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黃泉主人和心相
時間稍稍往前推。
撤離點。
單黎看了眼陳鹿思離開的方向，接着回過頭來，望向安靜站着的林鶯，沉默片刻後，輕聲道：“你竟然支持他。”
毫無疑問。
姬莘給他的任務，失敗了。
陳鹿思在聽到還有情報人員在那邊後，便直接趕了過去。
她甚至來不及阻攔。
“嗯？”
林鶯收回目光，看向單黎，發出了疑惑的聲音。
單黎往前一步，來到林鶯身邊，嘆氣道：“陳鹿思去那邊，太冒險了。”
“我知道。”
林鶯聞言微微頷首：“但他會安全回來的。”
“……”
單黎看着自信的林鶯，無言以對。
實話說。
在他看來，某些方面。
林鶯和陳鹿思真的是兩個極端，完全就不搭。
她猶豫了會，這才無奈道：“你難道就沒有想過其他更糟糕的可能嗎？”
“沒有。”
林鶯輕輕搖了搖頭：“單黎小姐，恕我直言，你根本就不瞭解他，不僅不瞭解他的強大，也根本不瞭解他的爲人。”
單黎：“……”
“你覺得不應該讓他去冒險。”
林鶯雙手背在身後，柔聲道：“但你有沒有想過，陳鹿思不單單是天策府的戰力，不單單是我的男朋友……他還是一個擁有自己想法，擁有心的正常男人？”
單黎：“……”
“他不是誰的提線木偶，我無法跟你解釋叔叔阿姨的死對他的影響，以及他父母對他的意義，當然也就無法跟你解釋，剛剛他看到的那一幕到底有多生氣。”
林鶯繼續道：“但相處了那麼久，你應該也發現了，他並不是那種唯結果論的梟雄，他相比起結果，其實更加註重於內心層面的東西。
當他決定代替司雨潔前往帝都，擔任天策的時候，伱就應該明白這一點了。
剛剛我阻攔他，耍小性子講道理，讓他留下來，然後呢？
最後當他看到那些情報人員屍體的時候，我該說什麼？勸他不要在意嗎？讓他違抗自己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心，重新變得跟以前一樣嗎？讓他變成只會聽從你們命令的木偶嗎？
我不要……我當初讓他加入天策府，就是想讓他重新找回自己的心。
我也不會讓你們這麼做。
耍小性子這種事，我還是習慣和他單獨相處的時候做。”
說到這。
林鶯頓了頓，再次看向陳鹿思剛剛離開的方向，輕輕笑了笑：“另外，你們是真的不瞭解他啊，就像那個笨蛋從來不瞭解自己一樣，我每次跟他說，他是我的神明，他都以爲是開玩笑。
至今都還沒發現，我的權柄能力是他權柄能力的延伸。
我的權柄能力強度完全取決於他。
真是笨啊。”
單黎有些愕然，望向林鶯。
林鶯注意到她的目光，再次露出動人笑容，然後微微挺起腰肢，一臉驕傲道：“所以啊，除了我，你們誰都不知道，我男朋友到底有多厲害！”
……
根源處。
霧氣漂盪間。
消散於虛空中。
陳鹿思輕輕甩了甩左手，一雙眸子漸漸染成了金色。
而他視線中的一切，都開始變化。
那些不斷漂盪的霧氣，逐漸轉換成了線，互相糾纏在一起的線。
而那位墮天使看着陳鹿思那雙染成金色的眸子，跟着甩了甩手，讓短指重生。
但他剛有所動作。
陳鹿思跟着動了。
身體前傾。
伴隨着衣襟向後飄飛，瞬間飛掠向那位墮天使。
同時擡起左手血肉扭曲而成的刀刃，猛地往側邊一揮。
那密集糾纏在一起的細線，其中一根瞬間被切斷。
而墮天使正在重生的手指猛地一滯。
直接停止了。
他臉上的愉快消失了。
接着再次抽身急退，躲避陳鹿思右手揮砍而來的泰阿。
雖然他腦袋被砍倒不至於死亡。
但他沒忘記，兩人正處於遊戲中。
哪怕是沒有規則的混沌，也是講究契約的，就如同哪怕是神明也不可能隨心所欲一樣。
第一個惡魔在誕生之初，就被注入了某些與生俱來的弱點。
比如說對教會聖遺物的懼怕。
比如說可以利用花言巧語扭曲契約，但卻不能違抗契約。
剛剛兩人雖然沒有約定賭注。
但當陳鹿思提出玩法，他迴應的那一刻，高麗黃泉那些沒有思想，遊蕩的死者印記就讓契約成立了。
