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老侯夫人這心中沉甸甸的,看着崔婉清就不禁有點出神,半天都沉默不語,崔婉清被外祖母的異樣,弄的有點心中微跳。
不禁是極爲迅速的瞧了一眼崔長健,瞧見自家三哥眼含安撫的對自己點了點頭,手也衝着她輕輕的搖了搖,示意自家九妹妹稍安勿躁。
崔婉清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情緒了一口氣,靜心的等着自家外祖母回神。
曹老侯夫人良久才嘆道:“程媽媽,讓所有在正房當差的丫鬟,媽媽,婆子們都歇一會去,你帶着紫晶和黃玉,還有琥珀,將前後門還有側門都守着,不許放任和人進來,若是有遺漏,家法從事。”
程媽媽是當差多年的老人了,心中一凜,曉得這是有事情要來了,當即便帶着人開始挨着屋的,往外趕人。
大約一炷香之後,她單獨回來屈膝稟到:“老夫人,老身親自在屋子裡到處都看過了,保證沒人留下,您和表小姐有話只管說,奴婢就在正廳守着呢,有需要吩咐的,奴婢搭聲就到。”
曹老侯夫人連個勉強的笑容都擠不出來,只是揮手讓她退下,等到屋裡只剩自己祖孫倆,外加一個崔長健的時候,這纔看着崔婉清苦笑着說道:“好孩子,你別怕,外祖母還不算老,還能撐得住,你有話只管直說,無需顧及旁的。”
崔婉清聞言一愣,這幾句話說的簡直太貼心了,簡直就是把這自己的脈,什麼都清楚似得。
她不由得在心裡暗自嘀咕,“外祖母這樣的說話,該不會是她知道些什麼吧?老人家該不會是就等着我來說呢?這不大可能吧?此次的事情很是隱秘,她老人家又是從哪裡知道的呢?”
她在心裡想了又想,到底沒想出來個端倪,只覺得這會子跟外祖母說什麼,都是那麼的蒼白無力,還不如讓外祖母親眼先看供詞的好。
崔婉清頗有些遲緩的站了起來,腳底下也覺得異常的沉重,她緩步走到崔長健身邊,從自家三哥手中取過了姜姨娘按着血手印的供詞,轉身便順勢跪倒在地。
將這份得來不易的供詞,用雙手高高舉過頭頂,沉聲言道:“孫女兒手裡有份姜姨娘親筆所書的供詞,事關我孃親之死,還請外祖母不要太過激動,靜心來看。”
“還請您老人家牢牢記在心裡,在外孫女的心中,固然爲自家親孃討一個公道很重要,可要是因爲這個,卻將您老人家氣的病倒,那可真就是得不嘗失了。”
“若真是這樣,孫女兒又有何顏面再見孃親?還請外祖母靜心纔是。”
曹老侯夫人此時的情形,真的比崔婉清預計的要好得多,最起碼沒有慌亂,看起來還是以往那般沉穩。
只見老人家是顫着手,從崔婉清高舉的雙手中拿過供詞,輕輕的說了句:“你是個孝順的好孩子,外祖母心裡有數呢,不要怕,先起來吧。”
“想必爲了這樣東西,你跟你三哥也沒少花心思,外祖母這就仔細的看過,你這就出去,讓程媽媽使人請了你兩位舅父來,悄悄的去,請他們兩位從東邊小角門進來。”
崔婉清應了聲,“是。”這就站起身子,往正廳去尋程媽媽了。
屋裡此時就只剩下崔長健和曹老侯夫人,崔長健看着拿着供詞蹙眉細看的曹老侯夫人,神色越來越悲痛,握着供詞的手,也開始抖的厲害起來。
崔長健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半空中,待他再看着崔老夫人面上的神色,還沒有太大的改變,曉的這位老人家的心還沒有亂,總算是敢正常的喘氣了。
可他依舊是不敢掉以輕心,崔長健最是明白這種上了年紀的人,萬一要是一口氣上不來,那可就得出大事情了。
他雙眼眨都不敢眨的盯着曹老侯夫人,右手緊緊的握着官帽椅的扶手,感覺到自己的掌心一片滑膩,可見這是有多麼的擔心了。
崔長健的脣角浮現出了一抹苦笑,不禁是在心裡默默的禱告,“皇天菩薩,您可千萬得保佑曹老侯夫人,能撐過這一關啊。”
崔婉清出去轉了一圈,回來見自家外祖母還在認真的看供詞,手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但是眼神還算清明,只不過被氣的狠了,容貌都有點扭曲。
她有側臉看了眼自家三哥,這位正在眼神灼灼,滿臉緊張的瞧着曹老侯夫人,她知道這位是擔心老人家經受不住,心中擔心曹老侯夫人會暈倒。
崔婉清不由得暗自後悔,怎麼自己這麼大意?怎麼就忘記了應該順路請來一位大夫呢?
