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密集恐懼症而死亡的人類, 我沒有見過,卻聽說過。
沒有發現牆壁上攀附着幼蟲時,我一點壓力都沒有。
可是, 一旦發現了這個事實, 退化的視力彷彿都回來了。
一隻只螞蟻大小的幼蟲呈圓形, 不規律地扭動着自己的身軀, 它們可能怕冷, 和同伴貼得極近,幾乎沒有縫隙。
深色的文字處可能塗了什麼東西,讓這些幼蟲無法靠近, 所以那纔是真正的牆壁。
當然,弄清這些對於我來說, 沒有一點益處, 因爲, 地面會很難前行,不是因爲老鼠的爪子不夠鋒利, 而是地面上也滿是幼蟲!
——不像樣的晴空,你爲什麼要發現這排字……
我現在真希望自己是一隻鳥,能夠飛翔。
否則,身處這種地方,作爲一個向人類靠近的寄生獸, 是種折磨。
——我無法陪你了, 我有密集恐懼症, 你自己努力。
不像樣的晴空聲音軟綿綿, 之前的憤恨消失, 沒有迴應。
這種地方……是用來專門對付不像樣的晴空的吧!
我閉上眼睛,沉下心, 將浮躁消除。
連同深呼吸都不敢,誰讓老鼠太小,離地面太近,如果用力吸氣把幼蟲給吸到體內……
讓幼蟲寄生在身上,恐怕要出事。
不想不要緊,想要這點後,我驚覺腳爪踩着的那些幼蟲正在挪動自己的身軀,好像真的要吸附到我身上一樣!
我很後悔喝了大叔的血,否則把這個地方擊毀都是秒秒鐘的事,哪裡需要像現在這樣糟心。
雖然這種情緒讓我感覺自己越來越像人類,可是在這種極端的條件下,像人類沒有用啊!
弊端太多,只有冷靜才能繼續往前。
防止那些幼蟲真的攀附到我身上,我只能健步如飛,好吧……用第三者的角度來看,我肯定就是一隻飛奔的老鼠。
地上很滑,我好幾次都差點四腳朝天,但還好,沒有發生那樣的事,一路走了將近一分鐘,我見到了一個偌大的房間。
四四方方,沒有門,它唯一的通風口也就是我爬進來的那個小洞。
對於我現在的體形,這地方宛如足球場,可如果我是人類的體形,這只不過是個能容納五人不足的小空間。
就像,普通的衛生間。
這個房間裡沒有幼蟲,這一點讓我很開心。畢竟,沒有幼蟲等於,我不用一個人瞎摸索,有不像樣的晴空這個好隊友,總是讓人放心的。
——快醒醒,沒有蟲子了,我有很多話要問你。
不像樣的晴空似乎睡得很沉,我呼喚了幾聲,並沒有得到答案。
繞着這個空間一整圈,我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便找了個角落,縮着。
我需要去不像樣的晴空的夢中找她。
既然現在空下來,不問清楚,真的不符合我的屬性。
放鬆身體,進入精神世界只是一瞬,我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是不像樣的晴空那具身體。
揮動雙臂,很實在的感覺。
邁動雙腿,踩在泥土上,也很踏實。
好像,有點眷戀上人類的身體了。
櫻花花瓣隨風飄落,沒一會兒,地上就積成一層粉色地毯,延伸向那個樹下的少女。
不像樣的晴空睡得很香,雙手交疊在腹部,那身蕾絲裙很優雅,貼合着身體展現出優美的曲線。
可能是我這次進入她的夢中並沒有太大的動作,所以她纔沒有發現我的到來。
一步步走近後,我坐在她的身邊。
這種感覺很奇怪,無論多少次都很奇怪,一個一模一樣的人在你的面前。
略帶嬰兒肥的臉頰很柔嫩,配上櫻花的顏色正恰當,湛藍色的劉海原本應該是蓬鬆的,可現在似乎因爲汗水黏在了額頭上。
我伸手撩起她的劉海,就看到她滿是汗水,再瞧上她緊閉的雙眸,好像很痛苦。
“醒醒,晴空,醒醒。”我第一次這麼溫和地喚她名字,晴空,晴朗的天空,很清爽很美好的名字。
她夢裡的天空永遠都是藍天白雲,無憂無慮。
我不知道人類需要一顆怎樣純淨平和的心,才能擁有這樣的夢中世界。
如果我會做夢,我大概夢不到這麼美麗的場景。
她甦醒過來時朦朦朧朧,雙眸含着一層水汽,在看清楚我後,她瞳孔微縮,似乎嚇了一跳。
“你怎麼又來了?不是讓你不要隨隨便便進入我的夢境嗎?”聲音儒軟,可能是剛睡醒的關係,沒有一點殺傷力,和她平時冰冷的聲音差太遠。
我捧了一把櫻花花瓣,拋起,看着花瓣飛旋。
“那個地方太噁心,我到你夢裡來看看風景,不可以嗎?”
