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決定了,就不要再耽誤時間。”華醫生說道,“鬱小姐,請跟我來,咱們再做一次最後的檢測,如果沒什麼問題,我會盡快安排手術。”
“好!”我答應着,看向樑薄,“打個電話給樑伯伯吧,讓他帶着兮兮來一趟,我想看看她……”
如果手術失敗了,這將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
樑薄點點頭,輕輕抱了我一下,然後鬆開。
我轉身,跟着華醫生頭也不回地走了。
進了檢測室,我按照華醫生的指示,做着各樣檢測,不光是驗血,還要量血壓,測心率,對身體做全面檢查,排除一切隱患,以防止在手術中因爲其他方面的疾病發生危險。
一切都檢查完後,華醫生說有些數據需要等一會兒纔出來,我想着兮兮應該到了,就徵詢了他的意見,自己先出去了。
回到那邊,兮兮果然已經來了,被樑薄抱在懷裡,趴在他肩上左顧右盼的找我。
樑伯伯坐在一旁的長椅上,國仔站在他旁邊,應該是國仔開車送他們過來的。
兮兮看到我走過來,高興地喊着媽媽,從樑薄身上溜下來,跑過來迎接我。
我蹲下來抱住她,在她臉上親了兩口,我的寶貝兒,我最後的牽掛,我想着有可能是最後一次抱她了,忍不住鼻子發酸。
“媽媽,你去哪了?”兮兮摟着我的脖子問道,但她並沒有等我的答案,而是接着說道,“媽媽,下個星期我們幼兒園有演出,我要帶隊背誦弟子規,還要唱歌,我想讓你去看我,好不好?”
“這個呀!”我沉吟了一下,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去成,又怕影響她的情緒,只好委婉地說道,“兮兮呀,媽媽這幾天有事要到外地去一趟,但是媽媽會盡量趕回來的,這樣好不好,萬一媽媽到時候趕不回來,就讓樑薄叔叔替媽媽去,行嗎?”
“啊?怎麼又要去外地。”兮兮不滿地嘟起小嘴,“媽媽,你怎麼老是去外地呀,而且每次都去那麼久,外地到底有什麼呀,真討厭!”
“……”我看着她,無言以對。
樑薄走過來,在她身邊蹲下。
“兮兮,難道你不想讓叔叔去幼兒園看你嗎?”他笑着說道,“每個小朋友都有媽媽,但並不是每一個小朋友都有我這樣又高又帥又酷的叔叔哦!”
“嗯……”兮兮認真地考慮了一下他的話,頗爲認可地點點頭,“說的也是,那行,那你就去吧!”
“那叔叔就謝謝兮兮了!”樑薄說道。
“不用謝!”兮兮小手一揮,立刻轉了話題,“媽媽,樑薄叔叔說沈七叔叔在那個房間裡,我想進去看看他,我知道他肯定是得了很嚴重的病,我要去看他。”
“這個媽媽可沒辦法答應你。”我說道,“跟病有關的事,都要聽醫生的,知道嗎?”
兮兮垮下小臉。
“那好吧!”她說道,“等醫生來了我們問問他。”
“嗯,兮兮真乖。”我說道,又親了親她的小臉,這柔軟滑彈的感覺,還不知道以後有沒有機會再親。
“媽媽,我要吃冰淇淋!”兮兮說道。
孩子的思維真是猜不透,上一刻還嘟着嘴巴,下一刻就喜笑顏開,吵着要吃冰淇淋,國仔主動過來抱着她去買了。
樑伯伯看着兮兮和國仔走遠了,招手喊我過去坐。
“小鬱啊,你能做出這樣的決定,真是讓伯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拉着我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道,“雖然沈七是我的兒子,我比誰都希望他能好好的,但是我真的不想看着你爲他冒生命危險,小鬱,這可不是兒戲,我勸你還是考慮清楚再說,畢竟兮兮還小,即便是我們能把她照顧的很好,但有媽媽和沒媽媽是不一樣的,你知道嗎?”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說道,“樑伯伯,你說的這些我早已仔細考慮過了,救沈七,就是我最後的決定,我覺得這件事情值得我去做,再說了,手術是有一定的風險,但不證明我們一定不能成功,所以,你就不要再勸了。”
“唉!”樑伯伯重重地嘆息,“小鬱啊,伯伯從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可惜呀,你卻被我們父子三人拖累……”
“不,不是的樑伯伯。”我說道,“你這樣想是錯的,你們怎麼可能拖累我,反倒是我總在不停地麻煩你們,還有,到了現在,我早已經把你們當親人,這種見外的話,就不要再說了,你就安安心心地等着我和沈七平安的消息吧!”
