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差點氣死
淳于焰在花溪等了半月，纔再次見到了百忙之中的馮蘊——
兩次求見都被拒之門外，他帶着賬簿坐在馮蘊的書房，又等了約莫一刻鐘的工夫，纔看到馮蘊進來。
心下積了鬱氣，一出聲便是嘲弄。
“馮鄉正好生忙碌，見你一面比見皇帝還難。”
馮蘊揚了揚眉。
“抱歉，讓世子久等。”
兩軍交戰，烽火連綿，花溪人多眼雜，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裴獗怕鄴城軍不死心的在背地裡玩下三濫，刺殺、偷襲，特地叮囑葉闖，在馮蘊身邊加派了人手。
“世子留步——”
雍懷王是拒人於千里之外，不讓人接近。
因此，馮蘊身邊就像添了一張風雨不透的防護網，淳于焰根本就沒有辦法在馮蘊不召見他的時候，輕易出現在她的面前，更別提深夜“私會”了……
而且，他不愛說馮蘊的私事，更不可能胡說八道，污了娘子的名聲……
淳于焰喉頭一鯁，胃氣翻涌，差點一口老血涌出來。
但她不後悔這麼做……
阿樓笑着撓了撓頭，也有些不好意思，看她懷裡抱着東西，又道：
“姜姬去忙吧，我走了。”
淳于焰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連忙傾身上前，將賬簿又展開，端端正正地擺在她面前。
馮蘊不解地看着他，輕聲一笑。
淳于焰盯住她看。
“世子負氣，還需理由嗎？”
她是真的……不認爲裴獗把他當成了情敵。
阿樓這幾個月跟她接觸得多，已是十分熟悉，可到底年輕氣盛，每每女子走近身邊，他便難以自抑地心跳加快，胸腔發緊……
馮蘊：“是。”
明明是起的一個好心，誰知等這麼久，好感沒有，好言好語都沒有一句，反而落一身不是……
又或是她自己不認爲……他淳于焰配當裴獗的對手。
“小人不敢……”
馮蘊正在翻看案上的賬簿，聞聲愣了下。
馮蘊揚眉：“那就是你，有別的意思了？”
說罷，不等馮蘊開口，他站起身來。
阿樓這輩子從沒有過這樣的心事，整個人六神無主，看着馮蘊的眼神，慌慌地道：“姜姬，也，也替小人做了一身。”
淳于焰：“即是如此，你得利了，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姜姬微微一笑，“一件衣裳而已，不值當什麼，樓總管不要同我見外。你我同在長門，又都是苦命人，家人不在，孑然一身，本該互相照料……”
“那不看也罷，對世子，我放心……”
他正等着馮十二感激涕零，大獻殷勤呢，怎麼就說到不守契約了？
馮蘊沉吟一下，明白了。
“呵……”
掉頭，大步離去。
-
姜吟站在庭院的木廊下，等阿樓送客回來，這才上前笑問：
“世子怎生負氣走了？”
沒有誰對自己看重的人，出口就一頓諷刺的。
淳于焰懶洋洋地冷笑，“他防着我。”
阿樓訥訥的，好半晌才道：“不敢。”
不料馮蘊放下賬簿，只淡淡道：
“做生意講究誠信爲本，不佔不該佔的便宜，是我的準則，也是長門生存的基石。世子未經我同意，擅自毀約讓利，且不說有沒有輕賤之心，將我視爲目光短淺，貪圖小利的人，只說此等作爲，實在不便立足於市，做長久生意。”
他原本沒有存那份心，也不敢對姜吟存什麼心，就算相處的日子裡，偶爾會有漣漪蕩起，那也是少年懷春，一閃而過……
說着，人已轉身離去。
“世子爲何不守契約？”
姜吟垂下眼，苦笑，“蒲草之身，如何入得世子的眼。說笑了。”
阿樓更心虛了，“姜姬沒有別的意思，她是因爲小人……沒有父母，這才爲小人想着……”
