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莫把這封信交到天源財莊,就說是九爺的,順便要點打賞。我在南城門外等你,快去快回!”蘇依停車在財莊附近吩咐道。目送君莫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蘇依纔回過神。昨夜初見梳洗後的君莫,蘇依竟險些磕掉下巴,又白撿了個俊男。可能因爲長期營養不足,君莫給人一種弱弱的病恙感,白皙的面龐和消瘦的輪廓,不禁心生憐惜。
玄夜自昨夜吃飯時匆忙出去一趟,回來便不多言,此時駕着馬車直奔南門。蘇依中途交代玄夜,買了份奉陽鎮詳繪地圖和鎮志。
鎮志中記載,奉陽鎮有五城九區,以鬆幕城爲中心,因松江支流幕江流經此地得名。從棲鳳嶺經北邵城邊緣,一日之內就可以到達鬆幕。鬆幕城幅員遼闊,物產豐富,人口衆多,其中最爲人熟知的是靖王府。換而言之,離都乃是靖王屬地。
出城後,馬車行至一處荒僻。蘇依不經意的說道:“對於得寸進尺的蒼蠅,嗡嗡得太煩人,還是要趕一趕的。你覺得呢?”玄夜一個迴旋,數只袖鏢飛射而出,頓時幾聲慘叫落地。蘇依悠然走出馬車制止玄夜道:“九爺我向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回去告訴你們主子,有事直接找我,別鬼鬼祟祟的,下一次可不止這點皮外傷了!”待那些人散盡,蘇依沉默一會兒,對玄夜道:“昨夜跟到哪去了?”
“逝水閣。”蘇依想起清早出門時所見那主僕兩人,正是從逝水閣方向走出!那人不怒而威的氣勢讓蘇依直覺不想深交,只略點頭示意。
“咦?你哪來的飛鏢哦?你不是早前被我脫光光了麼…”玄夜滿頭黑線,瞬間閃回馬車。蘇依自覺地爬上馬車,將地圖和鎮志擺開,安排着行程。兩人且行且談,終於敲定路線。
“我尚有兩處疑問,一則文星寒是何來頭,二則靖王、義王和當今聖上是何關係,最後則是那狂野男是何人。”
“文星寒是‘京城四公子’之一,其父乃東庭丞相文書。連成三人雖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連成義和連成槿同爲靜德太后撫養,連成靖由先皇茹貴妃養育。槿太子即位後,連成義和連成靖封王。至於昨天那人…頗似北域新國主耶律辰。”
“哦..如此不相干,咱還是回南城門吧!駕!”
“少爺!”玄夜側眼道,這人果然很沒身爲少爺的覺悟。蘇依灰溜溜的爬進車廂,滿臉委屈的樣子,正遇從簾裡鑽出的小白。玄夜一挑眉:“果然很像呢!”
蘇依怒目回視,恰見玄夜嘴角未及收回的笑痕,呆了許久。“真是個妖孽!日後…”蘇依撫上面具,猶豫着要不要摘下來觀賞一番,“還好被我收了,不然你這少女殺手不知要碎了多少芳心呢!”見玄夜眼神閃爍,蘇依頓時咯咯笑個不停。玄夜眼神冷卻,揮鞭疾馳。馬車一晃間,蘇依不慎前傾到玄夜身上。玄夜冷酷的神情不爲所動,蘇依只得燦燦無趣的縮進馬車。
南城門外,行人紛紛注目着倚着一棵老樹的少年。只見俊美少年雙臂環胸,仰面朝天,神情落寞非常。蘇君莫一路跑來城門,卻許久不見車影,難道只是一場鏡花水月。
路旁茶棚老者好心的問道:“小哥莫不是與人走失了?”
“沒有吧…”蘇君莫有些不確定,或許那人意在支開自己,悵然問道:“老伯可見有面具人駕車出城?”
“是有哩!那車出城直奔東面的野林去了…你且在茶棚坐回,興許那人有事一會就回了呢。”
“會麼…”蘇君莫望着野林的方向,似乎眼前行人一時虛無蹤跡,目之所及只剩那條路,不由自主的擡腿邁步而去。“哎!你這人怎麼往人身上走呢!”君莫充耳不聞地徑直前行,被行人撞得左搖右晃。
耳邊一聲嘶鳴,君莫驚喜看去,野林竄出一輛精緻的馬車,停在近前,只聽冰冷的聲音道:“上車!”倚樹的憂傷少年像是一段插曲,隨車馬卷塵而去…
常言“三月揚城五月幕,煙花處處,風流醉東庭”,其暗指東庭國四處繁華之地,即“揚城、鬆幕、鹽州、流亭”。鬆幕素有“北之春城”之名,南北通達、水路交錯,吸引很多富商經營產業,是離都的中心腹地,由此鬆幕多驛站、酒樓、商貿等。
雖是日暮黃昏,進城卻聽見人來人往的喧鬧之聲。城內紅燈串串明亮如晝,路旁小攤林立香味撲鼻,蘇依掀起一絲窗縫,目不轉睛的盯着小攤鋪劃過眼前,用鼻子深深嗅嗅空氣,努力忍下飛身出去的衝動,無奈捂住耳鼻道:“其實一點也不香嘛…君莫!快點尋個住處,好下車…”肚子也合時宜的配合兩聲。小白擡起窩在玄夜盤腿上的腦袋,掃了一眼蘇依,低頭繼續眯覺。北邵城打包的大餐如飲水穿腸過腎不過心,就是進狗肚也得有代謝的時間吧!
君莫駕車問了十幾家客棧,都是人滿爲患,最後在偏隅西角的錦瑟客棧落腳。此處燈火昏暗、左右閉戶,甚至可聽見蟲鳴,似乎有堵牆隔絕了鬧市的熙熙嚷嚷。蘇依張望打量道:“這麼犄角旮旯的地兒,君莫是怎麼找到的?”
“不是他指的路麼?”君莫指着玄夜有些驚愕道,自己明明聽這青麪人說的左右拐路的,怎麼…
蘇依正要詢問,耳邊傳來女子聲道:“我們錦瑟客棧向來只做熟人的生意,不知貴客是哪位朋友指引而來?”循聲望去,只見客棧門口一位短襟長裙的絕色女子。
蘇依愣楞盯了半會,執扇嬉笑道:“呵呵,瑟兒姐姐此言差矣!”不顧女子探究的眼神,又道:“開門生意來着客,一回生兩回熟。小弟仇九,適逢鬆幕盛會慕名而來。來貴店叨擾些時日,不知錦瑟可願招待呢?”
這時從店裡走出一名男子道:“既是客來遠方,錦瑟豈有不迎之禮?請!”男子樣貌平平身材偉岸,散發出浩然正氣,與身前的女子相得益彰。蘇依踏步進門,竟見店堂坐滿三三兩兩的食客,遠非門外所見的清冷。這些食客皆是隨身配刀劍、衣着幹練,可見錦瑟客棧是江湖人士的集聚地。
此刻,所有人擡頭審視打量蘇依三人,一股詭異的氣息流轉!那男子輕咳一聲,店內頓時恢復如常。若非玄夜方纔傳音術告知,自己興許仍是茫然無知呢…錦瑟客棧是江湖盡人皆知的消息百事通,主管江湖事無鉅細的散播以及秘辛的買賣。不管正邪,只有報上引薦人才允許入住,同時客棧禁止私鬥。這錦瑟兄妹的父母是武林享有盛譽的前輩,且兄妹二人功夫了得,使得錦瑟客棧在江湖中頗具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