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天雷
一些人在死亡陰雲籠罩下，是沒有思考能力的。
他們只會下意識地掙扎求生。
就如同溺水的人，會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東西一樣。
而亨克·馬查多，就是那個溺水的人，而他想要抓住的那根稻草，正是自己的信仰源泉，以及伊勢神宮和木槿新教的那些炮灰。
所以他剛剛完全就沒想過。
爲什麼，李徵等人會對兩人的權柄能力那麼熟悉。
爲什麼，唐語會如同開竅了一般，搶先釋放權柄能力。
還有爲什麼，那個基岩海岸都會有人巡邏，而且巡邏的人還是攜帶着天罰武器的警備軍士兵，見到他們甚至連質詢都沒有，就直接選擇開槍。
當然，最重要的，還有爲什麼……這些人沒有出現在吹陀沙灘之上，而是出現在那處基岩海岸之上。
其實這些問題的答案，都非常簡單。
只是……一些人在死亡陰雲籠罩下，是沒有思考能力的。
除非有人像戳破泡泡一樣，戳破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他們纔會恍然大悟。
或者，由他們自己親手去戳破那個名爲希望的泡泡。
而顯然。
亨克·馬查多屬於後者，他選擇自己來戳破那個泡泡，然後就讓自己體驗了一次從滿懷希望到絕望的過山車之旅……
剛剛他口中，這會天策府絕大部分高級戰力都在往這邊趕，想象中一片狼藉，動靜非常大，熱鬧非凡的吹陀沙灘。
此刻一片死寂，格外平靜。
如果忽略掉那些蹲在地上，雙手抱頭，因爲疼痛呻吟的伊勢神宮以及木槿新教賦能者的話。
而他剛剛認爲，會在天策府高級戰力趕來之前，大殺特殺……而在天策府高級戰力趕來後，瞬間拋棄伊勢神宮和木槿新教賦能者，從而從容離開的信仰源泉。
他和伊格利·薩巴的信仰源泉，此刻不僅沒能跑掉，反倒都如同死狗一樣面朝下趴在地上……有氣進沒氣出。
而現場，甚至都沒有一個他認識的，記錄在冊的天策府高級戰力。
唯一一個例外唐語，正在他屁股後面追着他……
這一幕的衝擊力……對於他來說，甚至比剛剛看到李徵帶領上百號人神兵天降的衝擊力還要大，還要讓他崩潰！
他滿懷希望來找大部隊，卻發現大部隊早就被按在地上摩擦……希望轉瞬破滅是一方面原因。
另一方面，則是因爲他根-本-想-不-通！
到底爲什麼！？
這麼多高級賦能者，還是自己和伊格利·薩巴的信仰源泉帶隊，雖然伊勢神宮和木槿新教的高級賦能者，相比起天策府以及幾個大的賦能者組織的高級賦能者來說，實力確實有一定的差距。
但如此多人！還有自己以及伊格利·薩巴壓場！！這套陣容！！！不說推進到城市！至少也能鬧出大的動靜，讓天策府緊張起來吧！？
……好歹能鬧出一點動靜吧！！！
就算退一萬步，不鬧出動靜來，也不至於全員那麼快戰敗吧！？纔過去了多久！？
可爲什麼！此刻在沙灘上！所有人全都被俘了！？甚至就連自己和伊格利·薩巴的信仰源泉，也都倒在了地上？
現場還沒有一個記錄在冊的天策府高級戰力！甚至現場連個天策府的傷員都沒有！
這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個世界瘋了嗎！？
“……”
亨克·馬查多張開嘴，呆滯地望着下面的景象。
然後，他忽然就想起了不久前自己說過的話——‘全世界就自己聰明一樣，卻不知自己像蠢貨……被耍得團團轉。’
當這句話在他腦海迴響。
亨克·馬查多甚至短暫忘記了疼痛，只覺得臉蛋滾燙，自己就像是個在街頭賣藝的小丑。
……一邊顛着球，一邊滑稽地逗着別人笑。
直到。
“你跑個屁啊！懦夫！”
