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Oracle
一九七七年的夏天，在忙完《星球大戰》的發售後，伊森和伊芙琳便去了趟波士頓，和視頻遊戲專利的發明人拉爾夫·貝爾見了個面，然後轉道在華盛頓呆了一天，去看了看大法師芭芭拉·巴布科克的新單位，並在TCP/IP協議的專利擁有者文頓·瑟夫的帶領下，滿懷好奇的參觀了一下DoD。
按照兩人的本意，那趟旅行不過是忙裡偷閒的休息，順便維護一下身邊的人際關係。但在和伊芙琳的老師文頓·瑟夫交流時，對方可是向他們抱怨了DoD的工作不好做。當時的他正在爲DoD開發一個海陸空三軍聯合的通訊系統，而爲了保證不懂計算機的普通人能夠快速的使用該系統，他們需要爲普通人研發一個專門的，特定的資料存儲和調閱工具。
若是非要描述，DoD要的其實就是後世軟件的便捷，鼠標雙擊，軟件就能打開，接下來便是傻瓜式的操作流程，查看三軍發送來的資料，並將其存入庫中，只要看得懂文字，一切就都好說。
但這些在未來十分輕鬆的事情在這個年代可沒有那麼好辦，當計算機這個物件都沒有被普通大衆所接受時，想要把海陸空三軍串聯一塊兒？
那就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就算是文頓·瑟夫來做也是一樣。
而更讓他頭疼的是，在他帶領團隊編譯軟件時，他們隔壁的中情局也在搞類似的東西，如果都是研發，那當然沒有問題的，可中情局沒有選擇自研，而是選擇了採購，並且，他們的採購價比文頓·瑟夫的自研項目經費要低不少，於是乎，問題便出現了。
每個機構的經費都是有限的，你多用一點那別人就少拿一點，當CIA那邊表示我們不自研，我們採購時，DoD這邊便也冒出了相同的聲音，他們也想把軟件外包出去，讓文頓·瑟夫團隊專心去做數據傳輸網的搭設。
直至文頓·瑟夫表示，串聯三軍的數據庫用腳板底想也不可能外包給個人，而且CIA那邊的外包大概率會出事後，DoD便批准了他的自研項目。
然後，覺得DoD太磨嘰，CIA太腦殘的文頓·瑟夫便在和伊森見面的那天把事情抱怨了一通，並且還提起了對方外包公司的名字，軟件發展實驗室，以及對方的辦公地址，灣區，讓伊森去看一看這個皮包公司有沒有問題。
如果有……
被煩的要死的他就不會客氣了。
在面對文頓·瑟夫的囑咐時，伊森可是非常上心的，因爲對方不僅是伊芙琳的老師，還是芭芭拉·巴布科克的好友，更是互聯網的搭建者，當開啓下一個時代的鑰匙就掌握在對方的手裡時，伊森只有腦袋被驢踢了，纔會敷衍了事。
所以，在回到斯坦福後，伊森便把這個事情交給了尤莉絲·諾布爾，讓其先行探查，自己稍後就來。但在尤莉絲試探的過程中，任天堂那個反骨仔搞出了事情，他們在本子推出了COLOR TV GAME。
這一情形讓伊森不得不騰出手來敲打一番。
一陣忙活，親手把任天堂的腦袋塞進馬桶裡的伊森這纔有時間翻看尤莉絲交給自己的報告，當他發現，軟件發展實驗室沒啥問題，不像是騙補貼，但也估計搞不成事情後，他便給文頓·瑟夫發去了傳真，表示一切安好。
可現在——
軟件發展實驗室炸了？
他們真的研發出了CIA要的東西了？
這尼瑪！這怎麼可能！
伊森不敢相信。
等他翻閱傳真，繼續往下看後，上面的內容更是讓他眉頭緊蹙。
因爲在文頓·瑟夫發來的傳真裡，軟件發展實驗室已經將第一個版本的數據庫交付給了CIA，並且文頓·瑟夫還拿到了對方的研發資料。
