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你流淚了……”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一聲囁喏的聲音。
青陌低頭，望着小狸不甚清楚的臉，模糊的視線裡似乎能看到那雙擔憂的眼，身手抹了一把臉上的冰冷，笑笑，“小狸看錯了，只是下雨了而已。”
“可……”小狸張了張嘴，望了望頭頂的晴天，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半晌，才喃喃道：“對不起，都是小狸的錯，如果不是小狸……”
“沒事，不是你的問題。”
“可……”小狸懊惱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夫人，你爲什麼不跟老爺解釋，那明明是她先動的手，夫人是爲了我……”
青陌拽住她拍打自己腦袋手，搖搖頭，“沒必要的。”
“夫人……”小狸不解地看着她。
“無論過程如何，結果是我真的推了她。”
所以，最終的結局都會達到裴衣的目的。
那麼，她何苦再浪費口舌呢……
何苦呢……
入夜，寒涼。
房間的門被無聲無息地推開，冷風魚貫而入，燭火搖曳不定。
青陌蜷縮着雙腿半倚着軟榻上，手裡依然翻着那本妖異志。上一次他這樣進來，自己也是在看這本書。時隔數日，那次，他是來討好道歉的，這次，卻是來質問的吧。
小狸的臉上已經消了腫，惴惴不安地看了墨非離一眼。
感覺到她的緊張，青陌直起身，朝她點了點頭，“小狸，你先下去吧。”
“可……”
“下去吧。”她又重複了一遍，只是三個字，卻帶着不容拒絕的威嚴。小狸心一抖，擔憂地看了她一眼，最終無奈地挪着步子朝門口走去，與墨非離錯身而過時，小狸張了張嘴，最終卻垂下了頭，什麼也說不出話來。
門，在身後無聲地關起。
青陌把書放到一邊，仰着頭看着咫尺之隔的男子，“想問什麼，問吧。”
“人是你推的？”墨非離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只是一雙墨瞳晦暗莫深。
“是。”青陌垂了眸，點頭。
“原因。”
“沒必要說了，反正人救回來了不是嗎？”青陌無所謂地說了聲，只是按在軟榻上的手卻在輕微地顫抖着。
“反正不是？”墨非離的眉頭一擰，“你這是什麼話？”
“人話。”青陌橫了他一眼，仰着頭，死死地瞪着他，譏諷道：“怎麼，心疼了？心疼就去陪着她啊……”
墨非離眼眸一深，深深地望着她，卻是突然脣角一勾，側身一轉，坐在她身旁，手自然而然地攬上了她的肩，俯身，臉幾乎貼着她，“怎麼，吃醋了？”
青陌眼睛一睜，反應過來，狠狠瞪了他一眼。
立刻又轉過頭，胡亂地拿起手上的書翻着，“你才吃醋！你全家都吃醋！”
耳邊，逸出一道輕笑，青陌感覺到墨非離的脣貼着她的耳際更加近了，緩緩念道：“狐兒，書拿反了。”
“誒？”青陌像是被燙了一下，驚得一下跳了起來，光着腳踝踩在地上，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書果然是拿反了，迅捷的一扔，書直直朝着墨非離飛了去，就在青陌想他肯定是能阻止時，書卻“咣噹”一聲撞在了墨非離的臉上。
書慢慢滑下來，墨非離的臉上留下一道紅印……
男子委屈地看着她，伸出修長的兩指捏着那書，悶悶道：“狐兒，砸死了爲夫，你上哪兒再找一個去？”
青陌瞅着他紅白交錯的臉，脣角不自覺地勾了勾，可想到白日裡的事情，睨了他一眼，“那你趁早被砸死吧。”說完，就上前要把書拿回來，卻被墨非離長手一攬，她一個不甚，直接坐在了他的懷裡，整個被他環住。下一刻，只聽他甕聲甕氣地哼了聲，“真是笨蛋。”
青陌一惱，怎麼又罵她？
下一刻，卻只覺得腳上一溫。她心一窒，慢慢垂下頭，望着自己的雙腳正被男子攥在手裡，瑩白的腳踝，在燭光下泛着如玉的光，她怔了半晌，才愣愣地的回頭看着男子，雙手環着雙膝，身後貼着男子的胸膛，卻對上他低柔的眉眼，“怎麼也不會照顧自己？”邊說着，男子把她放到一旁，伸手一勾，拿起一旁的鞋襪替她一一穿上，這才把她復又攬在懷裡，低聲喃喃，“你怎麼就這麼彆扭呢？承認吃醋有這麼難嗎？”
青陌慢悠悠反應過來，臉“轟”一下紅個徹底。
向外挪了挪，卻又被扯進了男子懷裡。
“別亂動！”男子突然哼了哼，清冷的聲音裡染上一抹異樣，青陌眉頭一擰，卻在感覺到身後的怪異時，臉色一變，隨即更加紅的徹底，恨恨罵了一聲，“流氓！”
身後半晌才傳來男子的聲音，恢復了冷靜，悶悶的，帶了些委屈，“佳人在懷，更何況是心心念唸的人，要還能坐懷不亂，那纔不正常！”