這會要是有大夫在跟前,萬一外祖母有個什麼不好的,也能及時的救治不是?
她這裡滿腦子胡思亂想的,就聽到外間腳步聲響,待人掀開門簾一看,不是自家大舅父和三舅父,又是那個?
“來的好快啊,誒,不對啊,這出去報信的人,也不過才走片刻而已,恐怕都還沒走出慶和院呢,怎麼兩位舅父這就已經到了?”
“看他們倆,一個眉毛都快皺到一起去了,另一個卻是臉色煞白,腳底虛浮,這到底是怎麼了?”崔婉清心裡疑惑的很,但還是先跟着崔長健,對自家舅父大禮參拜。
這對悲催的兄弟倆,也是剛剛趕回明安侯府,兩人哪都沒去,直直的就往慶和院來了,要說他們會比崔婉清兄妹倆晚到這麼久,那也是有原因的。
崔婉清放心也忍心將曹朵交給萬大勇,可是曹澤和曹沐卻是不能啊,他們倆半道上截住了萬大勇,再三保證將來崔婉清不會來找他的麻煩,便將曹朵接了過來,也沒敢帶回家裡,讓人帶去郊外的莊子上安頓了。
明安侯和曹三老爺,今天可是將崔婉清的狠厲做派,一覽無遺啊。
此女膽子正,手段狠,最重要的是,在知道真相,證明自家親孃的確是冤死的,她還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沒有完全的崩潰。
她不但是沒有拿姜姨娘泄憤,甚至也沒有跟姜姨娘有任何多餘的廢話,就是乾脆利落的拿到了最重要的東西。
崔婉清打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她是這樣一個有着明確目標的人,那麼,就在現在,在曹家,她又想要一個什麼樣的結果?
曹澤和曹沐心中都在擔心,這件事情可是家醜,大大的家醜啊。
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就算曹三夫人罪該千刀萬剮,可是曹修和曹棠卻就要被毀了呀,連帶着明安侯府着一大家子人,都得揹負這個沉重的後果。
明安侯兄弟倆的年紀都不算大,家裡的孩子們,女孩子才訂親了兩三個,男孩子全都被壓着,連親事都沒定呢,此事一出,家裡的孩子們該怎麼辦?
自己這些做長輩的又該要如何自處?怎麼對得起這些無辜的孩子們啊?
兄弟倆的嘴上雖然隻字不提,心裡卻是跟打鼓似得,震得人腦瓜仁子都開始疼了。
兩人是緊趕慢趕的回到了家裡,就在踏進慶和院正屋的那一瞬間,看到守門的全是曹老侯夫人的心腹,而屋裡卻是一片寂靜,除了程媽媽坐在正廳邊上的錦杌子上,再沒有其他人了。
兄弟倆不禁是四目相對,心中一鬆,黯然相嘆......
曹澤忍不住嘆道:“你說咱家三妹是個最溫順不過的性子了,怎麼生了個女兒,卻是如此的犀利?行事竟是水潑不進,周全至此,實在是難得,可惜是個女孩子,要是個男孩兒......”
“要是個男孩兒,他還能活到現在?只怕是一出娘肚子,就要被活活掐死了。大哥,您知道嗎?三妹的死,咱們哥倆的責任最大啊,弟弟我......我實在是......”曹沐的胸膛異常劇烈的喘息着,話都說不完整,難過的可不是一點半點。
曹澤知道今天這個三弟受的打擊太大了,向氏居然懷疑三弟和三妹之間不清白,這可是滑天下之大稽!
這話真的都無法宣之於口啊,更不能解釋,就怕越說就越說不清楚。
向氏的心思着實是太過齷齪不堪了,可這人平日裡偏偏是一副和藹可親,萬事不爭的大度模樣,爲人處事,那是沒一個不誇她賢良的。
這麼一個人,內裡卻是一頭白眼狼,想到自家三妹受人矇蔽,將一條毒蛇引回自己家中,不但是害的自己命喪黃泉,就連自己的三哥,也被她拖累的不輕,這怎是一個冤孽就能說得過的?
明安侯伸手扶了崔婉清兄妹起來,也不敢打擾自家孃親,生怕惹得老人家心亂,乾脆便扶着曹沐在臨窗大炕的炕尾坐下,崔婉清便坐到了自家外祖母的身邊。
所有的人,都是屏氣凝神,大氣都不敢出,動作也是極其一致,都是關注萬分的瞧着崔老夫人。
這麼會功夫,曹老侯夫人已然是將供詞看到了最後,看到傷心處,不免是淚如雨灑,中間歇了小兩陣子,這纔算是勉強看完了。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