這跟他是外來者有關。
整個黃泉天然是傾向於東亞人，或者更準確地說傾向於主流子民陳鹿思的。
而他賭的是，陳鹿思至死都無法砍下自己的腦袋。
墮天使不知道對方賭的是什麼。
但他總不能真的讓對方砍下自己的腦袋。
先不說有契約的情況下，輸了對自己有影響。
就說臉面問題。
這位墮天使就接受不了。
他纔剛墮落，依舊保持着天使的某些習性。
比如說驕傲。
不過……
“……”
那位墮天使看向自己停下重生的手指，感受到傳遞而來的力量驟然停滯，臉色略微有些陰沉。
爲什麼？
怎麼做到的？
他不理解。
事實證明。
他不僅保留了某些天使的習性，還保留了樸浩佑的部分性格。
畢竟繼承了樸浩佑的身體。
他確實有人的一面。
這種影響，一時半會根本消除不了。
另一邊。
包括那位紅衣主教拉馬爾·艾海提在內，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明明剛剛還是壓制。
怎麼突然之間……感覺情況就兩級反轉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是……怎麼做到的？”
那位墮天使終於問了出來。
顯然。
樸浩佑的好奇心也被繼承了下來。
“……”
陳鹿思沒有回答，也沒有理會身後幾人的想法，只是再次擡起左手，輕輕一揮。
崩——
細線崩斷。
墮天使身周縈繞的氣息一滯。
緊接着。
陳鹿思的身影又一次出現在了墮天使的面前，橫舉泰阿，依舊對準他的脖子。
呼——
這次墮天使沒有退，而是看着陳鹿思，緊接着，滿是污穢的腐爛羽翼瞬間展開。
同一時間。
陳鹿思視線內，那些糾纏在一起的細線，全都亮了起來。
這次就不像剛剛復原那般小打小鬧了。
這位墮天使，開始真正意義上的榨取黃泉的力量。
而陳鹿思注意到這一幕，也十分直接。 左臂上擡，刀刃由下改上，直接往上一撥，直接將盡可能多的糾纏在一起的細線，一併斬斷！
崩崩崩——
緊繃細線驟然斷裂產生的輕微聲響，不斷響起。
墮天使展開的一對羽翼，其中一邊瞬間無力地垂下。
他那雙交融的重瞳，倒映出陳鹿思揮擊而來的泰阿，微微縮了縮。
而下一秒。
刀刃已經來到了他的脖子前。
只是……
預料之中的頭顱飛起，並沒有發生。
鐺——
反倒是一聲類似斬擊鐵器的聲音，響了起來。
泰阿確實砍到了墮天使的脖子。
但也僅僅只是砍到了。
泰阿甚至無法在他脖子上留下血痕。
只是堪堪留下了一條白印。
“……”
陳鹿思眉頭微蹙。
而墮天使則保持着原本的站姿，望向陳鹿思，接着……嘴角忽然咧開：“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竟然擁有部分黃泉管理權，甚至可以斬斷我汲取力量的通道。
真是讓人意外，我還以爲你只是竊取了普通的神位。”
說到這。
他看向陳鹿思的左手，那無力垂落的污穢羽翼再次揚起：“本來我還在思考，該怎麼快速擴展自己的領土……畢竟不同的界域存在着壁壘，沒想到你竟然擁有管理權，那麼你的靈魂，應該能夠暢通無阻地進入那片最大黃泉界域的核心吧？”
陳鹿思根本沒有廢話，右腿跨出，伴隨着地面開裂，往前一步，體內的靈洶涌奔流，瞬間集中在了右臂上。
接着，他右臂驟然膨脹粗了一倍，細微的血絲從中滲透出來。
陳鹿思面無表情，將泰阿往自己這邊收回收
接着。
再次將泰阿狠狠砍在那位墮天使的脖子上。
鐺——
火星迸發。
那位墮天使依舊一動不動。
甚至腦袋都沒有後仰。
他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陳鹿思，問道：“……你是不是很好奇？”
伴隨着話語落下。
他額頭上，尖銳漆黑的犄角重新刺破血肉，長了出來。
