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房子

20世紀80年代至90年代的建築物,我住過的房子。

有色調黯灰的一間一間排列着門與窗的矮平房,各家門前放一些竹椅與竹凳,街沿小道上從沒有車水馬龍肆意碾過。幾位老嫗和她們的孫輩在一起嬉戲逗樂,皺紋對稚嫩,滄桑對純白,落葉對蓓蕊。最鮮明的陪伴,等待時間不可阻擋的慢慢流過,留守著夢想的開始與結尾。房子外牆上掛着一些風乾的梅菜和紅皮蘿蔔條,路邊草地上綁在兩棵距離很長樹上的繩子,重疊晾曬洗得發黃的各種形狀大小不一的尿布,遇到陽光天氣,有人坐在矮竹椅上,大腳盆放了肥皂粉,在搓衣板上揉着髒衣服。樸實色彩搭配協調。

有紅磚青瓦沒粉刷外牆穿街過巷兩層樓的三面院。這樣的建築體,原先是有錢人家的私宅,20世紀70年代後半期本地解放便充了公,稍微改造一番,權做百姓住所。住在那裡邊的人,兩個家庭合用一個廚房,彼此在各自的半壁江山打造出自己的飯菜,共處和睦,井水河水,往來分明。一樓沒有護欄,一層階梯很寬,露天過道上還有個洗衣臺,不知道是住戶自己壘的還是原來就有,大小石板隨意堆砌在陰溝上面,壓住臭氣。還用磚頭修了個齊腳高的擋水梯。從建築結構上看,總會讓人想起清末民初的風格,欄杆,閣樓,紅漆門窗,窗上排列着紅漆鐵欄杆。鄰舍洞門,互不提防。通常各家都有兩道門,木門和紗門,有人在紗門與門框之間安裝一個彈簧,拉門或推門都不需要隨手帶過,人們進進出出後,紗門自動關閉,把飛蛾蚊子蒼蠅都關在門外。夜裡睡着了,時不時會被對門和樓上那些人家的叫嚷聲驚醒,因爲有小偷潛進他們的家門,然後就聽到一系列的叫鬧與打鬥。有人三更天潛進別人家,幹些偷雞摸狗的事,這就顯示紗門防得了飛蟲,木門卻防不了人。可見那時候的鎖,都是劣質產品。夜晚睡得正熟,忽然樓上一陣很多雙鞋載着沉重的身體亂竄而過,於是抓賊的聲音,有時候真的很討厭。

有水泥坡上的紅磚五層樓房,國企單位分發給職工的宿舍,就是這樣,屋裡房間很少,設施簡單的小廚房,鍋碗瓢盆油鹽醬醋米缸泡菜壇電爐盤菜籃子,鈴鐺馬當,什麼都能一目瞭然。衛生間也很小,給孩子洗澡大人都站在門口,身體剛好做門簾,衛生間小得,站在門口伸直臂膀可以觸到對面的牆壁。一個客廳一個臥室,那個時代國營企業單位分給一對孩子寄養在父母家的職工夫妻的。後來孩子回去,人就多了,便沒有了客廳,進門就看見毫無掩飾的沙發牀,後面還有一張木牀,這對正在發育期的女孩子來說,擺放在客廳裡的牀,你睡在上面,都會覺得有點猥瑣,何況還和保姆睡在一起,夜裡睡不着,把電視上的聊齋拿來想,越想越興奮,乾脆抱着保姆的腳玩,彷彿那雙腳是驅鬼棒,抱着它鬼就不敢靠近了。保姆不在,父親又來睡沙發牀,他本來和母親帶着小嬰孩睡在裡屋,每天晚上很晚回家的父親,害得保姆夏天都會蓋得嚴嚴實實,等他睡了纔敢手臂拿出來涼快一下。記憶深刻的是保姆走了晚上起來方便,要叫父親,沙發牀擋在前面不好下去,父親不想等,倒不是因爲性子急,而是他怕女兒跌倒在衛生間裡,出來又要洗,那時的廁所都是水泥地,水龍頭又在漏水,很潮溼很滑。他摟着女兒兩瓣屁股和大腿之間蹲在衛生間門口,讓女兒腳不沾地就尿好了。那時女兒7歲,有點大了,但是對從小就需要讓大人幫助纔可以方便的殘障孩子來說,那樣的方便,是勉強符合規矩。那樣的方便,只有幸福的小女孩才能享受。直到現在,也常常能看見一個30多歲的男子抱着小小的女兒在不顯眼的路邊蹲着讓女兒尿尿的情景。我當時在想,也許每個熱愛女兒的父親,都這樣做過,所以很難說是對還是錯,這跟素質無關,但跟父愛有關。

