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拌呢！楚昭一點也不怕鋒芒畢露，她今年八歲了，八歲的年紀在二十一世紀是剛上小學三年紀，但在早熟的古人眼裡，那就是半大的人了。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要是窮困的人家，都要頂成人一半的勞動力了。
而且楚昭小小年紀就不斷地學習，進步，神童之名，可不是隨便說說的，有她的勤奮在前，如今露爪子了，也不奇怪了。
楚毅之鬆了口，作爲一個土包子，毛大大說過，槍桿子裡出政權。楚昭呢，十分認可誰的拳頭大，誰說的話就算數，生於亂世，沒有兵，只能任人宰割。
之前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親眼看到這麼多災民，楚昭更堅定必須強大起來，否則將來當真亂起，他們一家的下場只怕會比這些災民更慘。
“凡有令，不可朝令夕改。練兵，得先讓他們服你，當兵的人，都只認強者。你別小看了當兵的，雖然他們未必識字，未必懂得陰謀詭計，不過，只要你不虧待他們，他們必爲你肝腦塗地，死而後矣。”
楚毅之帶着打扮成小郎君的楚昭一大早的起來看練兵去，一邊指着人訓練，一邊給楚昭解釋，楚昭點點頭，當兵的最實在，但是回想中國上下五千年，重文輕武，武官永遠比文官低一等，明明徵戰沙場，保家衛國的都是他們，偏偏天下太平了，個個卸磨殺驢，用完就扔。
“你以後一定要記住，跟着你的人，只要不負你，你亦永不相負。爲了你賣命的人，活着不虧待他，死了也不要虧待他的家人，只有這樣纔會有人願意爲你賣命。”楚毅之不忘指點楚昭用人之法，楚昭點頭，她知道這個道理，跟楚毅之不謀而合。
但是，一行人沒走兩天，聽到一片殺聲，當時大半夜的，因爲帶的人多沒有進城，而是宿在了城外，殺聲響起的時候，楚毅之立刻驚醒。調令部曲將人護住，很快楚毅之就看到黑壓壓的一羣人將他們團團包圍了。
“把你的糧食錢財全都給我交出來，否則的話，別怪我手下無情。”
夜色太暗，看不清叫喊的人長的什麼模樣，章玉成急急地趕過來，“郎君，這莫不是其他的難民，就地起義了？”
“我不知。”楚毅之能感覺到這撥人跟章玉成完全不一樣，往前了一步，“哪位能做主的請出來一見。”
“我，你有什麼要跟我說的？”一個瘦得只看到一雙大眼睛的男人走了出來，恨恨地盯着楚毅之，“從京城出來的，都是有錢有糧的人，識相的把糧草金銀珠寶都放下，我放你一馬，否則，你們都得死。”
如此狠戾的語氣，楚毅之冷哼一聲，“閣下若是好好說話，我們能給前一撥的難民糧食，也沒什麼給不了閣下的。但是，依閣下之義，卻不僅僅是爲了填飽肚子而來。”
“老子賴得跟你廢話，只一句，要死要活？”那人不理楚毅之，直接打斷了楚毅之的話直問，楚毅之握住腰中的劍，“自是要活的。”
“要活就識趣點，我的這些兄弟都是餓狠的人，吃人肉的事都做得出來，趕緊滾。”
楚毅之活到現在，還沒人敢讓他滾的，此人一身反骨，看這模樣是要他必須滿足他的要求啊！楚毅之從不是欺軟怕硬的人，此人若是好好說話，如章玉成一般，糧食錢財給了他也無妨，明擺着要生搶的，楚毅之不受這氣。
“閣下既是要搶，那就放馬過來，搶到了，自是閣下的。”話到這份上了，等同於宣戰，那人呲牙咧嘴地道：“好，好，還等什麼，上！”
一觸即發，章玉成完全反應不過來已經被楚毅之往後一推，楚毅之一馬當先地往前衝，跟那當頭的打了起來，兩下動手，竟然打得難分勝負，楚毅之難得遇上這麼個人，下手更不遲疑了。