軟件發展實驗室的數據庫是基於IBM在一九七六年發表的論文‘R系統：數據庫關係理論’搭建的，他們提交的初版系統以彙編語言寫成，雖然看起來很簡陋，但已經具有數據寫入和查詢的功能，還能實現事務的提交和回滾的操作，而根據中情局收到的報告，下一步，軟件發展實驗室會給數據庫加入插入、刪除和老舊數據的更新等功能。
這些事實讓CIA很滿意。
而CIA一滿意，DoD便不滿意了。又或者說，是之前那些提議軟件外包，不想被文頓·瑟夫佔用大量經費的其他團隊不滿意了。
雖然這些事情只是DoD的內部矛盾，也不可能發展到社會當中人盡皆知的公衆矛盾，但文頓·瑟夫現在很尷尬。他想要繼續研究，可其他團隊就在一旁嗶嗶想要省錢，他想要反駁，但中情局的外包軟件的確不錯。
更讓他奇怪的是，這次的風浪起的有些莫名其妙。很多團隊不是在攻擊他的技術，而是攻擊他的大局觀，很多人一邊表示他的技術牛嗶，但又抨擊他的視野有些狹隘，這種半褒半貶的行爲讓他覺得，自己好像被針對了。
【伊芙琳，DoD這裡的事情我會自己弄清楚的，但需要時間。】
【所以，加州那邊的事情就拜託你了。】
【之前，伊森在調查了那家公司後表示，那家公司並不是在侵吞CIA的經費，但同時，他們的人數只有八人，應該無法支撐項目的開發。可現在他們成功了，所以我想知道，那家公司爲什麼會這麼快就開發出了數據庫？】
【我不理解，八個人的研發團隊是怎麼能搶在我們之前做出東西的？】
【他們的背後是有其他人嗎？】
【我覺得，可能有人在針對我。】
看到這裡，傳真的最後一段話讓伊森鬆了口氣。
雖然文頓·瑟夫有些生氣，有些不滿，有些不爽，但他還是很理智的，並沒有在事情尚未調查清楚之前就把所有的黑鍋扣在他的腦袋上。
而文頓·瑟夫那理智尚存的行爲也讓伊森有些內疚。
他一邊十分重視自己與文頓·瑟夫的這段關係，但一邊又沒有親自去現場調研考察，這真的是有些不應該。
即便這裡面存有任天堂的意外，但這些其實並不能成爲理由，不是嗎？
重新擡頭，望着姐姐，那嚴肅的面龐讓他抿了抿脣，“我不知道事情爲什麼會變成這樣，但……我敢保證，我並沒有敷衍文頓的意思。”
“我知道他教了你很多東西，他的事情就是你的事情，所以……”
“我從來就沒有敷衍過你，對吧？”
伊森面色坦蕩的與姐姐對視。
伊芙琳的面龐也緩和了下來。
“那你覺得現在是什麼情況？”
“我不知道。”伊森搖了搖頭，“但從文頓·瑟夫的描述中來看，他應該是被針對了？畢竟，有利益紛爭的地方就會有不同派系。”
在看完了文頓·瑟夫發來的傳真後，伊森覺得，教授的感覺應該沒錯。
正所謂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那就少不了爭鬥。
這個爭鬥的起因可以是爲名，也可以是爲利，但不管是爲了什麼，大家爭奪的都是一個出頭的機會，更是有限的資源。
而伊森的話語也讓伊芙琳陷入了沉默。
似是在思考這其中的概率，但又更像是琢磨伊森的態度。
但很快，她便將目光投向了伊森身前的餐盒。
就在她想要開口時，伊森直接將剛吃了兩口的午餐蓋上。
“我吃完了。”
“啊？”
“走吧，去現場看看。”
伊森一邊抽出紙巾擦了擦嘴，一邊捲起傳真文件走出了辦公室。
躥出幾米遠後，他又退了回來。
望着呆愣身影，道：“嘿嘿嘿——你該不會是想在這兒等我吧？”
回過神來的伊芙琳擡手指向了餐盒，這番動作讓伊森撇嘴，道：“一餐不吃餓不死，但被敵人盯上了是真會死。”
“走啦，如果沒事的話待會回來再吃就是了。”