他身後，狂奔追上來的唐語一聲嬌喝：“你連我都不敢直面，跑過來打得過誰！”
同時。
再次給他背部留下了四道血痕。
亨克·馬查多猛地回過神來，劇烈的疼痛讓他直接喊了出來，他踉蹌地向前，驟然加速，再度拉開距離，看了眼陳鹿思，然後氣喘吁吁地望向唐語，雙目赤紅道：“……爲什麼？”
當名爲希望的泡泡被戳破，眼看逃生無望，大部隊已經全軍覆沒。
沒人斷後。
再不管不顧地逃跑，也只會被唐語折磨至死的情況下。
死亡恐懼終於開始減退。
亨克·馬查多也終於找回了點羅馬公教宗教裁判所一級事務官的風采：“內鬼？有人告密？還是什麼？到底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你們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告訴我！”
稍微冷靜下來後。
亨克·馬查多意識到了更多不對勁的地方。
而那些不對勁的地方……他更加想不通。
他可不覺得伊格利·薩巴的信仰源泉……會如此的不堪。
那可是英勇！
如果真的是短兵相接，他的權柄能力展開後，這些人怎麼可能是他的對手？
所以他唯一想到的可能，就是有人告密，然後像剛剛一樣，直接猝不及防被上百把天罰武器一起對準……陳鹿思這個不久前曾經出現在羅斯教會，特製型天罰武器的操控者出現在這裡，也證明了這一點！
“白癡！”
唐語壓根沒有回答問題的意思，瞥了眼安靜站在原地的陳鹿思，然後再次朝亨克·馬查多撲了過去，氣勢開始攀升。
……摘星！
咔——
伴隨着狐狸虛影出現。
亨克·馬查多再次眼前一黑。
唐語飛掠向前，帶着妖異感的豎瞳紅眸死死盯着亨克·馬查多的心口。
刷——
唐語的右臂驟然伸直，瞬間而至，五指併攏，突刺向亨克·馬查多的心口。
但亨克·馬查多在中了摘星的情況下，卻彷彿能看到一樣，一個旋身，以右臂付出一塊血肉的代價，堪堪躲了過去。
唐語秀眉緊蹙，猛地扭頭。
而地上。
鷺市本地的賦能者，此刻也已經都注意到了亨克·馬查多以及唐語，紛紛仰起頭來。
陳鹿思則回頭看了眼身後……發現亨克·馬查多那所謂的信仰源泉已經從地上站起來了。
此刻他那所謂的信仰源泉，身形突然拔高，變得跟瘦長鬼影一樣，正呆呆望向天空中的唐語。
“唐語。”
陳鹿思立刻提醒了一句。
“……”
唐語其實也注意到了地上亨克·馬查多的信仰源泉站了起來，似乎還成爲了本體的眼睛。
但她並沒有去管，而是權衡過後，快速飛掠着再次逼近亨克·馬查多的本體。
本體不消失，誰也不知道他權柄能力能造就多少瘦長鬼影出來，她不能被牽着鼻子走。
亨克·馬查多看着拖曳着狐尾虛影，眨眼間便出現在自己身前的唐語，眼看避無可避……直接選擇閉上了眼睛。
噗嗤——
唐語白皙手臂透體而過，直接穿透了亨克·馬查多的身體。
“哈……我不知道到底哪個環節出現了問題，到底是誰給伱們泄露了消息……這次的失敗，我認了，我確實沒有預料到這個結果。但是，不是你們有多厲害，不是你們打敗了我，請記住這一點。”
亨克·馬查多的聲音再度響起。 只是來源並不是唐語身前，而是……地面。
地面之上。
亨克·馬查多出現在自己那信仰源泉所在的位置，劇烈喘息着，臉色猙獰道：“可惜啊，我沒有機會親自審判出賣我們的異端叛徒，不得不說這真的是件糟糕的事。
不過……雖然沒有機會審判叛徒，但我或許最後還能給你們天策府送個禮物！”
唐語聽到亨克·馬查多的聲音，發現自己手臂穿透的不過是一個瘦長鬼影，瞬間反應過來，直接俯衝而下。
但同一時間。
亨克·馬查多也動了。
他舉起手，五指張開，對準陳鹿思。
而陳鹿思身邊，數十個瘦長鬼影忽然冒出，一起伸手，死死鉗住了他。