她聽到我的話,額頭的汗水又沁出來,“你還沒動?”
我瞅她一眼,故作嚴肅,“嗯……”
見她緊張地盯着我,我莞爾一笑,“早就過去了,現在在的地方沒有那些東西。”
“嚇我很有趣?”她抿緊脣,皺眉看我,我繼續笑,這種樣子的她纔會讓我覺得她是個人類。
“不要介意這種細節。”我揮揮手,又拋出一捧花瓣,“你可以直白地告訴我,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嗎?”
花瓣帶着一股香氣,很清淡的味道,我很喜歡。
她果不其然沉默,可我並沒有放棄,我記得書上說過,與人交流要有耐心。
“你可以和我傾吐,不要全悶在心裡。我雖然只是半個人類,但我也沒有那麼無用吧?”不像樣的晴空經常質疑我的智商,可從很多方面來看,我覺得我的智商沒有差到人神共憤吧?
嗯……雖然和小基,和白馬探比,要弱上那麼一些,但真的是他們太逆天,不是我太弱好嗎?
正常人也需要存活的,正常人也有知道真相的權利。
正常人……也可以做傾聽者,也可能給出意想不到的建議呀。
好吧,雖然我不是個正常人。
她將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屋子裡,深呼吸了十幾下,才收回目光,盯向我的眼睛。
“現在只是猜測,我只是猜測,還沒有確鑿的證據。”她將我肩上的花瓣摘下,把玩着。
“你看到的那個大叔,他是我父親,也不是我父親。”她傾吐出聲,伴隨着清風傳入我的耳朵。
我剛想追問,她就又喃喃自語。
“不,他不是我父親。”
喂!他究竟是還是不是啊!
我強忍下咆哮地衝動,等待她繼續開口。
“我懷疑,他在我很小的時候,就代替了我的父親。我的父親,曾經是個很溫柔的人,和母親一樣,很愛我和妹妹。
只是突然之間,他開始不對勁,我當時並沒有發現什麼問題,現在想想,他可能不是他了。
我的記憶被人篡改過,剛剛一瞬間,記憶修復,很多矛盾點就出現了。你看到的這個大叔,他是現在在我父親這個位置上的人,但是他很有可能不是我父親本人。我的父親大概在他第一次做出反常舉動的時候,就被這個人替代了。”
不像樣的晴空緩緩道來,我一開始聽得有些迷糊,可到後面,我就清楚,這是鳩佔鵲巢的故事。
只不過這隻鳩還篡改了不像樣的晴空的記憶,只是……他爲什麼要篡改記憶?
等等!如果這個人不是不像樣的晴空的父親……那麼他爲什麼要接近不像樣的晴空?他爲什麼要去假扮不像樣的晴空的父親?他的目的……
我對上不像樣的晴空的眼睛,她似乎和我想到了同一點。我能夠從她的眼瞳中看到同樣驚訝的我。
“‘潘多拉’,他是不是想要‘潘多拉’?”我把疑問說出。
“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碰見過他好幾次,他每次都有提到‘潘多拉’,還說你是‘潘多拉’的守護者,一再強調讓你守護‘潘多拉’?”我回憶着與那個男人幾次見面的情況。
可能,不像樣的晴空夢中的那個男人形象,就已經是他了!
“可是……我記得‘潘多拉’是父親和母親的定情信物,母親是因爲願意和父親一同守護‘潘多拉’,他們纔會在一起……”不像樣的晴空皺眉,回憶着這件事,她的雙手抓在花瓣中,由於力道過大,將花瓣的汁水都捏了出來。
驀地,她又一驚,眉毛橫飛,對着我道:“這件事情是他告訴我的!是他告訴我的!”
“是你父親變得奇怪之後告訴你的?”
她用力點頭,脣微張,似乎無法控制自己驚訝的心情,雙手握拳,釋放自己的壓力。
“母親……妹妹……不對,她們……不對……”又過了一會兒,她有些魔怔地抓住我的肩膀,雙眸緊緊鎖住我的眼睛,想要向我認證她的猜測。
我不能夠理解她究竟要我認同她的什麼猜測,只是看到她慌亂迷茫的眼睛,有些不忍。
也許,我不該這麼早就把事情剖開,也許,我應該像人類一樣,避開她,自己去尋找答案。
“不!不!一定不是這樣的!你告訴我!我是錯的!不!”她的聲音越來越尖銳,高頻率地震動我的耳膜,我雙手捂住耳朵,半晌後,我雙手捂住她的嘴。
“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冷靜一下。”雖然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麼,可她既然不想承認自己所想的東西,那麼我就順着她的意,把她安撫下來纔是正道,否則,她瘋了,這種情況,我無法接受。
“嗚……母親……妹妹……是不是……都死了?”她兩行清淚順着泛紅的眼睛滑下,滴落在櫻花花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