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瑟瑟身子一震,當場僵立,這一刻無與倫比的震驚帶着一陣劇痛席捲了她的四肢百骸。
從沒有想過竟還有這樣的事,從沒有想過親密無間的嫡姐會這樣說她!
房內,玉傾揚低低喘息:“還不是因爲那時候讓張錦瑟當了叛國內奸,這個身份擺在這裡,父皇就總不願意本宮再娶張家的女兒。”
張錦嵐嬌聲道:“都是殿下不好,神不知鬼不覺的弄死張錦瑟就行了,還費那麼大力氣誣陷她做什麼?這樣反而給我們找麻煩呢……哎呀,太子殿下你好討厭,不要亂摸!”
“寶貝,別生氣了。”玉傾揚粗聲笑說:“主意是母后和外公出的,說不能偷偷弄死張錦瑟,一定要給她坐實個罪名,讓所有人都認爲她是罪有應得,這樣她沒法翻身,即使以後查出來是冤案也怪不到我們頭上,玉佩的事情也更能被遮掩過去,從此玉佩就是本宮的了。”
“可那玉佩的玄機到底要怎麼顯現出來?”張錦嵐不悅的嬌喘,“你們都說那塊玉佩藏着不得了的玄機,爲此不惜花費大力氣。可是玄機呢?要怎麼看?錦嵐在張家這麼多年也沒看出什麼名堂,更別說張錦瑟自己都不知道了。”
玉傾揚道:“那一定是天時地利不對,母后和外公都派人私下裡打聽,總有一天,本宮要……”
“嗯……殿下真壞,話都不說完……好舒服啊殿下……”
隔着一扇門,門外的蕭瑟瑟,只感到眼前的一切都在坍塌。血液裡好像充斥着生鏽的味道,她彷彿在嚥下腐敗的泥土,瞪大眼睛,聽着房內歡愉的聲音,天地崩挫。
這就是她的姐姐。
十幾年來對她照顧有加的好姐姐。
原來所有的善待都是假的!從一開始,嫡姐就和玉傾揚串通一氣,等着張錦瑟含恨而終,他們再私下裡接管所有!
真相竟是如此的殘酷不堪!
這樣鮮血淋漓的背叛,這樣崩潰的現實……蕭瑟瑟痛苦的眸底,煞氣一股腦的涌出。
是自己瞎了眼,到今天才知道這裡頭的真相。
玉傾揚、張錦嵐!她的好夫婿!好姐姐!
她會讓他們付出慘痛的代價,會從他們手裡把一切都討回來!
忽然間,身後人握緊的拳頭髮出響聲。
蕭瑟瑟明顯感覺到玉忘言的身體在顫抖。被他緊攢的拳,青筋暴起,他怒不可遏,他激憤難當。強烈的憤怒讓玉忘言幾乎要破門而入,親手撕開那兩人的胸膛,將他們的心肝脾肺掏出來懸掛在高處。
他從沒有這樣恨過,恨得忘卻一切!
然而蕭瑟瑟猛然轉身,緊抱住玉忘言。
她的動作讓玉忘言再度一震,低頭看見的是她更加用力的依偎,幾乎要將臉埋在他懷裡,低低呢喃。
“王爺,不要,不要……”
玉忘言終究是冷靜的,這瞬間便明白了蕭瑟瑟的意思。
她在讓他忍,哪怕是肝腸寸斷了也不能打草驚蛇。
忍過去。
只有忍過去了,才能將傷害全數奉還給那些惡人!
緊握的拳頭漸漸鬆開,玉忘言輕拍蕭瑟瑟的背,以示迴應。
她擡頭,這剎那,兩個人都看見彼此悲痛欲絕的目光。而蕭瑟瑟的那雙眸裡,更是悽哀、蒼涼,含着淚水錚錚切切。無盡翻騰的愧悔情緒,清晰的倒映在玉忘言的眸底,他心底一驚,猛然間想起了張錦瑟含恨而終的容顏。
他爲何又想到了錦瑟?
明明是兩個相差太多的女子,可爲什麼他總是不由自主的將她們重疊?
就在這時,玉忘言的身後,一名瑾王府侍衛忽然出現。
感知到他前來,玉忘言拉起蕭瑟瑟,轉身離開屋門,來到侍衛的面前。
侍衛立刻在玉忘言耳邊說:“王爺,弟兄們在太子府東南角的樹林裡,發現了一個可疑的暗門,裡面有可能藏了間暗室。”
玉忘言眼神一沉,道:“速帶本王去看看。”
“是。”侍衛立即帶路。
蕭瑟瑟被玉忘言牽着,隨着他繼續奔走。此刻心中還難受的如同凌遲,張錦嵐和玉傾揚殘酷的字句還在耳畔叫囂不休。
她的每一步都跑得極其癱軟艱難,可看着玉忘言還能細心的體貼她的速度,蕭瑟瑟的雙眼模糊了。
兩個人奔走了很久,終於來到了侍衛所說的東南角樹林。
樹林在池塘的對岸,玉忘言靜靜看了片刻,回眸對蕭瑟瑟道:“本王自己進去。”
“王爺……”蕭瑟瑟搖搖頭,“帶上我。”
玉忘言道:“這樣的地方,難保不會有機關,你在這裡等着本王。”
蕭瑟瑟再度搖頭,眼底有細碎的淚光,“我想和王爺同進同退。”
“留下。”玉忘言聲音冷了下來,“聽本王的安排,你的安全重要。山宗!”
