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夕谷外,神爐大軍踏着整齊的步伐像烏雲般層層逼近,“殺,殺,殺!”吼聲震天,氣勢如虹。當一萬五千人統一步伐時,會產生共振效益,那一刻,彷彿整個山谷都在顫抖,這實際上是一種心理壓迫。
然而,付星雲率領的守城部隊無動於衷,儘管他們從來都沒有見過如此多的敵人,儘管他們從來都沒有面對過如此強大的陣容,但跟着付星雲從巖黎村打到河廷村,再由河廷村打到炎夕村的他們早已心智如堅。
一方是咆哮的野獸,而另一方是沉默的磐石,有時候,沉默比咆哮更加可怕。
“沉而不浮,斂而不散,這是強者的特徵啊。”爐離露出了凝重的神情。“戰爭或許並沒有我們想象中那麼容易!”
“螢蟲之光豈能與日月爭輝,將軍,您是不是多慮了!”
“驕兵必敗,切不可輕敵啊!”
神爐大軍最終停留在一千五百米處,這個距離耐人尋味,因爲連山村箭羽的最大射程就是一千五百米。有那麼一刻,付星雲覺得走漏了風聲,要不然神爐氏族爲何拿捏得這麼準確。可下一刻,他明白了。
只見,在神爐大軍的正中央,一位重型弓箭手扣上箭羽,蓄力後箭羽像閃電般飛射而來,最終釘在了塔頂的梁木上。
一千五百米的距離,超出了普通箭羽的極限,這說明神爐氏族已經顛覆了傳統,同時也說明連山村戰勝其他村落的距離優勢蕩然無存了。
“這算是示威嗎!拿過來。”
守衛將入木三分的箭羽拿到付星雲面前,神爐射出的箭羽名叫響箭,專門用於傳遞信息,在響箭的頭部,綁着一根拇指般大小的竹筒,裡面裝着一封書信。
付星雲拆開,內容依舊是勸降,讓月清乖乖嫁過去做人質,否者屠國滅城。“好個屠國滅城,我倒要看看你們有何能耐破得了這炎夕天闕!”付星雲當着神爐大軍的面將書信撕個粉碎。“小李子,給你!”他將箭羽拋了過去。
“明白!”小李子將弓拉至滿玄,“咻”的一聲,箭羽不偏不倚的射到了神爐重弓手的腳下,同樣是一千五米的距離。
來而不往非禮也,這算是兩個部族間的初次交鋒吧。
看着還在地面上微微顫抖的箭羽,爐離眼裡露出一絲冰寒。“既然如此,那就攻城吧!”雙方短兵交接,一時間,箭羽如同蜂羣穿梭不止。
空氣中瀰漫着蕭殺與鋒利的味道,戰鬥進行了一天一夜,神爐大軍竟寸步未進,當號角聲響起時,雙方選擇了暫時休戰。地面上,板翼上,到處都是散落的箭羽,雖然戰爭激烈,殺意瀰漫,但谷內井然有序,沒有出現絲毫慌亂。
夜幕降臨時,神爐大軍外圍架起了木樁,燃起了篝火,熊熊燃燒的火焰不僅能夠驅趕野獸,還能照明,防止敵人偷襲。
付星雲站在石牆上,看着一千五百米外的敵人營帳,眼裡一片冰寒。同樣,在營帳內,爐離藉着夜色望着天險炎夕,一言不發。突然,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他們倆同時望向對方。
當天微微亮時,雙方再次爆發了猛烈交鋒,雖然炎夕谷只有六千守衛,但依靠地利,依靠石牆之堅,和神爐打得難解難分。
雙方陷入了僵局!
“離將軍,炎夕天險久攻不下,這可如何是好?”副官心急如焚。
“無妨,我們寸步未進,說明連山氏族將精銳佈置在了炎夕谷,如此楚將軍會順利很多,剛剛吞併蠻荒之地的連山氏族不可能雙邊作戰。”
“那功勞豈不全是楚將軍的了。”副官憤憤不平。
“只要能蕩平連山氏族,誰的功勞無所謂,按時間推算,楚將軍應該到達了穆蘭草原的中心地帶,不足五天,我們就能收到他的好消息了。”
他計算得沒錯,在穆蘭草原方向,另一支神爐大軍正朝連山村本部殺去。
“快,快點,離將軍說不定已經拿下了炎夕谷,我們不能落後!”
“將軍,這一路走來,並未遇見任何抵抗,連騷擾的蝦兵蟹將也不曾出現,事情很詭異啊。”
“你多慮了,連山村乃烏合之衆,哪裡有膽量敢來阻擊我們,說不定早就把自己關在烏龜殼內等死了。”領軍大將嗤之以鼻孔。“我等建功立業的機會來了,繼續前行,不得耽誤分毫!”