聲音未落，他伸手拿起木案上的賬簿，往手裡一卷，丟給侍立的向忠，沉着臉一言不發地往外走。
“什麼？”
姜吟笑了一下，“我看樓總管整日忙碌，也沒空打理自己，也替你做了一身，一併拿來了。回頭你試試看，合不合身。”
無論馮蘊去哪裡，做什麼，侍衛營的人都守在身側，不肯讓人靠近半步……
因此，外間盛傳雲川世子看重雍懷王妃，莊子裡的人，卻很是懷疑，根本不肯相信……
她平靜地坐回來，認真地核對，就好像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翻江倒海的不滿情緒……
淳于焰拳心攥緊，無奈又無望。
淳于焰雖然常來找馮蘊，可兩個人說話從不客氣，黑臉的次數比白臉還多，十次有七次是不歡而散的……
淳于焰沒再正眼看馮蘊。
“慢慢看，不急。陪馮鄉正核賬，本世子有的是時間……”
淳于焰眼皮直跳，再次讓她氣得呼吸不順。
他是陰晴不定，喜怒不明，隨時可以抽刀，讓人不敢接近。
“姜姬爲娘子縫了衣裳，奉給娘子。”
“眼看就要入夏了，我爲娘子縫了一身衣裳，聊表心意……”
阿樓怔了怔，“爲何不自己交給娘子？”
馮蘊微微躬身，端正地行了一禮。
阿樓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手捧衣裳，久久才發現，臉頰早已燒紅一片。
-
馮蘊餘光掃到阿樓進來，沒有在意，好半晌不見他動彈，這才奇怪的擡頭，看向他手上捧着的衣裳。
阿樓未經情事，說不出個所以然。
阿樓心下一跳。
也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此刻淳于焰的態度，比並州那一次跟她置氣，還要嚇人。
“你喊住我，不是因爲我生氣，你內疚？只是爲了跟我把賬算清？”
“世子的好意，我心領了。”
“怎麼？”
“防你？”馮蘊上下打量他，“他爲何要防你？”
馮蘊神色複雜地看着他，“沒有。”
這是兩個問題，又像是同一個問題。
他笑容滿臉，甚至還揚了揚眉，等着看她開心和感謝……
淳于焰話到嘴邊，發現了馮蘊眼裡的疑惑，住了嘴。
她將衣裳往阿樓懷裡一塞。
淳于焰一直沒有說話，也不喝水不飲茶，一臉銳氣地看着她，直到馮蘊得算出結果。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阿樓，送客。”
淳于焰這人確實脾氣不太好，可他那種不好，又跟雍懷王很有不同。
這人不陰陽怪氣，是不會說話嗎？
她沒再搭理，自顧自地翻閱起來……
她沒有一點錯。
該死的！
淳于焰停在原地，望着女子晏笑淺淺的模樣，進不得，退不得，一顆心彷彿泡在酸水裡……
渾身上下好似泛着一種懾人的光芒，卻獨獨將他排斥在外。
“世子讓利的部分，我會讓人補給世子。”
“世子不用多心，再往後，我們按照契書來辦就好，誰也不佔誰便宜，這生意，才能做得長久。你說呢？”
淳于焰星眸半眯，“我可是讓你吃虧了？”
“娘子，侯將軍回來了，在客堂候着。”
他輕咳一下，穩定情緒。
馮蘊沉默片刻，示意他將衣裳放下。
“想來是娘子不肯遂他的意吧。”姜吟淺淺一笑，見阿樓不說話，又道：“樓總管，你說世子對王妃，可是……別有心意？”
阿樓手一抖，看着小娘子溫柔的眼神，又是感激又是心虛。
馮蘊心下一窒。
“告辭了！”
淳于焰冷笑一聲，“我是小人，我有輕賤之心？馮十二，算你狠。”
“樓總管……”姜吟喚住他，“娘子回來，各家姐妹都表示了心意，我卻慢了許多——”