也有當時城市裡方方正正的灰色五層新樓房,我所知道的,這種風格的建築物,陽臺很大,一般各家各戶都有兩個陽臺,一個長方小陽臺和一個正方大陽臺,大陽臺做飯廳,它離廚房只有一步之遙,小陽臺先是做書房和晾衣房,後來安了一張可摺疊的單人鋼絲牀,又成了一個小房間。客廳在它們中間形成了一字,空氣對流,進門看見一面茶色鏡子,將客廳顯得大一點。兩個臥室主臥次臥差不多大,都是正方空間,11到10平方左右,很適合兩位老人居住,可是卻住下了5個人。原來房子是有彈性的。簡單裝修,安裝可視防盜門,防滑茶色拼花地磚,兩個陽臺玻璃門窗被卸掉,一個裝了個長方大魚缸,一年有那麼幾天掛上彩燈,閃閃爍爍,裝點節日氣氛。魚缸裡養了很多漂亮熱帶魚金魚和一隻綠毛龜,那時的父親,是單位印刷廠的廠長,不忙着做什麼工作的時候,騎着摩托車到處去買他喜歡的熱帶魚,每次看到那些斑駁花哨的魚,我都禁不住想伸手下去抓起來玩一下,可終究又一次都沒抓過,只是把手放在魚缸側面,我懂得,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是一種尊重。那隻小小的綠毛龜一動不動的蜷縮起腦袋尾巴和四肢,像一株特別的水草,它很喜歡裝死,任我隔着玻璃又拍又喊多大聲,它都能不受打擾的在殼裡做它的大夢。我愛它們,尤其是那隻綠毛龜,有一天發現它真的死了,我就鬱悶了好久,還爲它的死哭了。它們需要氧氣,保姆說太浪費電了,每天都要把氧氣盒的電源給拔掉一會兒,真不知道她是真想幫我們家節約電費,還是打心裡不喜歡那個魚缸,所以遷怒於裡面的一切小動物,因爲她總要隔三差五的洗魚缸,魚缸又高又深,連父親都要站在凳子上,方能夠到那扇玻璃門,保姆很不好打掃,雖然她不說,但我很清楚,總有一天她會把那些

水裡的小東西清除出境,總有一天她會讓它們接二連三慢慢喪命。另一個陽臺門上裝了寶麗板文化格,我對那個劣質裝飾架,瞧不上眼,頗不在意,覺得看着並不賞心悅目,雖然聽母親說那是她和父親姓的前字母構造而成的,HL,但是我那時缺乏抽象思維,怎麼看就是看不懂,只是覺得家裡有個那樣的裝飾架,放上幾件不同風格的小擺設,比較有看點。雖然那些擺設並不名貴也不稀有,都是父母出公差旅行順便帶回家的海南椰子女孩、大海螺小貝殼、北京袖珍瓷花瓶,一些枝枝節節的劣質塑料花,粉白色會噴香水的小檯燈,(只是買到家裡三五年,從來不曾裝上電池讓它噴過,後來就壞了)和一串藤蔓上滿是鴨掌形葉子的塑料裝飾葡萄。現在我才明白,那個年代誰家有這些清雅的裝飾,已經很得意了。可我卻毫不在意。因爲我總是在電視上那些特寫鏡頭中找房子的感覺,始終不知道要怎麼才能對住過的房子產生感情,也許我從小就過着一種“勤於搬家”的生活吧。

