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夫人說到這裡,總算是開始正眼看人了,她右手緊緊的握着拳頭,曲放在案几上,眼神灼灼的看着崔婉清,語氣裡充滿了不可置信!全身上下都是憤怒!憤怒!還是憤怒!
想來這些疑問憋在她的心裡,不是一天兩天了,而是整整十年,十年啊......到了這會,終於能暢快琳琳的說出來,她心中的怒火和悲憤,也是熊熊的燃燒着。
崔婉清經過無數風浪之人,此時也被鄭夫人所迸發出來的氣勢壓制,連句安慰的話都不敢說,她不能打擾鄭夫人,靜靜的聆聽,專注的聆聽,這就是崔婉清此刻能想到的,對鄭夫人最大的尊敬!
從鄭夫人開始訴說,到此刻,崔婉清先就證實了,自家孃親在死之前,都沒有親口說出,要將香蝶給了自家三舅父做姨娘,這完全就是曹三夫人和姜姨娘聯手撒的一個彌天大謊!
至於姜姨娘爲什麼不等孃親發喪,邊尋找藉口回了明安侯府,卻是一點也不難猜到,“這個毒婦定然是做了對不起孃親之事,沒有膽子在孃親的屍身邊守靈,要知道當初自家孃親發喪,整整停靈七七四十九天!
說個不好聽的話,要是真讓姜姨娘守靈四十九天,以這位的城府,膽量,還有她做下的好事,怕是要不了十天,就得當場瘋在孃親的靈前!
在今日之前,崔婉清雖然靠着自己前世的經驗,能夠從姜姨娘的身上,瞧出來自家孃親死去有貓膩,但是也直到這一刻。鄭夫人的話,纔算完全證實了,崔婉清先前的那些揣測,全中!
鄭夫人沉浸在悲憤莫名的情緒中,不能自拔。她一點也顧不上去看崔婉清,或是費心猜崔婉清心裡想着什麼?
只是自顧自的繼續往下說:“除了我們三人,還有身邊親信,很少有人知道,香蝶那是早早的就喜歡上你三舅父了,你孃親寵她。就想着將她給了自家三哥做妾,了了她的心願,也免得自己以後爲香蝶操心婚事。”
“因此便在自己婚期定下之後,親自找你三舅母單獨的談了一回,可沒想到。一直都對她百依百順的向琤,卻爲了香蝶的事情,第一回跟你孃親吵了嘴,堅決不許香蝶進門,爲這個,你孃親還偷偷找我哭來着。”
“你說說,向琤都這麼決絕的拒絕了你孃親,又怎麼會在你娘剛一死。她突然就願意了?還爲往日的情敵作證說謊話騙人?這絕對不會是什麼良心發現的,姨娘又不是個傻子,自然是心中起了疑心。乾脆就找到曹家去質問她。”
“清兒,你知道麼?有時候事實的真相很殘酷,真的真的太殘酷了,向琤當時對着我是百般的狡辯,可她越是解釋,我就越是懷疑。當我說要將此事告訴曹三哥的時候。”
“她徹底慌神了,哭着跪下求我。說是她和香蝶,的確是揹着你娘有約定。香蝶幫着她在你娘跟前說好話,遞消息,讓她成了曹三爺的正室夫人。”
“那麼作爲交換條件,將來她就答應讓香蝶進門爲妾,還准許她生下孩兒傍身,她說,這都是因爲她太愛曹三哥了,所以纔會如此不擇手段,達到目的,並不是要故意和香蝶兩人背叛你孃的。”
“她當時哭的都厥過去了,在我心裡,向琤一向都是溫柔鎮定的,我從來沒見過她這般的狼狽,而我被她這一番不要臉面的苦苦哀求,弄得是心亂如麻。”
“畢竟我和她也曾是至交好友,我對她付出的感情,可不是虛假的,可嘆我那時,被她的惺惺作態騙過,就這麼傻乎乎的信了,她和香蝶勾結,只是爲了曹三哥。”
崔婉清聽到這裡,不禁嘆息出了聲,“姨娘爲人太過赤誠,卻是忘記了農夫與蛇的故事,曹三夫人乃是心思陰沉之人,恐怕當時裝可憐求饒,也是隻求將您先應付過去,換一點應對的時間罷了。”
“姨娘當時要是狠一狠心,直接去尋了我三舅父,就再不會有後面的慘事發生了,而那曹三夫人又怎麼會逍遙自在了這許多年?”
鄭夫人面色慘然的連連點頭,讚許的對崔婉清言道:“好孩子,到底還是你看的清白,我還是當局者迷啊。”
“當日,姨娘回家之後,卻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你想想,你孃親當初親自去和向琤說香蝶之事的時候,向琤都已經嫁進明安侯府大半年了,她應該順水推舟的答應纔對,爲什麼不惜和你娘鬧翻,還是要將香蝶留在你娘身邊?”