“王爺。”山宗從暗處出現,星眸含笑,冷冷瞥了蕭瑟瑟一眼。
“山宗,你在這裡看好王妃,本王進去查看。”
“王爺要一個人?”山宗目露驚詫,但轉瞬即逝,“我明白了,王妃的安全,就請王爺放心。”
“嗯。”玉忘言揮身就走,蕭瑟瑟緊緊的拉住他的手,可他去的太快,她只得眼睜睜的看着菸灰色的衣袂融入樹林之中,直到手間因爲沒有他的溫度而變得冰冷刺骨……
蕭瑟瑟還僵立在原處,心酸的凝視玉忘言離去的方向。
晚風將她凍透,她望向山宗,酸澀的慘笑:“你爲什麼不勸說他?你就一點不顧他的安全嗎?”
山宗目光如炬,“在下保護好王妃的安全,讓王爺沒有後顧之憂,這就是最妥當的事。”說罷指了指湖上的石橋,“王妃,我們到橋洞下等着王爺吧,不要站在這裡被人發現了。”
蕭瑟瑟慘笑,盯了山宗良久,無聲的走去橋洞。
深夜裡的橋洞下,湖水冒着冷意,冰涼的氣息穿過泥土和鞋底,騰昇到蕭瑟瑟的全身。
她看向樹林的方向,捏住了袖口。
玉忘言他,會不會遭遇危險……
時間在等待中像是研磨心臟的沙礫,時間越長,心裡越忐忑。
蕭瑟瑟低頭看水,池水中皎月失色。
曾幾何時,她變得這麼牽掛玉忘言的安危。這樣的在意,爲什麼會越來越濃?
山宗忽然間發現了什麼,輕觸了蕭瑟瑟的袖口。
她擡眼平定思緒,順着山宗的目光望出去,心口驟然一緊。
是玉傾揚和張錦嵐!
他們竟然會來到這裡!
玉傾揚似乎十分不想離開溫柔鄉,這會兒還衣冠不整,搓着手很不情願的樣子,四處看了看,不悅道:“錦嵐,我的寶貝,在屋裡躺着多好,爲什麼要拉本宮出來?外面這麼冷,本宮怕凍壞了你的身體。”
張錦嵐驕縱的撇嘴,“太子殿下,你好壞。我們不是說到張錦瑟的那塊玉佩了嗎?錦嵐心裡忽然覺得不祥,怕有人暗中潛入太子府偷玉佩,所以想讓殿下帶着錦嵐來看看。錦嵐這麼做可都是爲了殿下啊,難道錦嵐做的不對嗎?”
“當然對,當然對。”玉傾揚回身,摟着張錦嵐親吻下去,義正言辭道:“別說是讓本宮出來受凍,只要能博得寶貝一笑,本宮就是死也甘願!”
山宗無聲冷哼,只覺得污染視線。
蕭瑟瑟狠心讓自己不要沉溺恨意和悲痛,而是密切觀察玉傾揚和張錦嵐,生怕他們會走入那片樹林。
可事與願違,那兩人真的在朝樹林走去。
蕭瑟瑟握住山宗的手腕,急切的看向他。
他卻不動聲色,眸底冷如寒潭。
眼看着玉傾揚就要走入樹林,蕭瑟瑟丟下山宗,從橋洞下快步衝出,直直撞到玉傾揚身上。
山宗一驚。
玉傾揚痛呼踉蹌。
蕭瑟瑟抱着玉傾揚大喊:“壞人!我要吃糖!我要吃糖!”
玉傾揚呆住了,一時間根本沒反應過來這是怎麼回事。
張錦嵐驚訝的說道:“這個女子是從哪裡出來的?來人啊!快來人護駕!保護太子殿下的安全!”
整個太子府就此被驚動了,侍衛們的腳步聲從幾個方向聚攏過來,一簇簇火光亮起,提燈的家丁跑得飛快,連聲呼喊。
蕭瑟瑟死攀着玉傾揚,任憑他如何掙扎也不鬆手,瞥一眼樹林的方向,繼續大喊:“你們家有糖的,快給我糖!不給我糖你就是壞人!我咬你、我咬你!”
“啊!”玉傾揚疼的驚呼。
蕭瑟瑟真的咬了他的手臂,恨意,讓蕭瑟瑟咬得極狠,舌尖立刻嚐到血的味道,牙齒髮麻,眼底怒紅。
“我咬你!你不給我糖吃!我咬你!”
她要拖住玉傾揚,製造騷動,提醒玉忘言當心來人!
太子府侍衛來得越發的多,家丁們也紛紛到了,一看情形,想扯開蕭瑟瑟,卻又怕會傷到玉傾揚,只得圍着周圍僵持。
蕭瑟瑟的胳膊已經麻了,兩手在玉傾揚身後還死死的十指相扣,再痛再麻,也堅持爲玉忘言再多爭取些時間。
“瑾王妃……”玉傾揚大怒,猛然咬牙一掙。蕭瑟瑟沒能控制住平衡,身子往下滑。玉傾揚擡腿踹在蕭瑟瑟胸口上,蕭瑟瑟哀叫,身子倒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