同時，他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得猙獰，盯着陳鹿思，再次開口時，聲音不再飽含人性，反倒帶着重迭之聲，彷彿萬千人共同出聲，一起朝陳鹿思怒吼：“你是不是忘了我剛剛說的事了？我現在！纔是這裡的主人！！剛剛我的力量突然中斷，我覺得奇怪！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所以我稍微認真了點！吸取了更多力量！
但依舊中斷了，是汲取的通道被斬斷了，對嗎？
但你以爲！我只能汲取那丁點力量嗎？你以爲你斬斷的那些通道，真的能對我產生什麼根本性的影響嗎？
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是伊夫狄恩！！地獄第二序列繼承者！！！將來的黃泉之主！！！”
伴隨着震耳欲聾的重迭之聲傳遍整個黃泉支流。
眼前的樸浩佑。
已經完全看不到人樣了。
徹底轉變成了惡魔。
……兩米多高的惡魔。
他俯瞰着陳鹿思，羽翼遮天蔽日。
同一時間。
陳鹿思眼中……或者更準確的說，所有人的眼中，那些飄蕩在黃泉中的黑色霧氣，全都凝聚成了半透明的細線，然後全都亮了起來。
目光所及之處。
所有黑霧，都凝聚成了細線。
全都成爲了這位墮天使，惡魔汲取力量……的通道。
整個黃泉。
密密麻麻。
全都是。
“……怎麼了？發生什麼了？”
單黎等人，這一刻也發現自己身周的霧氣，突然凝聚成了絲線。
他們看着這不知道該說是壯觀好，還是嚇人好的一幕。
都有些驚疑不定。
但並沒有人能給他們一個答案。
而此刻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老洪，拉馬爾·艾海提，阿拉克爾·圖克，則直接愣在了原地。
但他們愣住的原因，並不一樣。
前者是因爲那位墮天使的話，因爲目光所及之處，那位墮天使汲取力量的通道，因爲那位墮天使散發出來的恐怖威勢。
而後者，兩位教會成員，則是因爲墮天使自我介紹時說出的名字。
……伊夫狄恩。
這個名字或許對於外部人士來說很陌生。
但對於教會高層來說。
可以說是如雷貫耳。
因爲就如他所說……祂曾是地獄，舊羅馬黃泉的潛在繼承者！
這一刻，兩人真的被嚇到了。
這樣的存在……爲什麼要讓其降臨！？
而最後。
……直面惡魔的陳鹿思，微微側頭，眼角餘光瞥了眼視線範圍內的細線，眉頭蹙得更緊了。
因爲太多了。
那些細線太多了。
短時間內根本不可能全部斬斷。
泰阿，自己的權柄能力，嵐……
“現在，膽敢直視我之人……交出靈魂！”
留給陳鹿思思考的時間並不多。
他剛觀察了一眼周圍。
那萬千聲音重迭在一起般的怒吼，便再次響了起來。
伊夫狄恩往前一步，蹄足踏在乾枯漆黑的地面上，靠近陳鹿思，舉起手臂。
陳鹿思猛地回神，側身。
一線……
“要小心啊。”
但陳鹿思發動術式的最後一瞬。
那熟悉溫柔的聲音，再一次響了起來。
他動作直接一頓，渾身僵硬。
不是說，心相只會出現一次嗎？
陳鹿思帶着這樣的念頭，側過頭去。
而他的身旁，那位神色溫柔的中年婦女，不知何時，又出現了，正滿臉擔憂地看着他，輕聲叮嚀。
短暫的分神。
直接讓陳鹿思錯過了躲避的時間。
伊夫狄恩手臂落下。
陳鹿思再一次，如同炮彈一般，飛了出去，重重砸落在地。
砰的一聲。
伴隨着地面震動。
泥土濺射而起。
地面出現一個凹坑。
陳鹿思的身影消失在了凹坑之中。
同時，伊夫狄恩也直接撕碎了那位神色溫柔的中年婦女，讓其再次消散。
他似乎也有些奇怪，看了看自己的手，接着道：“……又是哪裡來的老鼠？”
……
公海。
嬴政站在聖光之下，聽着頭頂不斷傳來的意義不明的嗡鳴聲，下意識摸向了腰間。
但很快。
他就想起了泰阿不在身邊，慢慢放下了手，直接低頭看向了腳下。
目光彷彿能穿透層層壁壘，看到高麗支流那邊的情況。
至於頭頂的聖光。
他就如同當作了太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