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澄心裡暗暗撇嘴,可臉上不顯露半分。她早就做好了兩手準備,如果時間允許,她當然想好好向祁董介紹一番,可如果時間不允許,那就只能長話短說了。
“祁董,我想用路氏手上在城西的兩塊地,和你談一個合作,彼此互贏。”
祁承澤看着路澄正經又彷彿勝券在握的神色,靠着椅背,伸長了腿,狀似散漫地雙手交握搭在木質桌面上。
當然,如今井助理在這裡,就會很驚訝地發現,自家的boss左手食指正輕敲在交握上手背上。那是他認真思考時纔會有的習慣性動作。
也就是說,路澄的話讓原本有些不以爲然的祁董正視,並且放在心上了。
路澄當然是有的放矢。大約三個月後,經過路澄授權,當上了路氏總經理的方浩,將會以比較便宜的價格把路氏在城西的一大一小兩塊地賣給祁氏。而祁氏將會在城西,如今看起來還非常荒涼的地界建設一個大型集餐飲、娛樂、購物、生活爲一體的休閒城區,成爲h市名符其實的第二市中心。
路澄不知道祁承澤目前知不知道,市政府有意在城西設立一個新區,可路澄卻知道,祁氏絕對已經開始爲那個大型城區籌劃了,或許他們已經有人開始在接觸路氏的中高層,試探路氏高層對那兩塊地的利用意圖了。
路氏手上的那兩塊地已經空置了一段時間了,因爲路氏前任董事長的意外過世,可以預計將會繼續空置一段時間。可路澄不打算再等,她也沒打算就這麼把兩塊地廉價賣掉,她想要的是一個和祁氏捆綁的生意夥伴身份。
那兩塊地,並沒有多大,可卻處於未來城西新區的正中心,距離城西政府辦公大樓不過兩條街的距離,正是最合適的商業中心建設地點,而祁氏後來也正是在這塊地上建設了h市最賺錢的祺盛廣場,後來或近或遠又多了幾個商業廣場,可再也無人能出其右。
所以,路澄用着篤定的神情地等着對面的祁董做決定,或者詢問。
祁承澤的神情疏淡,端起服務員剛拿上來的清茶輕啜了一口,彷彿剛纔路澄說的不過是中午吃紅燒肉還是東坡肉這樣無聊的話題,可他心裡卻是一緊,心裡不無猜測,是不是哪個人在接洽路氏的時候露了什麼口風。
對於城西地塊的整體規劃,是祁氏未來幾年內的重點,自從獲得城西建設的風聲後,他們就開始兩手準備,一邊想方設法求證,一邊緊急成立特別小組,開始對城西各地塊買入。
祁承澤不知道路澄是不是從祁氏最近土地買賣上得出的某種結論,或是也同樣從某些渠道得到了消息,可如今路澄的態度卻讓他不得不審視。
路澄看着獨自沉默的祁承澤,心裡並不着急。她想,祁氏應該已經把城西的土地吃得差不多了吧。
“如果我不同意呢?”祁承澤沉吟了很久,才擡頭看了路澄一眼,不急不緩地說道。
路澄看着看起來很自在的祁承澤,突然抿脣微微一笑:“當然不能怎麼樣,不過回去後,我就會聯繫市政府,在那兩塊地上,建一個垃圾處理中心和電鍍廠,如今想點辦法,應該會很快批下來吧。”
祁承澤慢慢地坐正了身體,看着面含微笑的路澄。
路澄的意思很明確,她想開垃圾處理中心和電鍍廠,當然不一定能成功,如果市政府確定把城西劃爲重點開發的新區,當然不會批准,可路澄卻可以各種搗亂。
城西建設是祁氏未來發展的重點,集團已經動用了不少資金,前期準備也開展了大半,就等着一切就緒就動工開建。
如果路澄鐵了心搗亂,或者把地賣給競爭公司,對祁氏來說,都不是愉快的事情。
祁承澤又慢慢地把身體往後靠,臉上的神情彷彿和剛纔沒有任何變化。
“你可以說說你的計劃。”他雙手放在腿上,左手食指輕敲着膝蓋,修長的手指,彷彿是鋼琴家的手。
路澄的目光在祁承澤的手指上頓了頓,擡頭笑道:“我用這兩塊地和路氏的建設團隊,與祁氏共同參與城西新區的開發建設,共同爲未來的城西人民建設美麗家園。”
路澄仔細盯着祁承澤的神情,見他沒有反應,又加了一句:“當然,我也不會獅子大開口,關於路氏能佔的份額,我們可以再商量。”
