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殘破不堪的窗外蟲鳴聲格外響,嘰嘰喳喳叫個沒完,和着不知從何方吹來的風,一同將搖搖欲墜的破門吹的吱啦作響。
破爛的窗根本無法抵禦什麼風,木板之間的空隙也是絕佳,冰冷的氣流自四面八方涌來,雖無刻意,大半卻還是打在了蜷縮於角落那個小小的身影之上。
沐容與被凍的一哆嗦,迷迷糊糊的睜眼,入目便是一地的不堪。
空氣之中充斥着淡淡的酸臭味,凌亂的茅草滿地都是,偶爾還能看見一些早已腐爛的瓜果皮瓤,或者是小老鼠,不知名小鳥的屍體。
她靠着的那尊佛像上面的金漆早已脫落,還有着不少的劃痕,究竟是自然脫落還是有人刻意刮蹭,誰也不清楚。
兩側吹下的布條也被老鼠撕咬的破爛不堪,搖搖欲墜。
若說這裡還有哪裡可以落腳,恐怕也就只有她此刻靠着的這塊小地方了。
沐容與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感覺嗓子裡一股難受,燒的慌,鼻尖也很不舒服,好像有許多東西堵在裡頭,呼吸不暢。頭不算很暈沉,大有一種埋下病根的勢頭。
她不禁意低下頭,神思恍惚,盯着自己右手手背上的那條疤——扛鋤頭的時候不小心被弄傷的,現在還好好的留在那裡,不像那時候,已經被一劑藥膏除的乾乾淨淨,半點痕跡都不曾留下。
身上的衣服被洗的極乾淨,樸素簡單,白色肉眼可見微微的發青,可見清貧。
狂風之中,沐容與渾身發顫,冷嘲一笑,輕的像一聲隨意的呼吸,放下手,靠在冰冷的牆邊,忍不住扶額。
屋外的風還在吹,大有不將這破地方吹的七零八落便不罷休的架勢。
不過她很清楚,這間屋子,看起來破敗,實則,牢固不已。
不像那裡,看起來牢固,危急關頭連一盤散沙都稱不上。
噢,不,不是的!
至少在對她的態度上,他們還是出其的統一。
呵呵!真好笑呢!
“啪!”
在這涼夜,一聲響動甚至壓過了刺耳的風聲。
儘管如今身體孱弱,耐不住她下了狠手,右邊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腫起來,很快就長成了一片淤腫。
她看不見,只覺得疼。
疼到心底。
正好,這下子算是清醒過來了。
一巴掌,打醒過去那個只知道做夢的自己!
好不容易有機會重新來過,絕對不能重蹈覆轍!
沒錯,重新來過。
她,是重生歸來。
而且不是第一次。
是她太過幸運,還是太過不幸呢,要帶着記憶重返兩世,腦中的記憶時刻都在提醒着自己,你到底是有多麼愚蠢!
自以爲有幸重生到一個修仙世界就必定是拿了所謂的女主劇本,做什麼都應該極端順利,修煉天賦望不可及,身邊只要和自己接觸過的人就一定會喜歡自己,維護自己。
一生順風順水,毫無壓力。
呵呵!
真的是……天大的笑話!
沐容與的視線有些空洞,盯着頭頂搖搖欲墜的房樑不知在想些什麼,時而皺眉,時而舒展,時而脣角微挑,時而眼中卻露着難以言喻的兇光。
多變的像是數重人格來回交替。
連她自己都捉摸不透。
重生一世,她的人生絕不會再入他人的掌心,任人宰割!
還有師尊……
想到那個人臨死之際血影斑駁的模樣,沐容與渾身都止不住的顫抖,下顎抵着膝蓋,血色已經滿滿充斥着雙瞳,似裂欲爆。
看上去極爲可怖。
加上那一副小小的身子,活像是從地獄中爬出來的小鬼,渾身都沾染上了不屬於人世間的絕望血氣。
令人望而生畏。
師尊,如今還活着,好好的活着。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便再也止不住的擴大,伴隨着由心而生的微微暖意,安撫着一顆動盪不已的心。
這一夜,外面的風一直未停,緊接着數顆斗大的雨珠接連的砸在了屋頂,本就不堪的木屋被這樣接連的數下擊打,更顯搖搖欲墜。
然而,屋內蜷縮着的身影,卻睡的格外香甜。
是啊,這裡,不是那裡了。
第二日,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天色放晴,是個絕佳的好天氣,沐容與收拾一番隨身的行李,臨別看了一眼她此生轉折之處,眼中盡是複雜。
靜立良久,才一言不發的繼續前行。
此去無渺天拜師,前一世的她興奮期待,如今的她心如止水。
無渺天,名字聽上去非常高大上,不過縱觀整片大陸,充其量算得上一個中等勢力,門下弟子不少,宗主是大陸上年少成名的英才杜喻華,幾位長老各有千秋,實力都不錯。更有三位聲名遠揚的仙尊長年駐紮於此處。
不過其中兩位從不理會無渺天對外的大小事,與其說是駐紮,倒不如說他們只是看中了無渺天某座山峰的特殊佔地罷了。
——這一點,她還是後來攻上無渺天手刃他們之時,才知道的。
唯一有點責任心的仙尊只剩下那一位。
想到他,沐容與腳下的步伐微微慢了,眼底逐漸浮現出一抹複雜之極的顏色,參雜着懷念,嚮往,以及,不甘!
那麼好的他,卻因爲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落得那樣的下場。
今世,愧疚也好,補償也罷,他的結局,絕對不會像上一世那樣。
沐容與眼中的光芒越盛,被其隱藏於背後的黑暗便越深遂。
人的執念,或許會在不知情的某個時刻,催生出難以把控的負面。
在不知不覺之中,愈演愈烈。
一個人趕路其實很簡單,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想什麼時候上路就什麼時候邁開步子,想什麼時候休息路邊找一棵大樹便可以放下包袱。
她刻意提前了很久出發,只可惜當初那股難以描述的激動,如今早已成灰,不復存在。
修仙這檔子事,對於再次甦醒過來的她並不陌生。
於是,一路走,便一路修。
修仙道路上有無前輩的指點她毫不在意。
即便身上偶爾有些不舒服,也能硬扛過去。
天吶!她從來沒有這麼勤快過!
這給她一種什麼感覺呢,感覺要是現在將修仙換成書本,分分鐘都能考上清北!
十分自信。
不過如今的她,這樣的自信是基於對事實的明晰以及對自身的瞭解,而非上一世那樣,有點苗頭就開始盲目臆測。
偶爾還會收集一些路邊碰巧出現的香料,撿一撿柴火,打上幾隻野味,重拾當初苦練了六年的烤肉手藝。
不至於到時候連個肉都不能喂他。
想起那個人,眸中微微波漾無風而起,像一縷溫柔的清風,滿懷的溫意與柔情。
快了,再過不久,她就可以見到他了!
遙望遠方,沐容與心中升騰而起一陣急切。心臟的跳動聲在安靜之中格外清晰。
師尊……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