倒是後頭，從被殺聲震醒，楚太夫人就嚇得哇哇大叫，鍾氏聽到了聲音皺起了眉頭，眼看兩方打了起來，鍾氏看了看後面，楚毅之分了些人護着他們一羣老弱婦孺，但是，此地空曠，對方的人數遠在他們之上，打了起來，對方勝算大。
“我記得在後面不遠有座山，退到山上去。”鍾氏下令，一羣人往後面退，楚太夫人躲在車上不肯下來，楚涵和楚鴻相互扶着，鍾氏勒令侍女硬將楚太夫人扯下車，趕緊往山上去。
前來圍攻的都是難民，楚毅之手下的部曲都是經過訓練的，部分收納的流民身強體壯的也表示幫忙，一開始打還沒想要殺人，後來愈演愈烈，下手就沒有輕重了。
生死之間，皆以命相搏，對手很強悍，但是一個人多，一個人壯，打得不相伯仲。
“撤，我們撤。”頭頭一聲令下，難民們連忙退去，楚毅之握着劍柄，冷冷一笑。
“太夫人和夫人呢？”打退了難民，楚毅之問起鍾氏他們。
“昨晚剛打起來，夫人就帶了老弱婦孺退到了那處山上，還有我們的糧食，據山而守。”章玉成急急地跑來說事，楚毅之點了點頭，“走，上山。”
大步流星地往山上去，剛剛他大致看了看，部曲沒有傷亡，都只是受了些傷，命人包紮看護，還是先去安撫山上的親人。
“大郎，大郎你沒事吧。”楚毅之剛上山，楚太夫人捉住楚毅之急急地。
“祖母，我沒事。”楚毅之跟那不知姓名的頭頭交手，兩人打得旗鼓相當，楚毅之還是挺高興碰到了這樣的對手。
鍾氏和楚昭在後面，看到楚毅之毫髮無損地回來，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外人是看不出什麼來的。
“人走了？”鍾氏詢問，意思楚毅之懂了，“只怕存了心以逸待勞。這羣人，跟無缺他們並不一樣。所以，他們必會回來的。”
“夜襲他們都佔不了便宜，光明正大的打，我們更不懼，只怕，別有算計。”鍾氏一語道破，楚毅之點了點頭，“若非人手不夠，此時突圍是最好的。”
“若此時不突圍，他們回過頭來用陰謀，我們不是更吃虧。”楚昭提醒一句，楚毅之沉吟了許久，“他們剛剛退了，絕想不到我們會選擇立刻突圍。讓他們緩過氣來，來一個火攻，我們招架不住。”
“不，不會吧，那羣不過是普通的流民，又非正規的世家部曲或是軍隊，能有這麼快的反應？”章玉成表示疑問，楚昭擡頭看下道：“昨夜是子時過半他們圍攻我們，如今天已放亮，烏合之衆能與我家部曲鬥了近三個時辰，雖以人數牽制，又何嘗不證明了，這羣並不是尋常的烏合之衆。”
章玉成想說什麼，可是楚毅之並不作聲，顯然也認可了楚昭的說法。
“那，那我們立刻突圍？”章玉成皺了皺眉頭不甚確定，他並不以爲此時是突圍的好時機，雖說楚昭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但是他們的人也奮戰了一夜，萬一那人有所準備，那他們突圍也等同於送死。
“這羣人，這麼多的人數，不是一朝一夕可成，此處乃袞州與豫州交界，難道兩州的郡守都無所察覺？”楚毅之半眯起眼睛地說。
“豫州是二皇子豫王的封地，再往前是的青州更是柴太尉駐軍留守之地，三個時辰過去了，柴太尉手下的人，不可能沒有察覺，以阿舅和柴太尉的交情，派人前去求援，勝數甚大。”楚毅之幽幽說來，鍾氏一言定下，“立刻派人前去求援。”
“袞王似乎來了封地。”楚毅之突然又說了一句，楚昭一頓，望向楚毅之，而此時不遠處又傳來了一片廝殺聲，楚昭凝眉，“好快。”
楚毅之搖了搖頭，楚昭不明所以，楚毅之已道：“聽聲音的方向，他們應當是在攻城。”
“寧遠城。”章玉成想到昨日他們路過的城池，張口說來，楚毅之道：“寧遠城易守難攻，此人有勇有謀，想要攻下寧遠城，不容易。”
“可是，他剛被我們打退走，轉頭又去攻打寧遠城，可見在他眼裡，我們比寧遠城更難以攻下。”楚昭提出這點，楚毅之閉着眼睛思索了許久，“以硬碰硬，他拿不下寧遠城，若是用別的法子，要拿寧遠城不難。”
