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的一夜就這樣過去。
第二天，李秋芬和李春風早上都沒吃，直接去上班。
當然，四奶奶起牀後對着冰冷的竈又是一頓罵，最後李富的媳婦林丫看不下去這樣罵人，趕忙過去燒水，見家裡實在沒啥吃的，問李富要了2塊錢出去買了早飯。
李富見兜裡又少了2塊，嫌棄對着院子呸了兩聲。
家裡沒了李秋芬和李春風，曹凱自然也不會給他們好臉色，慢悠悠起牀後就出了門，直接去了李秋芬給的傢俱城地址。
宣傳科辦公室
董邱摸着李秋芬從深圳給她帶回來的連衣裙，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姐，這衣服真好看。”
這臨近年關，溫度一天比一天低，李秋芬正給自己泡杯熱茶暖手。
“你喜歡就成，本來說給你買件冬天的衣服，但是南方沒這需求，我們也沒遇見。”
李秋芬讓董邱把衣服裝好別讓別人看見，她請假可說得是家裡有事，沒說出去玩。
董邱點點頭，欣喜間又換上八卦的眼神，她衝李秋芬眨巴眼，李秋芬下意識離她更近點。
”王翠懷孕了！”
“真的？”
這麼快？自己纔在深圳呆了一週多，這王翠就懷上了？
董邱見她感興趣，走過去關上辦公室的門，趕忙走到她身邊壓低聲音說：“就前天，聽說她又吐又噁心了，結果去醫院一查剛剛懷孕一個月。”
“那她真的不打算去上班了？”
這一懷孕，就要耽擱一年半的時間，遠離職場對於女性來說影響還是蠻大的。
董邱嘴角一翹，有些瞧不上王翠：“那2000塊夠一家人生活一年多了，她上啥班。”
“聽說她現在好衣穿着，頓頓吃肉，手上還戴着兩個大金鐲子呢。”
董邱提到2000塊，李秋芬想起上次林洋說有人向王翠說這錢是自己給的，她斜眼打量董邱，臉上浮現一絲不信任。
“邱兒，咱們是不是好姐妹。”李秋芬試探着。
“是啊，剛剛你還送我衣服呢。”
董邱不明白李秋芬爲何要怎麼樣問，只覺得屋裡氣氛突然有些尷尬，她坐立難安，回憶着最近是不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最後想了半天也想不起自己是不是真的得罪過李秋芬，她見着李秋芬疑狐又冷漠的表情，着急問：“姐，咋了？”
李秋芬觀察她半天，心裡覺得這事應該不是董邱說的，她舒了一口氣，將王翠婚禮那日的事告訴董邱。
董邱沒去參加，不知道還有這事，她連忙否認：“我嘴巴在大，也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這事說了對我有什麼好處。”
說完，她眼眶裡淚打着轉，顯得十分委屈。
“那你那天找她說完這事，她是什麼反應？”
這2000塊的事是董邱主動找王翠談的，如果當時有其他人，那這情況肯定是瞞不住。
“沒其他人啊，我當時是拉着王翠去打水房說的，我照你教的，告訴她這個數目是張主任的意思，她咬牙想了一會說第二天給我回復。”
這肯定是找張志強商量了。
”第二天她主動到辦公室找我，說同意這個價格，不過要馬上拿到。”
董邱現在都還記得當時的王翠神情特別不好，像是被誰打罵一頓，但是談起錢的時候眼裡有些激動，董邱見她就是個見錢眼開的也和她多說。
“送走她後，我就直接去找張主任了。”
李秋芬聽着點點頭，找張主任也是她教的。
“張主任聽完我說的，就直接給我一個信封，裡面就有2000塊。”
當時，董邱覺得李秋芬真是神了，怎麼會想到張主任只同意給兩千。
現在前前後後梳理一遍，她明白這2000是李秋芬給的。
“姐，你這事我真沒說。”
她還想在宣傳科幹，最近家裡給她介紹的對象條件都是一等一的，就是看上她現在在廠裡的宣傳科上班，董邱犯不着自己毀自己的前程。
“我知道了。”李秋芬沒表情點點頭。
生怕李秋芬又不相信自己，董邱又努力回憶之前的細節，看看是不是有遺落的地方。
“我想起來了，當時我去找張主任，他直接問我是不是過來要2000塊，你說他咋知道王翠會同意這樣數目？”
李秋芬不覺得是張主任，這2000塊是她和他商量過的。
突然腦袋裡有什麼閃過，李秋芬似乎串聯起什麼，難道這張主任也去找張志強聊過了？無意中把這2000的事給他說了？
如果是這樣最好，這事鬧成現在這樣，王嬸也是脫不了干係，按照張主任的性格，就算王翠最後找上自己，張主任肯定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行了，我也害怕王翠拿着這事一直糾纏我，到時候我真是花了錢遭罪。”
董邱瞭然，見李秋芬杯的茶涼了又馬上給她換杯新的。
“眼看就要過年了，咱們科室可不再出什麼問題。”李秋芬望着對面馬路上的積雪，幽幽說着。
家裡剛來親戚，如果王翠這時候又要鬧事，那這個在新房子裡的年註定是過不了。
一說到過年，董邱幽幽嘆口氣。
“聽說廠裡要提前放呢。”
“這不是好事嗎？”
換成以前，李秋芬巴不得放它一個月的春節假期，自己好在三亞過冬。
董邱是瞧着李秋芬現在有錢了，不知道當家的難處，她忍不住白了一眼說：“效益不好才提前放呢，這工人在廠裡窩着，每天的生活費廠裡都要開不少呢。”
“早放早結帳。”
自從李秋芬到了宣傳科，還真的沒有關心過現在廠裡效益的事。
現在改革開放，這工廠早晚會改革，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效益真的有那麼差嗎？”
董邱深深嘆口氣，望着北京的冬天，淡淡說：“我看早晚要完了。”
“秋芬姐，你不用擔心，你靠租衣服賺了不少呢。”
這話董邱說着有些酸。
李秋芬沒理會，只是笑笑迴應：“賺得再多也給王翠呢，誰叫張主任是我伯樂呢。”
“再說，現在生活都好了，誰還能天天租衣服穿呢。”
聽李秋芬這樣說，董邱心裡也好受一些，覺得自己和她的距離沒那麼遠，她認真問李秋芬：“這廠要是倒了，你準備幹啥？”
李秋芬心一驚，很快就恢復平靜，她嚴肅對董邱說：“這事別亂說。”
“我沒亂說，你就看這個過年錢能發多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