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軍的迴歸,徹底打亂了這個早晨的靜謐。大廳裡面的香案早已經撤去,幾乎所有陳世昌的手下都圍在一個缺了耳朵的人的身邊,杜月笙心說,這人必然是武軍無疑。
杜月笙本想去跟武軍問一下事情的詳細經過,可那根本不用問,一臉苦大仇深的武軍正在向身邊慷慨激昂的兄弟們訴說着自己的遭遇。杜月笙聽了一陣,默然轉身離開。
外面的院子裡跟大廳裡面是兩個極端,二十多口子人正在沒心沒肺的吃着早飯。他們是杜月笙新收的手下,這些人對陳世昌毫無歸屬感,他的手下是死是傷,這些人不大放在心上。
包子,油條,火燒,糖餅……,能在附近買到的各種各樣的早點,都匯聚在這裡,似乎正在開一個展覽。甚至,還有一個人端着碗餛飩,站在牆角邊上一勺接一勺的吸溜有聲的吃着。
“一個小混混——”,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這一道輕微的聲音飄進杜月笙的耳朵裡。杜月笙臉色立刻不好看了,這把聲音來自自己的這方人裡面是錯不了的,那人到底是在譏笑杜月笙的出身還是在說武軍?
杜月笙心中升起一絲反感,這幫子兵老爺,還他媽眼高於頂呢,他們還沒弄明白自己能扒幾碗乾飯?現在不是發作的時候,而且就算是發作了又能怎樣?他們表面上唯唯諾諾,心裡還指不定怎麼想呢。這倒不如以後找個合適的機會,狠狠地敲打他們一下。
燕神武和瑰兒兩個人四隻手,提着滿滿的豆漿走進門來。杜月笙黑着臉走過去接下瑰兒,瑰兒擦了擦臉上的汗:“真沉啊。”
“你們兩個什麼時候改行成了廚子了?不做總教習要做火頭兵麼?”,杜月笙沒有接瑰兒的話茬。
“那邊的人都在忙着。”,燕神武朝着鬧哄哄的大廳努了努嘴:“咱們的人總得吃飯啊是不是?我怕他們幾十號人大張旗鼓的出門會太張揚,所以我就和瑰兒一起出去買的早飯。”
燕神武順着杜月笙的目光一看,那個吃餛飩的人正一臉的享受。他接着開口:“嗯,碗是我特意跟小販要的——”
“夠了!”,杜月笙再也忍耐不住,發作起來:“咱們這是在伺候大爺呢?!要不我去提一桶水,一會兒給他們擦擦鞋?”
燕神武和瑰兒全然沒料到杜月笙會發脾氣,燕神武一臉的不解:“月笙,你怎麼了?”
“你有下牀氣啊?跟個孩子似的!”,瑰兒全然不怕黑着臉的杜月笙。
“神武,別太慣着他們。別把他們當大爺一樣供着。”,杜月笙臉色緩和下來,他並沒有真的跟燕神武置氣。燕神武跟他一樣,都沒帶過小弟。而且燕神武雖然威猛,骨子裡卻是正經的好人。他之所以不辭辛勞的去買早點,很大程度上是出於氾濫的同情心。
“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情,人家那邊正羣情激昂,咱們倒好,大搖大擺的吃喝玩樂,這於情於理說不過去啊。”,杜月笙將那一桶豆漿放在地上,濺出的豆漿染白了他的鞋子。
“那我現在就讓他們打住,他們還是很聽我的話的!”,燕神武也放下豆漿,把脖子稍微一伸,就要對着那一羣吃貨喊話。
“算了吧,都這樣了,就讓他們吃吧。這毛病,以後再慢慢改。”,杜月笙不打算再追究這件事情,他轉而神秘的問燕神武:“武軍被割了耳朵的事情,你知道怎麼回事吧?”
“他從回來就開始說,已經翻來覆去的說了好幾遍了,我怎麼能不知道?”,燕神武還以爲杜月笙不知道事情的始末,他又指了指大廳:“你可以自己去聽一聽啊。”
“咱們去給他找回場子吧?”,杜月笙終於說出自己的想法。
“你沒事吧?這跟咱們有什麼關係?”,燕神武一臉的不解。去找場子的話,怎麼說也不能說成是扶危濟困,只能算作幫派火拼。
杜月笙把自己的想法跟燕神武說了一遍,甚至連大鴻發的身後背景也交代了一遍,當然,陳君容這一層原因他就自動選擇了忽略。
“去咱們是一定要去的,就你和我咱們倆,你倒說說看,咱們怎麼做纔好。”,杜月笙很明確的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同時向燕神武徵求意見。
“我怎麼知道怎麼做?咱倆不是一直有分工的嗎?你管出主意,我管出拳頭。”,燕神武絲毫也沒有作爲大俠傳人的覺悟。
杜月笙本來滿心以爲燕神武跟在燕天河身邊多年,對這種江湖紛爭肯定非常熟悉。誰想到,這傢伙居然也是白丁一個。
“那我要是非要你出個主意呢?”,杜月笙懷疑燕神武是在偷懶,或者是在假謙虛。
“嗯……,要不,我去殺了他?我有九成九的把握成功,而且不會被任何人發現我的身份和行蹤。”,燕神武以一名赳赳武夫的身份回答了杜月笙的話。
“這樣根本不能解決問題!”,杜月笙心中哀嘆一聲,這個燕神武,果然是一根筋啊。什麼假謙虛?什麼偷懶?那完全是自己在高擡他。
“難道,要滅門?!”,燕神武已經有些吃驚了。人家只不過割了這邊一個人的耳朵,這邊就要過去將人家滅門,這也未免太狠了些。
“瞎說什麼呢?!”,杜月笙打定主意,以後還是少找燕神武商量對策的好。他沉吟一下:“要不這樣吧,咱們倆化妝成賭徒先混進去摸摸底細?摸好了底再做打算?”
“不是說白天不營業麼?晚上去?”
“廢話,不營業纔好,要是晚上,鬧哄哄的反而不行。再說了,陳世昌一旦回來,還用得着咱倆出頭麼?”
“我可不會賭錢,要不還是你裝成賭徒吧,我就做你的跟班。”
“我他媽也不會賭錢,誰是一生下來就會賭錢的?咱們不會做個剛混賭場的肥羊?有錢又白癡,這樣纔好引起他們的興趣吧?”
“哪裡來的錢?”
“當然是自己出啊,事後陳世昌應該會給報銷吧?”,說這話的杜月笙一點底氣也沒有,自己難道還能去跟陳世昌討債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