“好。”祁承澤並不是一個猶豫寡斷的人,他手中掌握着整個祁氏集團,日理萬機,每時每刻都能夠做一個關乎幾億、幾十億資金的決斷,既然想明白了,誠如路澄所說,正是唯一能夠雙贏的辦法,那他就沒有必要多考慮,還不如用這個時間,好好和手下討論下,該怎麼和路氏合作,路氏出多少,又能佔多少。
當然,這些並不妨礙他心裡的不舒坦,個人情緒和集團利益,是兩碼事。
“明天你帶人來祁氏吧,下午讓人和井助理約時間。”祁承澤說完就起身,不再看路澄一眼。
“喂……”路澄下意識地叫出聲,在看到祁承澤轉過頭,居高臨下地看向的目光後,又噎住了,“那個……”
雖然,剛纔她顯得很堅定很狡詐,可對方畢竟是祁氏董事長,真的擺出氣勢來,倒也把她震了震,特別是如今她略微輕鬆下來。
“不送。”祁承澤見路澄有些呆,心情又好了幾分,轉身就走。
“喂,就算沒飯吃,也該讓人送我一下吧。”路澄看着利用大長腿優勢很快就離開茶室的祁承澤,輕輕嘟囔着,微微垮了臉。
如果她記得沒錯,這裡的餐飲和馬屁都是需要預定,她一來沒有會員卡,二來沒有預約,想吃飯?麻煩請下次預約。想回家?麻煩請自己叫車。
而這裡距離路宅還有一個小時的路程,也就是說,如果她現在聯繫李叔過來,李叔需要一個小時才能到,然後她回到市區又是一個小時……
她覺得肚子很餓了,本來以爲約在十一點這個時間,禮貌一下,也該請他吃個飯吧?
儘管路澄心裡一陣腹誹,可也不敢真惹惱祁董,如今不過算是達成了初步合作意向,她心裡挺高興,可卻還沒到最終慶祝的時候,接下來怎麼走好,纔是最重要的。
剛纔是井寧領着路澄過來的,茶室距離大門也有不少路,路澄回想了下,慢慢地循着原路出去,準備去大門口看看,有沒有是打的過來的。
井寧老遠就看到一個有些眼熟的身影在馬場休息室門口徘徊,進去,又退出來了,擡頭四處打量。
他只一眼就認出了是路氏的路董。
作爲一個偌大的集團董事長特別助理,識人是他的工作和特長之一,即使是有些不重要的人物。boss想到的,他要想精想透,boss想不到的,他要幫忙想到。所以,他只猶豫了一秒,就走了過去。
“路董,你是想參觀馬場嗎?”
井寧說得很客氣。
馬場都是要提前預定的,路澄臨時摸過來,當然不是騎馬,那,也只能參觀一下了……
路澄倏地轉身,看到眼熟的井助理,隱約鬆了口氣,她張了張嘴,本來想順臺階而下,可下一秒又想到自己從茶室出來,已經東轉西轉半個小時了,愣是沒有找到大門口,卻轉到了這個馬場來了……
“那個,我好像、似乎、大概……迷路了……”說完,路澄不敢看井助理的表情,略有些羞愧地低下了頭。
從小,她和路遙兩姐妹就截然不同,譬如性格,譬如,方向感……
她不是第一次迷路了,可下一次又會葬送在自己對自己方向感盲目的自信中,如果她第一時間,拜託茶室的服務員領着或者找人領她出門,估計現在早就在大門口了……
井寧畢竟是最合格的心理素質一流的特別助理,因此不過是在眼神裡一閃而過一絲訝異,很快就收拾了表情,帶着禮貌地微笑:“你稍等,我讓人帶你出去。”
然後井寧轉身走到角落,拿起了手機,剛按下一個號碼,他突然頓住了,轉頭看了眼不遠處正側臉擡頭看着牆上裝飾畫的路董,低頭按下了另外一個號碼。
電話接通時,井寧有一瞬間的緊張,可下一秒,他還是捂住手機輕聲開了口。
“董事長,我在馬場休息室遇上了路董。”
對方沉默了一下,又開口:“怎麼會在馬場遇上她?”
馬場和茶室,那距離差得相當遠啊……
“咳咳。”井寧輕咳了一聲,聲音又低了一些,“路董說,她迷路了。”
井寧用的是相當客觀的陳述的語氣,自認沒有任何諷刺嘲笑的語氣。
“迷路?”祁董重複了其中某個詞語,語氣相當詭異。
井寧其實心裡也覺得詭異。
他剛纔見到自家boss,見他一個人,就知道他已經和路董談完了,雖然對於boss沒有安排路董一起共進午餐,覺得有那麼一點驚訝(當然,他的boss不會讓他知道,原本他也有點意向,中午請路澄吃個飯,只是臨時改變了主意),但也不過以爲路董已經回去了。
可茶室距離大門,真的比茶室距離馬場,要近多了方便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