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之後。
“就在前面。”她伸出芊芊玉手,指着不遠處的山谷說道。“那朵很特別很特別的花就生長在前面的山谷裡。”
“終於到了。”付星雲有點疲倦。
“哼!”她露出了鬱鬱寡歡的神情。“什麼叫終於到了,付師弟,難道和我在一起不開心嗎!”柳玉雖然溫婉可人,但有時候也會撒些小脾氣。
付星雲這段時間也學乖了點,急忙改口說道。“怎麼這麼快就到了。”他摸了摸腦袋。“柳師姐,要不,我們再走一圈吧。”
“噗嗤”一聲, 她笑了起來。“這還差不多,付師弟,再走一圈就算了,不過…拉着我的手吧。”她嬌羞的低下了頭。“我們一起進去,算是對你的懲罰。”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付星雲突然間覺得,看不看那朵花都無關緊要了,她溫柔嬌羞的模樣比世界上任何花朵都漂亮。
他輕輕握住了她柔若無骨的玉手,一起走進了山谷。很幽靜,很美麗,在山谷的東面有汩汩的泉水流出,發出連綿不絕的潺潺之音,像一首歡快的曲子。而在山谷的西面因爲水霧和陽光折射的關係,竟然形成了一條五彩繽紛的彩虹,如此美景,心曠神怡,簡直是人間天堂啊。
在如此仙境中孕育而出的靈花,會有怎樣的容顏!
付星雲環顧四周,並沒有發現她口的那朵很特別很特別的花。
“不要找了。”柳玉嫣然一笑。“要到晚上,有月光的時候,這朵花纔會出現。”
“這麼奇怪。”付星雲心裡產生了一絲期待。
“是啊!”她點了點頭。“太陽即將下山,我們不需要等多久。”
她來到小溪邊,雙手捧着清涼的泉水洗了洗臉龐。“好舒服,付師弟,你要不要來洗洗啊?”
付星雲走到水潭邊,他可不像柳玉這麼文雅,而是直接將頭伸進了水裡,喝水的同時洗把臉,一舉兩得。他沒有閉上眼睛,透過如同鏡面般的清水,他好像看見一個人沉睡在水裡!一開始有些模糊,但畫面漸漸清晰,他發現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
怎麼會這樣?
他擡起頭,清水順着他的臉龐滴滴答答的落下,雖然已經上岸,但剛纔在水中看到的那一幕怎麼也揮之不去。
你真的已經上岸了嗎!不知道爲何,他腦裡突然蹦出這麼一句話。
他覺得困惑,再次將頭伸進清水中,但是,人影消失了,水裡空無一物,他睜大眼睛,仔細尋找,他找啊找,終究什麼都沒找到。
難不成剛纔看見的是幻像!
“付師弟!付師弟!”
耳邊傳來柳玉急切的聲音,穿透水層傳遞過來的聲音有些朦朧失真,他突然覺得這一切好像在做夢一般。
他擡起頭,衣服上,臉龐上,頭髮上沾着的水珠簌簌落下,水珠滴在水面上不斷激起細微水紋,他看着自己晃動的倒影,幽幽說道:“我這次上岸了沒有?”
“你在說什麼!”柳玉此刻的神情很奇怪,有糾結,有疑惑,有震驚,有不捨,也有恐懼。他從來都沒有見她如此。“付師弟,你還記得剛纔說了什麼嗎?”她很急切,望着他的眼睛,等待着。
付星雲搖了搖頭。“不記得了。”
她聽到後如釋重負。
“柳師姐,我剛纔說了什麼,你好像很緊張的樣子。”他反問。
“也沒什麼啊。”她有些不自然。“你剛纔差點將整條溪水都喝掉了,付師弟,你是水牛變得嗎?”她露出微笑。“好了,別多想,一切都過去了。”
她好像有些疲倦,伸了伸懶腰,走到一塊綠地上坐了下來。“付師弟,你快過來。”她朝他揮了揮手。“我想靠一靠。”
付星雲坐了下來,她將頭微微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她眼裡有淚花在閃動。“付師弟,你會離開我嗎?”
女子真的都是水做的,怎麼說哭就哭了呢!
“不會啊。”付星雲很肯定的回答。
或許是預感到了什麼,她無限哀傷。“付師弟,我知道,這是你想過的生活,我一直都在你的夢裡,只是,我在想,我是不是出現得太早了。”
“柳師姐,你在說什麼啊。”他完全不懂她的意識。“剛纔還好好的,怎麼如此傷感!”