有鄉村裡大大咧咧邋里邋遢的破茅屋,那是一個保姆的家,母親和保姆關係不錯,我們一家四口去玩過一兩天,住了一晚上,那時還沒有推行新農村建設這個詞,道路崎嶇難行,方圓幾十裡都是黃泥巴和着各種形狀大小不一的石頭,不下雨還好一點,下一點雨就會溼上好幾天。我們去的時候,剛好下雨,那路溼得跟泥沼一樣,行人踩下去深一腳淺一腳,根本沒辦法開車進村子,多虧保姆的父親和弟弟都前來迎接,我被保姆的弟弟揹着走,他是個清瘦的男孩,那時候農村這樣乾淨的人也很少,我在他背上感覺很不舒服,他瘦得讓我挨着他的背都覺得像凹凸不平的鐵板,雖然我們都穿着毛衣和厚厚的外套。非常牴觸,掙扎着要下地,可他好像沒感覺似的,用手臂把我聳了一聳,又繼續趕路,他姐姐以爲他背不動我了,就問要不要歇一下,他搖着頭說滑了,不遠了,快走吧。我又滑了幾次,他又聳了幾次,纔到他們家,父母抱着小芸在後面跟着,聽保姆的父親解說着這條難走的路,村委會的人說快要開始修了,但不知道還要等多久……走了半個多小時,終於看見一個村莊,她弟弟開口跟我說了兩個字,到了。我定睛一看,幾面破磚爛瓦的土牆上端搭着幾片粗厚的黃茅稻草而已。是聽保姆講過他們家的草房,沒想到這麼破舊。她攙着我在她家院子裡的一把竹椅上坐下,然後去看她媽媽,幫着做廚房裡的事。我坐的位置還不錯,可以看見這些草房的全景,而且開始感到這些房子並非是不合理的,簡單有序的結構把這落魄的四面土牆烘托出樸實的人情味兒來,若手中有畫具,我一定畫得下來,因爲它看上去並不凌亂。房子對面有一陡坡,坡上有一片土地,栽着柑子樹、幾種蔬菜和紅薯,我們去的時候剛好是正秋時節,未熟的綠皮柑子保姆她媽媽摘了很多下來給我解饞,吃得我直眯眼睛。晚上進房,燈光陰慘慘的,吃過晚飯在大腳盆裡洗了腳就睡了。那時,農村家庭的晚上都不點燈,只是來了客人,纔開始奢侈一下,讓我覺得那兒的晚上才叫晚上,只要走進房子裡,心就能休息。因爲一點光亮的跡象都沒有,有夜盲症的我,以爲自己眼睛徹底瞎了。倒沒有害怕,唯有一些似曾相識的新奇感。但是農村裡的人們,好像從來沒有這種感覺,他們都是早睡早起的,日耕夜息。等他們到了城市後,開始習慣晚上睡不着,白天又睡不醒的生活節奏後,再也無法融入健康生態的生活方式了。何況我還是個天天都失眠的人,那晚,我睜着眼睛玩被子上的線,用手指拉鬆有收緊,就過了一整宿,蓋着新的潔白棉花被子,睡在一張冷天都掛着帳子的黑色木牀上,和母親還有小芸睡一張牀,始終有點不習慣。房子裡夜壺的氣味。很想聞不到那氣味。那年我11歲。