鄭夫人說到這裡,突然擡頭看了看崔婉清,輕聲問她了一句:“清兒,你跟姨娘說說,這世上,最可怕的是什麼?”
崔婉清雖然已經是將後面的事情,猜出來個七八分,但還是很用心的在聽鄭夫人說話,這會突的被這位新進的姨娘一問,想都沒想的,順口便說了兩個字:“人心。”
鄭夫人望着崔婉清笑了,笑的如春花般燦爛,眼神中那飽含欣慰的神采,咄咄逼人,讓人不敢直視。
崔婉清登時便生出一種感覺,整間房子,在這個檔口,就因爲她這嫣然一笑,而變得光彩閃爍。
她在心裡仔細的回想了一番,這還是鄭夫人第一次在自己眼前,發自內心的笑,笑的這麼吸引人,怪不得孃親當初能選她做了朋友,擁有如此震撼人心笑容的女子,誰又能拒絕的了她呢?
等到笑容散去,鄭夫人這才點頭言道:“是啊,人心隔着肚皮,誰能看清?我這裡懷疑向琤和姜月娟,一心想要挖根究底,而她們那邊也在謀算着我呢。”
“可嘆,我那時年少,身邊除了你娘,便是向琤,就連未婚夫,也是不甚知之,身邊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當我準備帶着翹月去城南花瓶街,去尋那李姓穩婆求證之時,噩夢便悄然降臨了。”
“那李穩婆引着我進了她們家門,進去一看,她家正屋坐着一位年輕的未婚的小姐,打扮的光彩奪目,和這個簡陋的地界,恰恰形成了一個對比。”
“此女姨娘我倒也算是認識,她便是你現在的母親周氏,我正好奇她怎麼會在這裡,周氏卻是笑着問我,‘昨日的雞湯滋味可還好麼?’可笑我到了這會才知道,家中早就被人家安插了奸細。”
“周氏勝券在握,倒也不用我問,便冷笑着說,我昨日用的雞湯裡,加了一樣叫做‘幻夢’的毒藥,我若是乖乖的聽話,不再管曹家崔家的這檔子閒事,那麼每月都會有人來給我送上解藥,若我還是執迷不悟,那麼不光是我自己要死,就連我的老父親,也得跟着一起遭殃。”
“天知道,那一日的雞湯,因着我無心用,卻是賞了翹月的,平白的連累了翹月,讓她替我受罪。”
翹月見自家主子悲傷難忍,淚水不受控制的滴落在衣衫上,忍不住勸道:“夫人,莫要爲翹月難過,這都是命數,婢子倒還慶幸,當時用雞湯的是婢子而不是您呢,若不是婢子的命被她們捏在手裡,以您的個性,怕是當時便要豁出性命不要,也要鬧個魚死網破了。”
鄭夫人用帕子輕輕的拭了淚,勉強笑道:“那倒是真的,若是沒有她們拿你和咱家老爺子拿捏我,我寧死也不會讓她們得逞的,不過,這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是老天故意如此安排了一遭,恐怕爲的就是,要讓清兒親自爲她孃親報仇的。”
崔婉清瞧着這一對忠肝義膽的主僕,相顧落淚,好不淒涼,心裡一陣子抽疼,不由得暗暗想到:“怎麼前世裡自己見到的,都是冷漠無情之人,這重活了一世,遇到的人個個都是有情有義?這到底是何道理?”
鄭夫人陪着翹月落了會淚,用眼淚宣泄了下自己的痛苦不平,這才漸漸的平復心情,又瞧着崔婉清言道:“姨娘可以肯定的說,當年你孃親之死肯定有鬼。”
“可嘆我這裡被人盯着,還要費心和翹月配合做戲,瞞過她們的眼睛,一時之間哪裡能再有別的動作?還沒等我想到法子,那邊李穩婆便在你孃親下葬過後,舉家離開京城,而朱穩婆卻是遭了報應,中了風。”
“至於崔家,我是連想都不敢想,只怕我連大門都沒進去,這邊老父親和翹月便要遭殃了,這樣一來,姨娘想要找彩蝶和夢蝶問個究竟,也變成了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我只好想了法子,拐彎抹角的求了你鄭伯父,讓他使人時刻盯着陳太醫家,一年後,周氏憑着聖旨嫁進你家,她這一進門,我這裡就越發的被動。”
“周氏不是省油的燈,目的又萬分的明確,沒用多久便仗着皇家的勢力,把持了崔家西府,再往後的事情,你也應該都知道了,要不然也不會讓方媽媽四下打探。”
崔婉清訝異的問道:“您怎麼知道侄女兒讓方媽媽打探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