姜吟一怔。
認真做事的馮十二，十分好看。
淳于焰沒有看他，雙眼一眨不眨地盯住馮蘊，拿着賬簿，用力地擲在案上。
“好。”他朝向忠攤開手，“我跟你算。”
“她爲何不來？你臉紅什麼？”
阿樓笑了起來，“說幾句閒話而已，算不得什麼。外頭還有好些人說，淳于世子是爲了姜姬你，纔來莊子的呢……姜姬不也沒往心裡去。”
向忠看一眼主子，小心翼翼地低下頭，雙手將賬簿捧回去。
女子迎面而來，馨香怡人。
“小人的事，不是事，娘子無須記掛。再說，小人有自知之明，哪敢心存妄想……”
“我會替你放在心上。但眼下朝廷在打仗，我好歹也拿了俸祿，得爲朝廷辦事，暫且顧不上你……”
淳于焰心下一窒，眼裡突然戾氣橫生，就像剛剛點燃的火焰被人一盆冷水潑下來，心窩裡溼淋淋的，無邊憤怒，還不敢認慫，冷冷笑着，一副高傲姿態。
“算吧。”
“怎麼了？”
她說着，將捧在手上的衣裳遞到阿樓的手上。
無論他怎麼做，做得再多，都改變不了馮十二的半點心意。
“這……無功不受祿……怕是，怕是不好收姜姬的大禮……”
“樓總管教訓的是。”姜姬微微福身，不好意思地道：“我不該多嘴多舌，樓總管見諒……”
馮蘊睨他一眼。
阿樓的臉，漲紅得如同猴子屁股似的。
馮蘊看着他，不說話，也不出聲。
“親兄弟明算賬，世子要是不急這一時，不如再稍坐片刻，等核完賬目再走？若是另有要事，那我晚些時間，再差人呈給世子……”
她在朝他微笑，笑容柔和，嫺靜。
“我拿錢給世子，不讓世子吃虧，我爲何要內疚？”
“馮十二……”
馮蘊知道，那些話傷到他了。
“依你。”
馮蘊放下書，擡頭問他。
馮蘊與他目光相對，正要說話，外頭傳來葛廣的稟報。
淳于焰臉色突變，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馮蘊說得平靜又輕鬆。
但她只想賺自己該賺的，不願承他這份額外的情義，這才格外把話說得重了一些。
今日不小心被撩動，心火燎原，這纔在馮蘊面前失了分寸。
阿樓幾乎不敢正視馮蘊的眼睛，可又不敢迴避這個問題，就那麼不知所措地看着她，然後捧着衣裳，慢慢地滑跪下去。
“裴妄之，就是故意的。”
“世子慢行。”
馮蘊面不改色地拿過一張演算紙。
“別廢話了，快看！我也沒那閒工夫等你。”
馮蘊眼神銳利，“是不敢，還是不想？”
淳于焰僵硬地睨視着，沒有平常那種死皮賴臉的慵懶和愜意，整個人冷冷淡淡，好似換了一個人。 馮蘊久久不聽他說下文，狐疑地歪一下頭。
“這……”
聞言，他驚出一身冷汗，實覺自己不該。
“世子……”她擡頭，欲言又止，“世子沒給屈先生髮餉嗎？算錯賬了！”
“樓總管往後不要再跟我客氣。”
狗東西，總算髮現了？
淳于焰眉頭挑高，“不曾算錯。”
淳于焰看着她。
很快，眉頭慢慢蹙了起來。
對比之下，他如小丑。
賬目清晰，她整個人如釋重負。
馮蘊知道他的好意。
“世子跟娘子做生意，來往多一些罷了。姜姬可不要瞎想。”
淳于焰心裡一跳。
阿樓這纔回神，面紅耳赤地道：
馮蘊一聽，合上賬簿。
認識這麼久，淳于焰發脾氣不是第一次，但像今日這般憤而走人還是頭一回。
馮蘊看了阿樓一眼，“知道了。”
淳于焰：各位讀友幫我評評理，馮十二氣不氣人？她是不是誠心氣死我，好繼承我的首富之位？
讀友：……你插足還有理了你？
淳于焰：這是古代，馮十二這樣的大女子，三夫四郎的也是人之常情……
馮蘊：噫，他說得居然有點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