好吧!”
第二天凌晨,他們準時集合。
“你們怎麼又來了!”阿泰邇破口大罵。“人要有自知之明,前些天的教訓難道還不夠嗎!”語氣頗爲無理。
付星雲無動於衷,小李子也站在那裡任憑他大喊大叫。
“這是我的決定!”月清銀鈴般的聲音傳來。
“可是,月大人,他們...”
“好了,阿泰邇,寶劍需要經過千百次的淬鍊才能成型,一個好的獵手亦是如此,難道你希望他們兩個吃閒飯嗎。”這話聽着很熟悉,是他昨天說過的話,她怎麼就拿來用了。
“走吧。”很快,整裝待發的隊伍消失在密林中。
附近的獵場已經被掃蕩一空了,族人只能朝更深處搜尋,這意味着他們將遇到更加兇猛的野獸。“大家注意了,這裡是摸瞎子的活動區域,保持警戒。”
摸瞎子皮糙肉厚,力大無窮,是整個獵場最危險的幾種野獸之一。平時遇到閒散落單的摸瞎子時,衆人都要花大力氣才能將其射殺,如今身處其中,危險程度自然成倍增加。
“嚯嚯嚯...”像腳掌踩在落葉上發出的摩擦音。
是摸瞎子嗎?衆人屏氣凝神,同時將箭羽拉至半玄,這是一個可進可退的狀態。掀開草叢一看,原來不是摸瞎子,而是一頭多疣野豬,正一心一意的啃食着樹根。
月清揮了揮手,十根箭羽射向了野豬的眼睛,脊背,頸脖等要害之地,野豬中箭後鮮血淋漓,但沒有立刻死去,發狂的它朝着衆人衝殺而來。
月清將重弓拉至滿玄,“咻”的一聲,如同一道驚雷,箭羽將野豬射穿後定在了古樹上,受此重擊,野豬當場斃命。
族人走到野豬身旁,準備將其擡起裝進儲物袋。可就在這時,不遠處出來了怒吼聲。衆人聽到後無不心驚膽戰。
“放開那頭豬,快上樹!”她言簡意賅。
怎麼說話的,付星雲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好在聽得懂,衆人當即像猴子一樣爬到了大樹上,同時選擇有利位置,拉動弓玄,做好隨時射殺的準備。
不一會兒,一隻成年摸瞎子出現了,它的雙眼猶如銅鈴,利爪猶如刀刃,肌膚猶如鎧甲,不管是攻擊還是防禦甚稱一流。想要獵殺這樣的野獸,難上加難。但是,摸瞎子肉質緊密,營養程度極高,特別是腦漿,簡直和靈丹妙藥無異,儲備一兩隻摸瞎子過冬,對於整個村落來說意義重大。
“月大人,需要支援嗎?”其中一個族人問道。這裡不是全部,有一對人馬正在附近的獵場活動。
“暫時不需要!”月清迴應。
摸瞎子嗅了嗅已經死透的多疣野豬,一掌將它拍出了十米之外,這樣的血食對它來說沒有什麼吸引力,身爲山中霸主之一的它,需要吞噬更有靈性的獵物,比如人。
“吼!”音波化成風暴,將附近的落葉推向遠方,戰力起碼達到了練氣三層,雖比不上之前遇到的牛芒,但仍不是普通人能夠應對的。
“開始攻擊!”月清一聲令下。
對付這樣的兇猛異獸需要技巧,只見,在離摸瞎子最遠的一顆樹上射出了一支箭羽,不偏不倚射中了它的後背,箭羽擦破皮肉發出耀眼火花後掉在了地上,能夠出來狩獵,說明不管準頭和力道都是出類拔萃之人,可卻無法突破它的防禦。
這樣的攻擊對皮糙肉厚的摸瞎子來說沒有任何傷害,它兇性大發,朝着箭羽射出的方向狂奔而去,地面因爲它強而有力的踩踏出現了輕微的振動。
就在摸瞎子快要到達箭羽之地時,從另一方向又射出了一支利箭,同樣,箭羽無法擊穿它的血肉,只留下了淺淺的傷痕,雖說如此,卻也成功吸引了它的注意力,於是,它又朝着另一方向疾馳而去。
無獨有偶,第三隻箭羽出現了,很快,第四隻...第五隻... 在奔跑中,它的體力漸漸流失。
如果事態能夠按照現有軌跡發展,摸瞎子一定會成爲籠中困獸,精力耗盡而亡。可是,當第二十隻箭羽射出時,暈頭轉向,怒火中燒的它站了起來,爬行時尚且覺得龐大,站立後猶如山嶽,這是標誌性的動作。
“不好,摸瞎子狂化了!”
只見它雙眼血紅,強而有力的雙臂上隱隱有血泡冒出,它陷入到了一種幾近癲狂的狀態中。
付星雲識得這樣的眼神,那是一種只有殺戮和鮮血,再無其它雜念的眼神,很純碎,同時也很危險。原來這纔是它的最強狀態,清醒時,受智力拖累而畫地爲牢,如今拋開一切後,它真正爆發了。
衆人能夠應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