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會,花園外響起了整齊的腳步聲,聲音很是響亮,衆人的視線不禁朝花園門口望去。
乾天已經被放了出來,而他正領着五十人將花園給圍了起來,派人守住了入口。
“郡主,太守府的人已經盡數關進了大牢中,城防軍那邊也開始行動了。”乾天上前,單膝跪地將情況稟報給蘇錦瑟。
蘇錦瑟點點頭,嘴角勾起淺笑漸漸流露出強勢來。
“各位大人,外面熱火朝天,你們就老實待在這裡。”見有人有小動作,蘇錦瑟美眸危險的半眯起來。“不要試圖妄動,本郡主暫時還沒想讓眼前這好好的接風宴見血,當然你們若是覺得這黑夜過於單調了,願意添抹鮮豔的色彩,本郡主不介意成全你們。”
蘇錦瑟話音落地時,乾天已經上前將那位有小動作的利州城防軍將領給制服,輕輕一扭將手腕關節卸掉,他悄然握在手心裡的信號彈掉在地上,滾離了身旁,隨後被人撿起來遞給了蘇錦瑟。
蘇錦瑟拿着東西在手裡把玩着,南初洵傾身過來,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蘇錦瑟點點頭,隨即南初洵在衆目睽睽之下,大搖大擺的離開了蔣家。
“齊統領,不愧是武將,在這種時候還能快速做出反應,不錯不錯。”蘇錦瑟手指停止把玩,將信號彈扔到旁邊南初洵那杯未曾喝過的茶水中,誇讚兩句,隨即話鋒一轉,淡笑着閒聊起家常來了。“齊統領在軍中的侄子可還好,聽說這位侄子容貌不錯,倒是讓本郡主想起了這望月樓一位姑娘,不知家中大夫人可覺得有相像之處?”
有些喪氣的坐在座位上的齊統領,剛開始還能瞪着蘇錦瑟,好似她做了大逆不道之事,該當誅殺一般,而隨着蘇錦瑟的話音,他額頭漸漸出現一層薄汗,望着蘇錦瑟的眼神由狠瞪轉變爲慌亂,急忙低下頭不敢看蘇錦瑟。
輕笑一聲,蘇錦瑟眼神掃過底下的官員,饒是這一聲輕笑柔和,卻是讓衆人背脊一涼。
“各位大人怕什麼呢?怕本郡主調查到你們那些案底?”最後兩字一出,衆人眼神皆變,蘇錦瑟眼眸望向正襟端坐的屠錚,也只有他沒有絲毫受到這花園內氣氛的印象,哪怕他的父親此刻眼中也多了一抹細微的慌亂,他依舊無動於衷的享用着他面前的美食與美酒,沒有反應,蘇錦瑟更是滿意了,繼而說道:“本郡主初來利州見其富饒,想着利州官員功不可沒,可誰知一查下來,各個都有案底,整合起來足夠成書了。”
“兌澤,讓各位大人瞧瞧他們那些豐功偉績。”風涼的話語自蘇錦瑟脣瓣溢出。
兌澤領命,將調查而來的東西都發放到下面的人手中。
期間蘇錦瑟微微仰頭,仰望着月色,還很有閒情的讚賞一句,但底下卻無人有閒情逸致賞月,一個個身處春日卻倍感寒冷,看着那密密麻麻書寫着各種秘密的紙張,如同身處冰窖一般,久久不敢作聲。
“衆人大人是不想表態,還是看不起我家主子。”看了東西后久久沒聽到有人回聲,兌澤臉色不耐的低吼道。
表態,表什麼態?
說要追隨長樂郡主,背棄皇上?
這種話就是蘇錦瑟給他們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說出口啊。
蘇錦瑟不做聲,淡然的望着滿天繁星在黑夜裡閃爍,既不催促,也不繼續威脅,要威脅這羣人太簡單了,簡單到蘇錦瑟不需要做太多的手腳,就能將利州官員一網打擊,她有耐心在這裡耗,是爲了收服屠錚這個人。
“蔣小姐似乎很喜歡洵王。”蘇錦瑟收回眼神漫不經心的道出這一事實。
蔣柔一個激靈,好似蘇錦瑟會將她生吞活剝了般,支支吾吾一陣後,望着將花園給包圍起來的人,不敢作聲了。
“諸位若也如蔣小姐這般考慮不清楚的話,不如本郡主來替你們做個決定。”揚聲說道,蘇錦瑟站起身來,清冷的目光落在蔣太守身上。“蔣太守是要死還是要活?你與蔣小姐在我手裡是跑不掉了的,倒不如爽快點做個決斷。”
蘇錦瑟直起身,往前方走去。“天下大道,也非你們與本郡主三兩句話能定奪之事。本郡主籠絡
利州,你們覺得乃大逆不道之舉,可你們也不想想,皇子與朝中要臣哪個不盯着那個高位在看,只不過那些人遮遮掩掩,本郡主是站了出來而已。你們又覺得無本郡主,北定可安,簡直是個天真的笑話!本郡主幾日不出現,朝堂便開始動盪,因本郡主在而壓制着多少人不敢妄動,你們只看到本郡主爭對皇上,卻看不到這些暗地裡的力量涌動,用皇上的話來說,你們就是一羣飯桶,而在本郡主看來你們卻是蛀蟲!”