伊森上前一步，抓着伊芙琳的手腕，就把她往外拖。
兩年前，文頓·瑟夫向伊森和伊芙琳講述軟件開發實驗室時，他給出的地址是帕羅奧圖邊上的聖克拉拉，但等伊森親自驅車來到這兒後，那掛着保險標牌的公司讓兩人眨巴了一下雙眼。
等隨行的保鏢問詢清楚後，他這才知道，軟件開發實驗室早搬家了。
“搬家了？搬到哪裡去了？”
“紅木城……”
這個地址讓伊森調轉車頭，油門狂踩的飆回了硅谷，朝着保險公司指出的號牌一路奔去，當關聯式軟件公司的碩大標牌出現後，伊森便本能眯眼。
他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
陡然冒出的奇怪感覺讓他果斷的放棄保鏢先問他在登門的操作，下車，邁步，隨着他的現身，這家公司的前臺頓時就張大了嘴巴。
“你你你你——”
年輕的女前臺瞪大雙眼，吃驚的說不出話來。
“伊森·瓊斯。”
伊森倒是自報家門，衝着女前臺點頭微笑。
當他在全國範圍的廣播電視網上出鏡多次後，他便做好了走在大路上就會被認出的準備，所以此刻的他並不驚訝。 環顧四周，那只有巴掌大小的門面符合資料裡初創公司的描述。
但——
這麼點大的公司竟然搶在文頓·瑟夫的前面做出了CIA要的軟件？
這怎麼看都有點不可思議啊！
“你們老闆在嗎？我有事情找他。”
簡單觀察後，伊森將目光投向了前臺的接待員。
他決定單刀直入。
雖然他不懂技術，不明白這家公司憑啥那麼吊，但他知道如何分辨這家公司到底吊不弔——只要見到這家公司的創始人即可。
因爲如果對方真的是技術大拿的話，伊森肯定能認出他。
這就是穿越者的自信！
而直白的話語也讓接待小姐姐恢復了冷靜。
就算伊森展露笑顏，洋溢起如沐春風般的笑容，但此刻的女接待還是選擇公事公辦，“呃……不好意思，瓊斯先生，我們老闆現在並不在公司。”
“那他什麼時候能回來？”伊森笑着繼續問。
“瓊斯先生，你的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接待員小姐姐面露遺憾道：“瓊斯先生，請問你找我們老闆是有什麼事情嗎？我可以先行記錄。”
“這樣一來，等我們老闆回來後，我可以立刻將你的到訪告訴他。”
不卑不亢的話語讓伊森扭過了頭。
當他望向伊芙琳時，女孩也向他投來了瞭然的目光。
在這一刻，二人都覺得，這家公司的老闆應該在華盛頓。
他們可能被CIA留在了那兒，沒有回來。
而如果是這種情況的話，事情就有些麻煩了啊。
因爲這意味着，CIA那邊纔剛拿到數據庫，DoD便得到了測試的消息，或許測試還沒完全結束，DoD的一些人就已經向文頓·瑟夫發難了。
‘敵人。’
伊森朝着姐姐眨了下眼。
‘敵人。’
伊芙琳回以肯定的眼神。
“Okay。”既然兩人達成了共識，那伊森便不再遮掩了。
他用平緩的語氣衝着接待員小姐姐解釋道：“是這樣的，我最近聽說你們公司在研發一個計算機的數據庫產品，所以想要來了解一下情況。”
“如果已有成果，且還好用，那我們是一定會有采購意向的。”
“既然你認得我，那你應該知道，我們正在籌備一個電子遊戲的全國大賽，而現在，根據我們的合作方，國家橄欖球聯盟的估計，這一回的參賽選手應該有很多，所以我們需要一個能夠將他們的個人信息彙總起來的工具。”
“而不是傳統的紙質文件。”
“我們想要獲得像Excel那樣的簡單和便捷。”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按照正常的拜訪流程，伊森應該留下信息，等候對方的聯繫。