“是!”
大軍急速前行,如果一切順利,連山村或許真的會處於兵鋒之下,但是,隱約間,似乎有水花聲傳來,草原上怎麼可能會有河流呢?他們不以爲意,很快,地面變得潮溼,越往前情況越惡化,潮溼之地又變成了泥濘沼澤。“怎麼回事?”他們一頭霧水,然而,這還不是最糟糕的,在地平線處,有河水正滔滔而來。
神爐大軍終於和千骨道支流相遇了,水從他們腳掌邊流過,但很快就漫到了腳腕。在逆流中寸步難行,整個大軍幾乎處於停頓狀態。“將軍,情況不妙啊!”眼前所見,到處都是流淌的河水,他們彷彿置身於汪洋中。
領軍大將露出了凝重的神情。水從天降如此詭異之事在他整個帶兵生涯中還是第一次遇見!擺在他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一是,淌水繼續前行,二是,原路返回,時機明朗後再做定奪。他的決定將關係到整個大軍的生死,如果此時他們能夠急流勇退,或許少部分人還有活命的機會,然而...撤退!連敵人的影子都沒有摸到就撤退!他實在無法說服自己接受這樣的結果。
“行軍打仗,不可能一帆風順,如果遇到問題就退縮,只會離勝利越來越遠。”他似乎下定了決心。“克服困難,繼續前行!”
機會稍縱即逝,一切正如付星雲所預料的那樣,他們全部掉進了深淵中。
大軍艱難前行,然而,現實比想象要可怕得多,河水越來越端急,越來越洶涌,在漫過小腿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又漫過了膝蓋,最後竟然有大浪席捲而至。
這哪裡是草原,分明就是海洋!
“後撤!”大將終於明白,這根本就不是一條可以行走的路。前隊變後隊,一萬五千人的大軍像重型機械強行調頭,混亂產生了,大約有一千人被端急的河水衝到在地。
“救命啊,救命啊!”他們發出了驚恐的吶喊聲,大難臨頭各自飛,沒有人幫他們,大多數人被水流捲走消失了,只有少數人勉強站起逃出昇天,然而,這只是暫時的,從進入草原的那刻起,從大將做出繼續前行的那刻起,他們的命運便已註定。
“怎麼會這樣?”在洶涌澎湃的水浪面前,神爐大軍丟盔棄甲。“快往高處逃!”他們不得不折返,連日奔波衆人已是疲倦,行軍速度有所放緩,而傾泄而下的洪水速度卻越來越快,此消彼長之下,處於末端的神爐獵手被洪水不斷吞噬,一時間,哀嚎四起。
又有三千人消失在端急的水流中,直到洪水在低窪處沉澱才結束這場噩耗,驚魂未定的獵手們露出深深的恐懼之情,這是天災還是人禍?他們其實已經不關心這個問題了。
洪水還在肆虐,低窪處的水量越積越高,必須尋找新的出路。“將軍,原有線路已被洪水掩埋,我們該如何打算?”
“不甘心啊!”將軍露出了懊惱之情。出師不利,損兵折將,未建寸功的他有何臉面去見族長。
“將軍,眼前的水流雖大,但不足以淹沒整個草原,爲今之計,只有繞道草原最邊緣的高地前行,才能抵達連山部落的心臟。”
繞道!如此,本只需要七天時間的路程可能變成十四天甚至更久!但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好,就按你說得意識辦,連山氏族非滅不可!”
他們準備開拔,可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水花聲,這種本極爲平常的聲音此刻卻成了索命魂聲。
“不可能!”他們露出了驚恐之情。“快去看看怎麼回事!”
已經不需要探查了,因爲下一刻河水已經流到了腳下,雲嶺支流終於殺來了,其勢本千骨道支流還要猛烈,相同的一幕出現了,洪水越來越大,越來越急。
“不!”身陷囹圄,四面楚歌,他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洪水演化成滔天巨浪一衝而下,到處都是水,到處都是浪,到處都是咆哮聲,眼前沒有了天,沒有了地。
“救命啊!”洪水像瓦解沙丘一樣,摧枯拉朽將神爐獵手一個個捲入其中。三條河流,十個堤壩的洪水彙集一處,水越堆越多,浪越來越大,最終填滿了整個草原,而身陷其中的神爐大軍無一倖免,永沉湖底。
一萬五千人,本可以屠國屠城,但就這麼兵不血刃的被付星雲解決了。不僅如此,連綿草原化成了千里內湖,神爐再也不能從這個方向展開攻擊了。
或許是死了太多人的關係,這片湖從一開始就陰氣森森,冰寒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