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見到有外科醫生是女的。”祁承澤用的是陳述句。
路澄笑了起來,笑容難得帶了絲狡黠的孩子氣，微微擡起的眼眸裡滿滿都是回憶。
“是啊,很少，我那個導師資歷很深了,可連我在內,也就帶過兩個女學生。當時j大研究生院裡,外科裡就我一個女的，所有人都叫我女漢子,可其實大家都很照顧我，我的幾個師兄每天和別的外科生炫耀自己有一個比不男人遜色的師妹，他們還給我起了個響亮的外號。”
祁承澤看着抿脣而笑的路澄，聽到自己漸漸柔和下來的嗓音：“什麼外號？”
“j大外科第一美女。”路澄低低笑了起來，聲音清澈。
路澄的笑聲離祁承澤很近，彷彿是有什麼東西一點一滴敲在了他的心上，他的心跳一時緊，一時舒緩，完全不由自己。
“j大外科生裡，是不是隻有你一個女的？”祁承澤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裡也帶了一絲笑意。
“是啊，我們這幾屆外科方向的研究生裡，在讀的只有我一個女的，不管是第一還是最後的美女，都是我，沒得跑了。”
後來，她順利畢業，留院工作，更是立志更爲一名出色的女外科醫生，讓所有人知道，女人不是隻能進婦產科、兒科，就算是男人佔絕大多數的科室，女人只要願意，還是可以佔一席之地。
可惜，她尚未完成夢想，拿到主治醫師的職稱證書不久，就毅然而痛苦地辭職了。那是她人生，第一次，關於抉擇的痛苦。
路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現在的她，完成了第二次的抉擇，重生彷彿是她的涅槃，她如今已經能夠平靜接受所有不得不接受又沒有選擇餘地的抉擇了。
祁承澤低頭看着眼前這個女人，心底泛起一絲絲的情緒，可他很快掩飾過去。
“明天的簽約儀式，我可能不在。”祁承澤說起明天上午，兩個集團將正式對外公佈合作的新聞。
“正好，我也不打算出席。”路澄笑了笑，收回了手。她已經和狄遠民說好，由他出席聯合發佈會。
說起公事，剛纔似乎有些旖旎的氣氛也一掃而空，祁承澤開口後就有那麼一瞬間的後悔，可路澄已經接上了話題，他清了清嗓子，只能繼續下去。
“關於承建後續還有些問題，你們要儘快出一份更具體的計劃書。”
第二天星期一，h市最大的新聞，估計就是祁氏集團和路氏集團一起對外宣佈將合作開發城西新區。
對商界而言，是祁氏又一個大動作，而對百姓而言，也算是和部分人息息相關的事情。
代表路氏參加簽約儀式的，是狄遠民。當時，路澄坐在董事長辦公室裡，聽着馮秘書彙報，心裡多少有些激動。
總算成了！
和祁氏的合作案，雙方在面對記者時並沒有透露太多信息。可大家對祁氏的動作，對路氏的加入都很好奇。
祁氏是大公司，可卻是第一次涉足房地產。路氏是老牌的中型建築公司，名下也有房地產公司，可卻是第一次參與如此大型的整體建設。
其實，路氏在其中佔的份額並不算多，可當時，他們談妥合作後，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能夠在宣傳時，不要撇下路氏。
祁氏資金雄厚，宣傳力度驚人，而路氏搭上祁氏這艘大船，自然能省下許多宣傳資金。
路澄其實很滿意這樣的結果，雖然他們後來已經退了很多步。
閔尋南平時就很關注祁氏的新聞，這一則，當然沒有錯過。她的目光看着路氏兩字，微微蹙眉。
“姐。”門突然被打開，探進一張染着大紅色澤波浪卷長髮的臉蛋，看起來和閔尋南極像。
“尋北。你怎麼來了？”閔尋南鬆了眉心，笑着朝自己的妹妹招手。
“我剛燙了頭髮，瞧着離你這裡近，就來找你一起吃晚飯。”閔尋北笑着進了門，進閔尋南對面坐下，“你晚上沒飯局吧？我沒打擾你去約會吧？”
閔尋北不知想到什麼，朝着閔尋南笑着擠眉弄眼。
“沒有。”閔尋南有些無奈地看着妹妹。
“我剛纔看到新聞了，祁氏要和路氏合作了，真的被你說中了，你是不是放心了？”閔尋北其實是在理髮店看到了新聞直播，所以特意跑來找閔尋南，“你是不是很高興？要不要請我吃飯慶祝下啊？”