但當敵人的身份已經顯露，在對方沒有警覺之前打底層員工一個措手不及，那就是套取信息的最好方式。
果不其然，當伊森解釋了自己的來意後，接待小姐姐頓時就鬆了口氣。
她笑着衝伊森點了點頭，道：“噢——瓊斯先生——你消息真靈通。”
“我們公司的確在研發一款數據庫產品，並且已經對外銷售，如果你想要了解這個數據庫，那你可以先到我們的接待室裡坐上一會兒，我去幫你喊技術專員，讓他給你介紹產品，可以嗎？”
“當然！”伊森很喜歡這樣的結果。
“那這位是——”接待員小姐姐望着伊芙琳。
“我姐姐。”
“噢——約翰遜女士，非常高興能和你見面。”
接待員小姐姐衝着伊芙琳點頭一笑，走出工作臺，衝着二人做出請的姿勢，將他們引導到了一旁的接待室裡。
在端上伊森和伊芙琳要的礦泉水後，她這才踩着高跟上樓了。
和麪積不大的公司正臉一樣，關聯式軟件公司的接待室裡只有兩張沙發和一個茶几，根本就沒有多餘的信息給伊森捕捉。
但這並不重要，在他們坐下兩分鐘後，下樓的腳步聲便由遠及近的傳了過來，接待員小姐姐帶着一名三十多歲的白人中年走了進來。
這傢伙穿着一件藍色格子襯衫，帶着一幅厚底的黑框眼鏡，身高不高，面頰微圓，給人一種憨態可掬的感覺。
在他瞧見伊森後，他便果斷的伸手，想要與之相握。
簡單的打了個招呼，重新坐下的三人便直接了當的聊起了正事。
而這個小胖墩一開口，伊森便心臟一突，因爲——
“瓊斯先生，約翰遜女士，很高興你們能選擇我們關聯式軟件公司。”
“我們的產品Oracle，已經開發到第二版了……”
“等等！”當伊森聽到Oracle這個單詞後，他便立刻打斷了對方的話語，“你說什麼？你們產品的名字叫Oracle？”
粗魯的行爲把接待室裡的兩人嚇了一跳。
伊芙琳向伊森投去了疑惑的眼神。
而小胖墩則是眨巴了下雙眼，瞬間就恢復了正常，“噢——瓊斯先生，你沒有聽錯，我們公司的產品就叫Oracle。”
“你可能會覺得這個名字有些奇怪，因爲它是宗教用語‘神諭’，來自於古希臘，但這個其實是我們創始人的一個喜好，他覺得這個名字能夠給自己帶來好運，所以就用了它……”
“這種行爲其實也不奇怪對吧？”
“就像貴公司用命運起名一樣，我們想要的就是一個美好的未來。”
雖然小胖墩解釋的很美好，但伊森的臉上已經沒有了笑容。
‘Oracle’這個名字不奇怪？
當然！
對於阿美利加人來說，這個名字很正常！
但對於伊森來說，這一切就有問題了啊！
因爲在幾十年後，會有人將‘Oracle’翻譯成‘甲骨文’！
而關聯式軟件公司的產品叫甲骨文？
“你們的老闆是不是叫拉里·埃裡森？”
伊森故作平靜的問。
但心裡已經掀起海嘯。
“Yeah！”
小胖墩倒是很驚喜，道：“瓊斯先生，你難道聽過我們老闆的名字？”
“噢——這真的是一個意外之喜！”
‘臥槽——’
伊森沒有回答，已經在心裡開始罵娘了！
他不認識拉里·埃裡森！
但他知道事情大條了！
因爲讓文頓·瑟夫難受的公司是甲骨文啊！
注：①現實中的拉里·埃裡森就是在七九年向CIA交的第一版Oracle數據庫。②在八二年正式改名爲Oracle之前，它們用過‘軟件發展實驗室’、‘關係式軟件公司’、‘關聯式軟件公司’這三個名字。③Oracle直譯是神諭，和古希臘占卜有關，翻譯成甲骨文是信達雅的緣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