別的法子，指的是什麼法子？章玉成腦子飛速地轉，而楚昭已經睜大了眼睛，顯然有所猜測，而楚毅之，一臉的當如是。
楚毅之還罷了，楚昭這個小娘子，才八歲的小娘子，竟然也懂行軍打仗，陰謀陽謀，和楚毅之說到一塊去，章玉成覺得，他要是打定主意跟楚毅之混，往後絕不能小看了楚昭。
“流民走了，那我們也趕緊走吧。這一路上，事情一樁接一樁的，我是真害怕。”楚太夫人說得眼淚就要掉下來了，緊緊地上前捉住楚毅之的手。
“大郎，大郎我們走吧，快走吧，我害怕，真的害怕。”楚太夫人再次重申她的恐懼，楚毅之道：“祖母放心，有我在，不會讓人傷了你的。”
“我是怕你出了什麼事。你爹已經不在了，要是你再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你讓祖母怎麼活，怎麼活啊！”楚太夫人眼淚鼻涕都一同落下了，瞧得甚是可憐，鍾氏卻覺得鬧心。別過頭去，不想再看她一眼。
楚昭也不喜歡楚太夫人這一副楚毅之一出去就會出事的模樣，她哥又不是豆腐做的，一碰就會碎。今天的事雖然兇險，又何嘗不是一種鍛鍊。
“祖母多慮了，我會平安無事的。”楚毅之鄭重地說，楚太夫人昂頭道：“大郎，大郎我知道你主意正，可在祖母的眼裡啊，再沒有什麼比你的安危更重要，你聽祖母，我們走，馬上走，立刻走，到了翼州，到了渤海，一切都會好的。”
楚昭暗裡翻了個白眼，真好了纔怪。一路上已經遇到了兩波難民，一波比一波厲害，還有暗裡想取楚毅之命的人，真到了渤海，事情比現在只多不少。
“祖母，我這就安排人送你和阿孃回翼州。”楚毅之安撫地開口，鍾氏拿眼看了楚毅之，楚太夫人沒聽出楚毅之話裡的意思，她聽出了，楚毅之是打算先送她們回翼州？
“好，走，我們走，馬上走。”楚太夫人一聽楚毅之鬆口，立刻提了裙襬往山下走，鍾氏一個眼神示意，伺候楚太夫人的侍女連忙跟上。
“你有什麼打算？”鍾氏不是楚太夫人，不好糊弄，楚毅之話剛說出，鍾氏就知道他另有盤算。
章玉成一聽這話，心下一緊，不是吧，楚家不僅小娘子厲害，夫人也非同一般，這，這一家上下的，只有剛剛被送走的太夫人是個正常的。
“既知袞王有難，自當相救。”楚毅之說得端是冠冕堂皇，鍾氏一笑，“既如此，我們先回翼州，糧食給你留下，我們一路輕車簡從，到翼州很快。”
楚毅之也笑了，有個靠譜的娘就是好，一句話就能明白這裡頭能得的好處。
“好，阿孃，祖母就有勞阿孃了。”楚毅之將家裡的事都託給了鍾氏，鍾氏點頭，沒了兒子的楚太夫人，她要她老實呆着，她絕竄不起來。
“我不跟阿孃走，我要跟阿兄一起去。”熊孩子站了起來表示自己不跟親孃混，要跟親哥混，楚毅之皺起眉頭，“不行。”
端是果斷，一點餘地都不給，楚昭道：“讓我去，讓我去，我還能幫忙。”
這話說出去沒人信，楚毅之按住她道：“你給我老老實實地呆着，就算是幫忙了。”
好嫌棄啊！楚昭挺直了胸膛，“阿兄帶上我，我真能幫忙。”
“帶上阿昭吧，讓她見識見認。”楚毅之剛要堅定地否決，鍾氏又開口了，這一回，楚毅之是怎麼都不答應，“阿孃，阿昭還小，就算要見血，也不是這個時候，你就帶着她一塊回翼州吧。”
鍾氏抿了抿脣，“非是要她見血，而是讓她看看，這個世道比她想像的還要亂，還要難。她不想做尋常的小娘子，自該做好了準備。要是害怕了，以後就老老實實的，別再提練兵的事。”
楚毅之熄聲了，鍾氏如此安排，是爲楚昭着想，楚昭想要練兵，一開始楚毅之就不同意，未嘗不是怕將來太難，楚昭撐不過去，如今鍾氏有此安排，要麼讓楚昭死心，要麼堅定楚昭一直走下去的心，良苦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