還有破破爛爛人糞豬屎混搭着爭相飄揚的瓦房,那是祖母的妹妹家。聽祖母常常說起她的出生,原來童年時代的祖母家裡並不貧寒,她的曾祖父是當地鄉紳,頗有學識,開設私塾教導的學生都非閒散輕慢之輩。還做了竹編草編生意,可是身體不好,很早就生治不好的病去世了,留下了一筆財產,和兩座瓦房,一處留給原配夫人,一處留給側室。側室沒有孩子,所以她一死,房子就落入祖母的爺爺手裡,並開始衰敗,大戶人家,逐漸敗落下來,也是需要一段很長的過程。因爲現實就是這樣,沒有一夜之間窮得家徒四壁的道理,除非是天災人禍。房子也一起毀掉了,總之一句老話便可概括,瘦死的駱駝永遠比馬大。我的祖母是原配夫人的嫡親長曾孫女,她還有大兄長三弟弟和四妹妹。生在民國17年間,少女時代經歷了饑荒和戰亂的祖母,是個勤奮的女子,在鄉村私塾裡做陪讀念過幾篇三字經,列女傳之類的傳承書籍,也學習過中醫的基本藥理和一點初級數學。後來變得越發堅強,開始一個人去鎮子上賣竹編,也讓她鍛造出東北女子的剛烈豪爽的性格,祖母一步一步走出了荒僻的村莊,邁出那座殘破不堪敗落已久的房子,一個生在舊時農村的女子,先別說她爲了幸福的未來自己去奮鬥,能夠從第一次失敗的婚姻走出來,找到自己的合適位置,這便是她的人生最好的開始。她是革命先進工作者,新中國成立後的第一批機械紡織女工人,那時候內地最光榮最時尚的職業就是工人,我的祖母就是這樣好運的女性,因爲用她的話說這份工作是純粹歪打正着得來的。沒想到一干就幹到退休!可見當年有幹練的人,真是好少。

而她的妹妹卻在他們老家,一生都是軟弱無力的,她守着那處曾祖父留給姨太太的房子,那一處房子曾經着過火,又重新翻修過好多次,但都沒有完全拆掉後全新蓋過,只是

壞哪補哪。她嫁的人,就是這樣幫她修房子的,她也只好聽之任之,睜眼閉眼的過日子,不然把人惹毛了,那肯定要拳腳相向。我親眼見過姨婆被打後眼臉浮腫的樣子,但不敢問候,只是悶在心裡裝不懂。我覺得自己還沒長大,所以從來不敢過問大人們的事。這是我從小就養成的習慣,我蠻喜歡這習慣的。

姨婆身材矮小,五官端正,她和祖母一樣都是顴骨突出薄脣皓齒。我先是稱呼她姑婆,後來自己感覺不對,就對祖母說她是奶奶的妹妹,又不是爺爺的,怎麼叫姑婆呢?應該叫姨婆纔對呀,祖母笑着說姑婆姨婆都一樣,你覺得那個叫起來不拗口就叫哪個。然後我開始叫姨婆。姨婆的瓦屋4到7歲之間的我去過幾次,每次去都要小住幾天。我想那時候跟着祖母去鄉下小住,真的是我人生一筆精神財富,每次去都是水土不服,過敏皮炎,身上長小包快,紅腫遍佈,奇癢無比,回到城裡擦些軟膏過幾天就沒事了。肚子里長蛔蟲,常叫肚子疼,祖母去鎮上趕場子,帶回來一種螺旋糖,含在嘴裡很久都不化,甜中帶苦,祖母說那是打蛔蟲的藥,我吃了兩天,就不再肚子痛了,那藥可真靈,不知道成分是什麼,好在再也沒有犯過蛔蟲病,也沒再吃姨婆他們家的泡菜了。院子裡有很多間屋子,都是晚上才關門閉戶,白天從來不鎖門,門戶洞開,彷彿誰家院落白天關上大門,就是在做見不得光的事一樣,無論什麼時候都能看見屋子裡的人在做什麼,你纔沒有給人留下說閒話的把柄。哪像現在,自己在家裡,都是有私人空間的,因爲感覺上,關上房間門,你纔有自我意識,你才能施展自己那一點弱不禁風的思想魅力。有一條黃狗始終守在門前,有人朝屋裡看一眼,黃狗就汪汪直吠,叫得凶神惡煞,卻不咬人。姨婆那裡的房間,夜間也是很黑,但有個可以看見天光的窗子每逢月色照臨那塊土地的時候,總讓我睡得很沉,夜壺被藏在離牀較遠的牆邊,不張揚氣味。一覺醒來祖母不在我身邊,我就大叫,叫到叫不出,但是那麼大一座又空又舊的破爛屋子,廳堂廚房正房走廊客房飯廳……這房子過場那麼多,祖母東竄西竄的,根本聽不見我在叫,於是我靜下來傾聽。聽見有動靜就得馬上喊,不然彷彿永遠起不了牀一樣。