“千里之堤毀於蟻穴,而你們便是所謂的蟻穴,你們看看自己所做作爲,捫心自問有誰能問心無愧。你們與本郡主有何區別?五十步笑百步罷了,只不過你們沒有兵權,算計不夠,身份亦是不夠,所以你們所做不足以撼動那個高位。”蘇錦瑟步伐輕盈在石板路上行走,一路走到最後一個人落座的位置方纔轉身。“若你們有百萬大軍,恐怕早就揭竿起義了。”
蘇錦瑟說得冠冕堂皇,字字珠璣,砸在人心中。
不想成爲天子的人必定不是好官員,誰都肖想那個位置,只不過有些人看清了自己沒有那麼能力,於是停滯不前,有些人看不清自己最終一敗塗地,而蘇錦瑟極有人相助,也有兵權,所以她能做得比那些人都多,而底下這羣人不是不想,而是沒能力撼動那個位置!
若真對皇上忠心,何至於有如此多的案底給她查出來?
可笑的忠心!敢做不敢當,連她一個女子都不如!
“郡主有大權在手,即便利州官員跟了您,出事皇上還是會拿大家殺雞儆猴,倒不如落個忠臣之名,還能名留千史。”屠錚終於放下筷子與酒杯,聽蘇錦瑟的話後,見衆人不出聲,將大家表情打量一遍,替那些人總結起來了。
“名留千史的只有勝者,否則即便一世清名也會被抹黑。”這句話,蘇錦瑟說得比任何一句話都絕對。“本郡主父王在世時功績如何?”
“老王爺征戰沙場,威震四方,保北定安寧不受戰事幹擾,贏得戰神之名,輔佐皇帝治理江山,南邊水患有功,北方疫災有功,善待百姓,乃朝中典範。”屠錚不假思索的將老北辰王的功績道出。
“最後呢?可有名留千史?”蘇錦瑟望着屠錚,眼神中平靜如結冰的水面。
屠錚不作答,在場衆人都是知曉答案。
最後沒有名留千史,一身污名赴了黃泉,若無蘇錦瑟,當今北定何來北辰王府?
帝王不仁,自有人來收,蘇錦瑟便是那個要奪權,推舉賢能上位之人。
花園內安靜至極,夜間的蟲鳴聲響應着蘇錦瑟的問話,夜色渲染下,讓這種話題更爲沉重,壓得人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屠錚是個聰明人,在這般沉重的氣氛下,他所爲可謂是賞心悅目,一舉一動皆有大家世族的風範。
只見屠錚垂眸思索片刻,再擡眸時,眼中已然有所決定。
“在下有幾個問題想向郡主請教。”屠錚擡眸,一雙黑眸在夜色下閃着睿智的光芒,目光灼灼的望向蘇錦瑟,那份不屈人之勢的姿態比那些官員都要來的讓人佩服,花園內不少人的視線都投向了屠錚,猶豫之餘對屠錚已是生了高看的心思。
蘇錦瑟點點頭,讓屠錚直言。
屠錚不與蘇錦瑟客氣,聲音如煮沸過且還留有餘溫的茶水般,靜靜說道:“打下江山後,郡主要登位?”
“本郡主要這皇位有何用?”蘇錦瑟反問一句,對屠錚這一問卻沒有覺得逾越,屠錚這麼說想來是對各方的實力都有所瞭解,所以才能快速做出判斷,不如說蘇錦瑟很是看好屠錚這個人才。
“那郡主準備讓何人登基?”
“名正言順且有能力之人。”
屠錚幾不可見的點點頭,隨即又偏開了腦袋,避開蘇錦瑟強勢的視線,而他面上不見思索之狀,卻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你們不歸順於本郡主,利州只怕保不住的,一旦北辰王府與承乾帝挑明關係,利州乃重要城池,本郡主必定先奪利州爲重,兩軍對壘,利州可還能完好無損?最終不過是座被毀掉的城池,而你們認爲自己有實力與朱雀軍一戰
嗎?此時利州歸順,利州將作爲我方據點,我必定要保利州不失,方能打響第一戰。”蘇錦瑟屠錚的表情有所鬆懈,繼續是扔了一個更好恰當的決定。
聞言,底下那羣人終於有了除猶豫以外的其他表情,皺眉!