“我不應該悲傷,只是這一切來得太快了,我都還沒有做好準備。”她含糊其辭。“付師弟,你要記得,你永遠都要記得,我喜歡你,在你喜歡我之前我就已經喜歡你了,請不要辜負我,永遠都不要。”
這話是什麼意識!真當奇怪得很!“柳師姐!”付星雲感覺到了話裡的份量,悲意涌來。“你這是怎麼了,好像生死離別似的,柳師姐,你不是說過,你會一直陪着我的嗎,難道你忘記了。”
“你說得對,我會一直陪着你,直到天荒地老!”她含淚帶笑,美麗的同時讓人哀傷。
黑夜降臨,皎潔的月光如同流水般傾瀉而下,當月光淌進山谷時,神奇的一幕出現了,在山泉旁,一朵鮮花吸收着月色精華,孕育而生,茁壯成長,像妙齡女子伸展嬌軀般,它依次展開了八片葉子,每一片都像極了月亮,有的像初五的月牙兒,有的像初十的弦月,還有的像十五的滿月,鮮花閃爍着淡淡熒光,像披着月色朦朧。
“付師弟,快看!”柳玉露出驚喜模樣。
付星雲順着她的目光望去,當他看到這朵有如天上明月一般的花朵時愣住了。“這不是悅兒花嗎!”
“付師弟,原來你知道它的名字啊!”柳玉被悅兒的美麗吸引,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但很快,笑容在她俏麗的臉龐上凝固了,她緩緩轉頭,有些震驚的看着他說道。“付師弟,你應該忘記了纔對啊。”
悅兒!悅兒!
這一刻,付星雲不僅記起了悅兒花,還記起了很多很多,就像於生命中推開了一扇窗,當光芒重新燃起的時候,所有矇蔽雙眼的暗黑都像冰雪般消融了。
付星雲想起了美女師父那若離若即的背影;想起了小伊師姐那端莊甜美的容顏;還想起了在冰雪峰上,在藍色極光下,如同仙女般美麗的劉秋蘭;想起了秦月兒犯傻時,那萌萌的,蠢蠢的樣子;想起了青蛇在臨時前,那絕望悽美的眼神;想起了忠心護主的小白兔;想起了紅顏薄命的陳蓉,甚至他還想起了和周豔一起逃亡的日子,他想起了很多很多…
悅兒花就像是一把鑰匙,將他的記憶之門打開了。
“付師弟,你會怪我嗎?”柳玉神色哀傷。悅兒花還在綻放,但她已經心亂如麻了。她明白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
付星雲悲傷得搖了搖頭。
“付師弟,那你…”她用潔白的貝齒咬了咬性感的嘴脣。“那你不要走好不好?”
“不!”他再次搖了搖頭。
“我就知道,這一天遲早要來。”她潸然淚下。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但我確定你並沒有惡意。”
“是的。”她梨花帶雨。“我永遠都不會傷害你,我寧願傷害我自己,也不會傷害你。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在你喜歡我之前,我就已經喜歡上你了。”
“可你畢竟不是我真正的柳師姐啊!”付星雲悲痛萬分。“雖然這一切都是幻境,但我還是要感激你,我付星雲一生孤苦,如履薄冰,從來都沒有覺得如此幸福過,是你讓我體會到了這種美好,我很快樂,真的很快樂,柳師姐,謝謝你。”
“付師弟,我好難過啊。”她淚流滿面。“你我即將離別。”
“不要哭。”他伸手溫柔的拭去了她眼角處的淚水。“不管是在幻境裡,還是在現實中,我都不喜歡看到你哭,我喜歡看到你笑。”
畫面開始晃動,整個世界處於分崩離析中。
“如果我此刻醒來。”付星雲露出不捨之情。“你會怎樣,會死去嗎?”
“不會。”她搖了搖頭。“我只會消失,不會死亡,付師弟,是我出現的時機不對,我們還會再見面的,希望下次我們能有不一樣的結局。”
付星雲閉上了雙眼。
“再見。”耳邊傳來她悽婉的聲音。
“再見!”他猛然間睜開雙眼。所有的一切都不見了,鳥語花香不見了,草木蟲魚不見了,同樣,她也消失不見了。
“原來一切都是假的。”他內心茫然。“那爲何感情卻如此真實。”這一刻,他有種失去柳玉的悲傷,有種親手將她葬送的無奈,可是,他必須醒來。
她說過,她只會消失,不會死亡。她還說過,可能是她來得太早,她不應該悲傷。
她是誰?
從幻境中醒來的付星雲發現自己哪也沒去,他還在海岸邊,還維持着第一腳踏進島嶼的模樣。也就是說,他從一開始就陷入到了幻境中,絲毫沒有反抗的餘地,他是具有三重神識的人,如果連他都無法倖免,那其他人可想而知。
在他周圍,有五具骷髏,直到現在,它們還維持着登島的姿勢。這或許是歷代進入秘境的傑出弟子,他們用自己的方式橫渡了迷海,卻在登島的瞬間陷入到了可怕的幻境中,它們就這麼一直站着,直到沒有了呼吸,直到血肉耗盡,直到化成骷髏也沒能醒來。
付星雲是第一個還保持着清醒意識的人,這一刻,他創造了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