“恐怕是不行了!”華醫生急匆匆地走過來,手裡捏着一張紙,“鬱小姐,你恐怕不能做手術了。”
我一愣,急忙站起身來。
“爲什麼?”我不安地問道,“是我哪裡不合格嗎,可你上次不是說匹配度很高的嗎?”
“跟匹配度沒關係。”華醫生說道,將手裡的那張紙遞給我,“鬱小姐,你懷孕了!”
什麼?
我腦袋轟的一聲就炸開了,開什麼玩笑,怎麼可能?
我怔怔地看着華醫生遞來的單子,根本沒勇氣去接,這消息太突如其來了,我根本就無法接受。
再看樑薄和秦若思,還有樑伯伯,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不可置信。
我慢慢低下頭,慢慢把手放在肚子上,依然不敢相信,有了一個小生命已經無聲無息的住進去了。
“怎麼可能,我一點感覺都沒有……”我看着華醫生,艱難地說道,“華醫生,你可能還不知道,我三年前就已經被診斷不會再懷孕,而且,我前段時間因爲誤服一種藥,差點就死了,我這樣的身體,怎麼可能會懷孕呢?”
“是啊!”樑薄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我可以做證的,而且,雖然我們曾經有過那麼一次,但是,那一次差點要了她的命,怎麼可能……”
“一切皆有可能!”華醫生打斷他的話,“生命就是這麼奇妙,有些時候,真不是科學所能解釋的,但是,孩子,他真的已經在了。”
我苦笑一聲,和樑薄四目相對,一點新生命到來的喜悅都沒有,這個孩子,他來的太不是時候了。
“懷孕就不能做手術了嗎?”我還是不甘心。
“正常人都有風險,何況你一個孕婦?”華醫生說道,“你救人心切我可以理解,但是如果還要再搭上一個孩子,就真的不值得了。”
“可是……”
“小鬱,別胡鬧!”樑伯伯上前一步,神情複雜地喝止我,“我本來就不贊成你給小七移植,現在你又懷了我們樑家的血脈,我就更不可能同意了,你現在什麼也不要想,照顧好自己就行了。”
“這怎麼行,沈七怎麼辦?”我說道,“他已經沒時間了,容不得我們瞻前顧後……”
“小七,我來救!”樑伯伯大聲說道。
“不行,我反對!”樑薄跟着大聲說道。
“你反對沒用,我是他爹,我說了算!”樑伯伯瞪眼道。
“你老了,現在樑家我說了算!”樑薄也瞪眼道。
“正因爲如此,我更不能讓你救。”樑伯伯說道,“沒有我,你照樣可以撐起樑家,沒有你,樑家就完了!”
“沒有你,我和小七就是孤兒了!”樑薄梗着脖子喊道。
這一句把樑伯伯喊蒙了,他呆呆地看着和自己一樣倔強的兒子,淚水奪眶而出。
“小薄,別跟爸爭了。”他放緩了語氣,近乎哀求地說道,“爸老了,就是現在不死,也活不了幾年了,不像你們,正是好時候。
爸這一輩子,既對不起你和你母親,也對不起小七和他母親,爸在你們面前,就是個罪人,現在,爸終於有一個可以贖罪的機會,你就不要再攔着我了。
爸知道,按道理來說,你年輕,身體好,更適合給小七移植,但是哪怕有那麼萬分之一的風險,爸也不願意讓你去冒險,更何況,你現在又有了自己的孩子,萬一你出了意外,讓爸怎麼活,讓小鬱怎麼活,好孩子,沒有了你,爸還是活不成啊,你知道嗎?”
樑伯伯的話把我們所有人的眼淚都逼了出來,我捂着胸口,只覺得那裡像堵了石頭一樣,無法呼吸。
秦若思悄悄走到我身邊,伏在我肩頭小聲抽泣。
連華醫生都忍不住別過臉去擦眼睛。
樑薄面色沉沉,生生逼退眼中的霧水。
“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會答應的!”他不容置喙地說道。
樑伯伯以爲自己能說通他,沒想到卻等來一個這樣的答案,當下就惱了。
“行,你不答應,你不答應!”他喊道,轉而問華醫生,“死人的肝臟也一樣能用吧?”
“……”華醫生爲難地看着他,“老先生,這……”
“你就說行不行吧?”樑伯伯目光如炬地盯着他,非要他說出個確切的答案。
“行!”華醫生無奈地說道。
樑伯伯又看向樑薄。
“你就等着爲我收屍吧!”他平靜地說道,轉身就往外走。
樑薄仰天發出一聲哀嚎,揮拳砸在牆上,血順着光滑的牆面淌下來。
“爲什麼?”他大聲喊道,“爲什麼你們都要這樣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