一旦開戰,承乾帝必定要力保利州在自己手中,而蘇錦瑟必定會先奪取利州,當承乾帝保不住的時候,爲不讓蘇錦瑟所得必然會自損,將利州毀掉,屆時利州生靈塗炭在所難免,這些人哪裡還能有今日的風光?
人爲財死,鳥爲死亡,他們不會跟着陪葬!
花園內晚宴還在進行,只不過享受的只有蘇錦瑟。
蔣家這一夜無數人進進出出,井然有序的稟報着對戰城防軍的戰果,對戰在悄然進行,爲了封鎖消息,這一夜所做半點不影響百姓。
齊統領聽着一而再再而三的稟報傳來,心底那點希望一點點破滅,當蘇錦瑟手裡拿到城防軍的分佈圖時,他的心已經跌入了谷底,三萬城防軍守不住一張城防分佈圖,輕易讓蘇錦瑟的人給奪去了,他手低下的人有多大能耐,他心中有數,所以對蘇錦瑟這批人的實力也是有所瞭解了,完全不是對手。
聽到一再傳來的好消息,蘇錦瑟莫說是沾沾自喜,她自始自終臉色不曾有過改變,好似這些好消息於她而言不過爾爾,不值得高興,但在場的人皆知,蘇錦瑟並非不高興,而是這人藏得太深,她的情緒若非自己表露出來,外人是看不透的。
這點上,大家心知肚明,卻也甘拜下風,換做在場其他人聽到這樣的好消息,都會有情緒流露出來。
蘇錦瑟將最新傳回來的城防分佈圖拿在手裡,細細的看着分佈圖上所標出的城防軍位置以及人數,眉宇間時而皺眉,時而舒展,好似不太滿意這份分佈圖上的排兵佈陣。
“傅大哥,你看看這三萬人該如何修整。”看過之後隨手將城防分佈圖給了身後的傅孜然,她不懂行兵打仗,能出的問題來僅僅是她看過許多兵書,知道該如何用兵,卻無實際經驗,所以還需要慢慢來。
傅孜然拿起那張布,只是略粗的看了一下,隨即彎下腰來,指着分佈圖上好幾處位置與蘇錦瑟商議。
兩人的商議是旁若無人的,似乎利州已經在他們手中,已經開始商討排兵佈陣的問題。
大多數時候是傅孜然在說,蘇錦瑟偶爾會提出一點問題,以及她認爲更好的方法,然後相互思考可行性,隨後商量出完整的方案來,這城防分佈圖必定是要改了,即使不是爲了到手後的城防,這份圖也存在問題。
蘇錦瑟的高明不在於她自身萬事通,而在於她懂得如何用人,讓人來爲她做事,也在於她會聽取屬下的意見,並非任人擺佈,卻並未一意孤行,若用軍事上的話來說,她進可攻退可守。
“就這樣來安排。”蘇錦瑟最終一錘定音。
傅孜然點頭,將城防分佈圖收了起來。
望向下列的衆人,眼中早已不是迷茫而是震驚,震驚於蘇錦瑟有着不輸於男子的學識,倘若蘇錦瑟是男子,哪怕是登上皇位恐怕也無人有異議,她有那個實力站在那個最高的位置上,不容人質疑的實力。
“各位可有想好自己的抉擇,本郡主可沒很大的耐心,一旦天亮,這場好言相勸便要落幕了,手段可沒現在這麼柔和了。”蘇錦瑟待這件事的態度終於強硬了起來,不再是淺笑着勸解,而是將這羣人逼到了絕路之上。
該開城門的時候,還要如常,所以蘇錦瑟這一晚的動作,在城門打開前必須得到結果。
“在下願意追隨郡主。”屠錚清淡的話音響起,只見屠錚走出席間,一掀錦袍,跪在下首,朗聲道:“見過郡主。”
屠錚的語氣沒有被逼迫的不滿,亦是沒有野心的激動,平淡,僅僅只平淡的道出了這個會落下叛君之名的選擇。
有了屠錚這個開始,那些自持着有愛國之心的官員,也緊隨着紛紛表態了,至於是否全都處於真心,還是隨大流而選擇,蘇錦瑟全都看在眼裡,她不容許計劃失敗,不能收攏之人,她不會繼續留着破壞她的計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