青陌一呲牙，手肘向後狠狠一撞，“墨非離，你今晚這流氓是耍定了是吧？”
“沒。”
感覺到青陌是真的生氣了，墨非離悶悶搖了搖頭，把下巴抵着她的肩頭，片許，才喃喃道：“狐兒，我們就不能不爭鋒相對嗎？”
青陌愣了愣，垂下了頭，半晌沒有出聲。
就在墨非離以爲她不會再說話時，她一直垂着的頭才復又擡起，怔怔地看着前方，輕聲問：“她怎麼樣了？”
“嗯？已經沒事了。”
“白日裡，是她先動的手。”青陌想了想，才輕聲道。
“嗯，我知道。”
青陌眉一擰，回頭眼底有冷光一掠而過，“你知道？你知道還那樣瞪我？”
尖銳的聲音讓墨非離頭一痛，揉了揉她的腦袋，“我哪兒有瞪你？”
“就有！”
“你……哎。我是在看你懷裡的小狸好不好？”
青陌咬脣，當時似乎……“那也不行！你怎麼可以瞪小狸？她又沒有錯？”
“好好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行了吧？”
“那你當時還讓我難過的走？”青陌撇了撇嘴，當時真的以爲他是在怪她？聯想到裴衣那句“殺了你”的話，更加難過了。
“狐兒……讓你在那裡，指不定又出言嘲諷，我一分神會出事的。”墨非離頭痛地揉着腦袋，“再說了，現在解釋，也是一樣的……”
“什麼一樣……”青陌嘀咕一聲。
悶悶地從他懷裡跳出來，背對着燭光，居高臨下地看着懶洋洋地臥在軟榻上的男子，“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墨非離眉眼一沉，並未出聲。
他的沉默讓青陌眸光一冷，向前走了一步，燭光打在男子的臉上，除了比平日裡蒼白了些，並未有什麼異樣，突然了
解了什麼，勾着脣，嘲諷地笑了笑，“墨非離，你不會告訴我，你真的打算娶她吧？”
墨非離低着頭，沒出聲。
青陌脣角地譏諷慢慢散去，頹敗地聳下肩，“我明白了。”
轉身，就要向外走去。
卻只覺身後冷光一掠，身後纏上一具溫熱的身體。墨非離的下巴抵着她的脖頸，雙臂從身後攬上她的腰，“狐兒，你彆氣。我也沒說要娶她。”
“可你猶豫了不是嗎？”靜靜地看着前方，青陌臉上的表情很平靜，平淡無波，彷彿在陳述一件跟她無關的事。這樣的語氣，讓墨非離不安，他的手攬得更加緊，幾乎半張俊臉都貼着她細白的頸項，“我沒猶豫，只是……”
“呵。”青陌意味不明地低笑一聲，“只是孩子不能沒有爹爹是吧？”
“你……”墨非離蹙然擡起頭，難以置信地看着她。
青陌擡起手，指骨冰涼，一根根掰開了墨非離攬在她腰間的手，慢慢回頭，一側的燭光打在她的臉上，襯得她臉色越發柔和。只是，她的脣角的笑慢慢變得柔和，繾綣，甚至帶了絲別樣的深情，“她白日裡跟我說過的。”
她的聲音太過柔和，反而讓墨非離不安。
他的手不自在地放在腰間的錦帶上，指腹摩挲着其上的一個配飾。
青陌順着他的動作看過去，是一個很精緻的香囊，上面繡着並蒂蓮，寓意很深刻。
她勾了勾脣，朝墨非離走近了兩步，蔥白的手指一勾，挑起了那香囊，低垂着眉眼，看不到情緒，“這東西，是她給你的吧？”
墨非離一愣，這才注意到腰間的這個東西，什麼時候掛上去的？
他想了想，這才“啊”了一聲，“這個，這個是裴昏迷前讓我掛上的，說是她親手繡的，我不答應她就，所以……”墨非離用手指撥了撥那香囊，並蒂蓮完全顯露在她的眼前，刺目，讓青陌咬緊了脣，恨不得一把扯下來扔到火爐裡，燒個一乾二淨。
她突然一驚，被自己這樣的想法嚇了一跳。
等她反應過來，手已經握上了這並蒂蓮，卻在拽下來的前一刻清醒過來。
住了手，只是手已然緊握在上面，神情怔怔。
以前就聽人說過，嫉妒的女人面容猙獰，此刻她臉上的表情……
苦笑一聲，她低垂着頭，許久，才喃喃一聲，“挺好看的。”
“啊，狐兒，你說什麼？”墨非離正在揣測她的想法，倒是沒有聽清楚她的話。
青陌深吸了一口氣，仰起頭，朝着他溫柔的一笑，“沒什麼，我覺得挺好看的。”
“嗯。”墨非離愣愣地點了點頭。
“那麼，你打算怎麼辦呢？”青陌歪了歪頭，“裴衣說的其實不錯，孩子是無辜，而且，孩子是不能沒有爹爹的。”
墨非離沉默下來，過了許久才緩緩頜首，頭痛地撫着腦袋，“是啊，所以，這纔是最苦惱的。”他背過身朝軟榻再次走去，俊臉上掠過猶豫，“雖然裴是做了那些不好的事情，可這麼多年的兄弟情……”意。
想到什麼，墨非離硬生生地哽住了話。
轉過身，睨着低垂着頭的青陌，“狐兒，你說，我該怎麼辦？”
“你問我？”青陌脣角露出一抹古怪的笑。
只是她一直低垂着頭，墨非離並未看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