同時。
亨克·馬查多掏出一張羊皮紙，一踏沙地，驟然加速，直衝陳鹿思而去。
“來都來了！至少也要讓你們損失一些東西不是嗎？傳聞中天罰武器的締造者！……跟我一起去見主吧！！！”
亨克·馬查多望着傳聞中製造出天罰武器的陳鹿思，臉上帶着癲狂之色，手持羊皮紙，直接開始了唱誦：“主啊——”
人就是那麼奇怪。
當還有希望的時候，膽小如鼠，求生勝過一切。
但當沒有希望的時候，那名爲希望的泡泡被戳破了之後，他們就又變得勇敢起來了。
甚至，還會爲教會的利益考慮，死之前準備拉着陳鹿思這個傳聞中的天策府重要人物墊背。
轉變之快。
讓人大開眼界。
反正對於陳鹿思來說，這確實是很新奇的體驗。
他一動不動，看着飛快逼近的亨克·馬查多。
亨克·馬查多看着彷彿被嚇傻了的陳鹿思，臉上的癲狂之色更濃了。
但就在這時。
吳優忽然閃現出來，擋在了陳鹿思身前：“心聲印照！！！”
“……”
亨克·馬查多神色瞬間變得恍惚。
只是這個過程持續時間極短。
甚至不到一秒。
亨克·馬查多就恢復了清明，然後猙獰道：“我可是宗教裁判所的事務官……對我實施精神控制？你配嗎？自以爲是！”
話語剛落。
吳優身邊瞬間出現了數個瘦長鬼影，直接將他按倒在地。
緊接着，亨克·馬查多順利逼近到了陳鹿思身前。
他看着依舊一動不動，似乎真的被嚇傻了的陳鹿思，朝他露出一個癲狂的笑容，舉起羊皮紙，用高昂的，彷彿對這個世界審判的語氣，亢奮唱誦道：“審判……終將到來！”
“解體。”
而回應他的，則是一道冰冷海水般的聲音。
砰——
劣質聖光般的輝光……瞬間爆開。
亨克·馬查多臉上的癲狂與亢奮之色，猛地一滯。
他看着自己手中炸開的羊皮紙，瞳孔倏地一縮，接着瘋狂震動。
腦中那根弦，直接斷了。
呆若木雞。
陳鹿思掙脫開瘦長鬼影的鉗制，看了眼地上的吳優，伸出右手，一把掐住了亨克·馬查多的脖子，直接將他提了起來。
“……對我使用羊皮紙？那你配嗎？自以爲是。”
同一時間。
噗——
亨克·馬查多猛地挺起胸口，眼睛前凸，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滴答——
一滴藍色的血，緩緩滴落，很快就融入進了沙礫裡。
唐語出現在亨克·馬查多身後，手臂穿過他的胸口，而白皙小手……正捏着他跳動的心臟。
“……”
亨克·馬查多低頭看了眼從自己胸口處穿透而出的手臂，接着慢慢擡頭，看着面無表情掐住自己脖子的陳鹿思，微微張開嘴，如同窒息的魚一般。
剛剛在看到沙灘這邊的情況後。
他想過很多可能。
基本所有可能……他都想過了。
但大多數可能，他都感覺不現實，也無法解釋那麼多不對勁的地方。
所以，他覺得最大的可能就是，羅馬公教有人泄密了，這才造成了如今的狀況。
但是，在親眼目睹羊皮紙炸開後，亨克·馬查多忽然發現……自己好像錯了。
錯得離譜。
或許，根本就沒人泄密。
自己……好像又當了一回小丑，他媽的滑稽的小丑。
但是。
他還是想不通。
想不通！
自己……不配！？
羊皮紙……爆炸！？
“你……”
亨克·馬查多瞪大眼睛，顫慄着吐出一個詞，接着忽然拔高聲音，用僅剩的力氣，慘厲道：“……你到底幹了什麼！！這怎麼可能！！！”
陳鹿思平靜地看着他，沒有說話。
而另一邊。
唐語也顧不上亨克·馬查多，陳鹿思使用解體的瞬間，她就意識到了什麼，猛地擡頭看向天空，然後帶着些許恐懼：“陳鹿思，快看天上！”
陳鹿思緩緩擡頭，看向頭頂。
不知何時。
天空已是烏雲密佈，無數閃電在雲層中游走。
似乎……正在醞釀積蓄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