也去過去大舅爺家一兩次。大舅爺在當地是個文化人,他的妻子很早就去世了,一直鰥居,守着他們家傳的土地和房子,那是他們曾祖父留給元配夫人的房子,他住在這個房子裡,穿着民國時的灰色長衫,戴一條雪白長圍脖,腳上的黑色千層底,長長的白髮隨喜飄逸,很有後現代的風尚,他那所四合院,給我留下四個字的印象,井井有條,就像他自己一樣乾乾淨淨而又務實踏實,他只有一個女兒,女兒卻有好幾個孩子,都供讀到高中,有個女兒考上大學,畢業後不回老家了,也不是忘了本,只是需要拼搏,我覺得她一定想過,無論她的前景是明是暗,她的興衰榮辱,都將和鄉下那座破爛而親切的房子緊密相連着。四個兒子都當過子弟兵,很顯然,這在農村裡是多麼榮光的事,又是多麼值得驕傲的事。這所四合院裡走出了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女大學生,真是了不得。我看見大舅爺把孫輩們獲得的獎狀一張張整整齊齊的貼在紅磚牆上,就知道他有多愛這個家,多愛這個房子。

我小時候跟姨婆的三個兒子玩得挺好,他們是性格不同的男子,但都很照顧我,大表叔是學素描的,他個性沉穩,不愛說話,但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又算是話癆了,我原本喜歡畫畫,看他的素描畫,全部是人體畫像和靜物寫真,筆觸樸實,畫面乾淨利索。我便知道他是個有志向的男子。一直喜歡和心地善良又有幾分才氣的男子做朋友,原來也是從小養成的習慣,二表叔花樣俗氣,不學無術,他唯一的好處在我看來就是比較熱心腸,說話間的細語柔聲,和對女子的謙讓與溫軟。小表叔大我5歲,是個慣壞了的男孩子,我不喜歡和他玩。對他不怎麼理睬,只是故意疏離着,彷彿像熙熙攘攘中的兩個路人,互不干擾就可以度過每次的相遇。他們的房間是一間大大的通房,也是這座破爛房子裡最大的房間,靠近豬圈。姨婆還有四個女兒,都嫁人了,因爲他們家的女孩都比男孩大,所以姨婆就成了主要勞動力,我對她的丈夫唯一的印象就是有一次我又和祖母來到姨婆家,一進門看見一個病歪歪體魄高大的老人,坐在一把竹板太師椅裡,正吃着一顆姨婆剛從雞棚子裡揀給他的生雞蛋,說是對改善肺功能有幫助,但是卻讓我嘔吐了一地。祖母以爲我暈車來着,她隨身帶着藿香正氣液,給我吃了讓我睡一覺,我怎麼可能睡得着?白天,一路顛簸,二表叔的背和頭髮的氣味,路上那些樸實的臉,進門看見的那顆生雞蛋,竟然讓我嘔吐了……越想越精神。

少年時,我所住過的房子,從來都不曾有過完全的裝潢。也從來只是在心裡想象着將來有一天自己會有一套不大的房子,是屬於我一個人的,一處私自出逃的避難所,一方撫慰心靈的靜謐空間。低矮的拱形屋頂,伸手探着了蓮燈,粉藍色牆畫,輕描淡寫着一些草書,掛着幾幅抽象明麗的版畫。雕花桃木傢俱,壁掛式書架,色彩低調,古色古香,結構簡約,黑色瓷磚黑色櫥櫃,亮麗烏黑的衛浴……

現在對房子已經沒什麼概念了,也許房子裡的人每天都在經歷着大大小小的悲歡離合,讓我覺得住在房子裡的每個人心裡都有說不出的秘密和感情困惑。雖然我們是一家人,但是必須要讓彼此感受到一心一意的自由和放心大膽的自我。這樣我們纔不會在房子裡感到壓抑、懲罰、虐心、陳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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