閔尋南想起前幾天微醺之下和妹妹吐露的心聲，臉上便有些燙。
她暗戀祁承澤多年，妹妹是唯一的知情者，祁家爺爺雖然應該也能猜到，可畢竟她沒有證實過。
那天回到家，她的腦海裡不時回想起祁承澤和那位路氏年輕董事長相伴的身影，心裡一直不能平靜，因此，就對妹妹多說了幾句。
仔細想來，那位路氏董事長家的情況，和他們及其相似。她的父親和母親也是年輕時相遇，自由戀愛，一起白手起家。路氏前董事長夫妻是出了名的伉儷情深，一起攜手走過公司的發展歷程。
可看看他們閔家，公司略有成就後，她媽媽就回家當了全職太太，因爲她爸爸說，不想每次應酬回家，沒有熱水熱湯，不喜歡老婆回家比他還晚……
可她爸爸和奶奶，沒有一天不嫌棄她媽媽只生了兩個女兒，甚至她奶奶還當着她媽的面說，要給爸爸找個能生兒子的女人。
可她爸爸是怎麼回答的？影響不好。
是的，作爲事業有成的成功商人，她爸爸怕的，不過是影響不好。
當時，她和妹妹年紀還小，可卻也知道了，媽媽過得有多不如意。她從來沒有那麼恨自己不是男人！
所以，她努力讀書，努力工作，比男人還用功，可她爸爸只會說：女孩子，找個好男人嫁了纔是對家裡最大的用處。
閔尋南的目光微轉，看着面前妹妹天真活潑的臉，又想起了路氏那位董事長路澄。聽說，她父母的遺囑上，把路氏集團全部留給了她們姐妹。
路澄的爸媽，是怎麼想的？難道就沒有後悔過？
閔尋南思緒萬千時，路澄正窩在已經到了下班的點，卻仍舊勤奮辦公的祁承澤辦公室裡。這一次，井寧和樓下接待小姐提前說好，已經算是熟門熟路的路澄自己上來，由於秘書領着獨自進了祁承澤的辦公室。
“路董，不好意思，祁董還在開會，麻煩你在他辦公室裡等一會兒，你想喝點什麼？”於秘書想來是匆忙從會議室出來的，路澄也不好意思麻煩他。
“我自己倒杯白開水吧。”她上次來就看到祁承澤的辦公室裡有水壺。
“好，那你自便。”於秘書說完，就很快退了出去。
路澄一個人坐在上次來坐過的沙發上，拿了本雜誌翻了幾頁，手機就響了起來，她低頭一看，是她叔叔家的固定電話，她微微挑眉，接了起來。
“喂。”
“路澄，我聽說你相親了？還是你阿姨介紹？”電話那頭是她奶奶，路澄沒想到這一次她打電話來，竟然是來“關心”她的感情生活的。
“是啊。”路澄回答了一句，還沒想好是不是要誇一下阿姨介紹的人選，電話那頭她奶奶已經飛快地打斷了她的話。
“你竟然會聽鄧谷青那人的話？你每天只會對着我們這些親人擺臉色，只會和長輩頂撞，怎麼就不會推掉鄧谷青介紹的人啊？！姓鄧的就沒一個好人，鄧谷青更是個刁鑽刻薄的人呢，你還以爲她會給你介紹什麼好對象？你怎麼就不用用腦子呢？”她奶奶的話又急又氣，明顯是突然獲知這個消息，因此氣壞了。
不過，恐怕氣的並不是自家大孫女會不會遇人不淑，而且是怕鄧谷青使什麼手段，哄得她把什麼都拱手相讓吧？
嫁了人，就聽老公的話了，如果那個男人是被鄧谷青收買的，那路澄就相當於只會乖乖聽鄧谷青的話了。
路澄好笑地看了手機一眼，她奶奶，是着急了吧？所以說，有些方面她奶奶確實比不過鄧谷青一家，所以，她奶奶只會對她正面突擊，不是罵就是訓，而鄧谷青就會另闢蹊徑。事實證明，鄧谷青確實下了一副好棋。
“奶奶，人我見過，還不錯啊，斯斯文文的。”不過是斯文敗類，衣冠禽獸罷了，但至少還人模狗樣的，“如果你覺得阿姨介紹的人選不好，你也可以給我介紹更好的人嘛，我看看你們誰介紹的好，我就選哪個好了。”
路澄說得一本正經，說完掛了電話，卻慢慢笑了起來，可眼裡卻都是冷冽。
也不知道她奶奶是哪裡聽到的消息，不過她不太出門，那麼肯定是別人嘴裡聽說的消息了，那個別人，不是路沐，便是就算丈夫跟着別人跑了，仍舊勤快地跑美容院的嬸嬸了。
路澄今日本來心情頗好，可如今也被壞了一半了。然後她轉頭，就看到不知道什麼時候祁承澤進了門，正依靠在門上，靜靜地看着她。
感謝一直陪着我，今晚也還在的同學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