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知道她的身世不簡單，卻不知道，原來，她竟是老君之女鳳九歌，更不知道，原來，牧驍所做一切，都是爲了她。
不，準確來說，是爲了鳳九歌。
他想將她變成鳳九歌。
所以，他步步爲局，最終讓她成功吞了鬼丹，還不得不爲了我們，虛體離體，自己去找他。
當時，我多恨自己太弱，又多恨自己那麼久以來，竟沒有發現她的異常。
甚至而言，到最後，我都只感應到她被牧驍困着，而牧驍抱着她要一起自爆，我都看不見她。
好在最後，我的可兒，沒有真的變成鳳九歌，而牧驍，也沒有真的捨得讓鳳九歌陪他去死。
即便，可兒只是她的轉世，與鳳九歌無一點相像之處。
可他最終，也捨不得。
然而當時，我並不知道那一點。
我一直以爲，在那一場自爆中，可兒真的死了。
當時，我渾渾噩噩了好久好久，直到卓丫頭一巴掌甩到我臉上，提醒我，我才突然想起，鬼神後裔是可以吸納香火和信仰之力的，若是信仰之力夠多，時間夠長，說不定，可兒還能回來。
我重新燃起了希望，在已經當上冥王的牧離幫助下，讓生活在鬼界的鬼都膜拜她。
在人界，則是和白煜等人通過慈善等方式，建成神女廟。
爲了更好地吸納信仰之力，神女廟中的神像，用的是鳳九歌的造型，可兒的臉。
紙包不住火了，不多時，可兒的舅舅知道了她已經隕落的消息。
他盯着我，久久不語。
然後，他帶着一家老小，去了十八彎鎮上的神女廟，爲可兒鎮廟。
與此同時，可兒轉移到白素貞腹中的孩子，也已經出生。
很冰雪，很粉嫩的孩子，稚嫩的面容中，已經能看出我和可兒的影子。
可是，孩子在，她不在。
我想，她若在，一定希望和我一起看着孩子一天天茁長成長。
所以，我忍着痛，將孩子封印了起來。
我這邊不好過，卓丫頭那邊，也不好過。
誰也沒想到，大戰前，牧離的身體，已出問題。
最後牧驍死前，牧離爲我擋的那一下，更是提前引發了他的傷勢。
倔脾氣的卓丫頭直接頂替了他的冥王位置，挺着肚子便穿上了龍袍，冕冠上的珠子搖晃，珠光打在她臉上，我竟從她身上，看到了牧離的影子。
我看她處理萬事，我看她嚴對羣臣，看她笑對牧離，看她一臉愁容，我知道，她心裡，是恨過我的。
若非我，牧離也不會那麼快就這樣。
我想幫她分擔繁重的鬼界事務，可她不理我。
我無奈，只得回去鎮守神女廟，並和卓丫頭說了，有需要，隨時叫我。
說這話時，我以爲，牧離還能多撐些日子的。
可沒想到，牧離的身體比我們預測的還要糟糕，他走得，也比我們預測的要快。
他和可兒一樣，從外表看不出與活着時有任何不同，可魂已經不在了。
卓丫頭將牧離封印，將冥王位置扔給我，開始將自己關起來。
等她將牧離的孩子生下，她也將孩子封了起來，一轉身，去了尋牧離。
我則開始幫他們處理鬼界事務。
我的時間開始變得很少很少，可在那些很少很少的時間裡，我的時間，也全被可兒和牧離佔據。
我想可兒。
我對不起牧離。
看着面前堆積着的厚厚一沓奏摺，我伸手揉揉眉心，嘆了口氣。
心內擠壓着的無數東西，比我此生任何時候都要重。
我覺得我快發瘋了，可我也知道，我不能瘋。
有些東西是會傳染的，我瘋了，卓丫頭也很可能會出事。
所以，嘆了口氣後，我繼續工作。
再見到可兒時，已經是好幾個月後的事了。
處理奏摺時，我心內突地一跳。
回頭一看，一個大紅色的身影便映入眼簾。
長長的黑髮半挽成飛仙髻，眉間一點落花鈿，妖而不魅，貴而不冷。
看到這樣的她，我沉寂許久的心，好似開始有了心跳。
這，不是她的臉。
可我知道，這就是她了。
我眼眶發紅，直接撲向了她。
我好想好想告訴她，我好想她，真的好想她。
再觸碰到她，一切都那麼不真實，一切卻又那麼真實。
我慶幸，我真的等到了她，我也慶幸，我們大家的努力，全都沒有白費。
我也知道，她活過來了，牧離也一定可以活過來。
……
在浴池中，她看到了自己酷似鳳九歌的臉，臉色飛變。
那一刻，我是真的覺得，不管她變成了說明樣子，只要她回來了就好。
因爲，她還是她。
可她吸了吸鼻子後，還是直接撲進了我懷裡，和我說明了一切。
她說，鳳九歌影響到了她，她說，牧驍影響到了她，她還說，這輩子，她都忘不了自己本體是鳳九歌，也忘不了牧驍這個人了。
我摸了摸她的頭，很溫柔很溫柔地說，在看到你的那一瞬，我便明白了一切，我嫉妒，可我，更慶幸你還在我身邊。
而鳳九歌，終究已經是過去式，牧驍，也終究沒有得到他想要的。
即便，最護他用這種方式，讓可兒記住了他和鳳九歌，可那，又怎樣？
我親吻了她的臉頰，小心地爲她沐浴，爲她穿衣，小心地帶她，去爲我們的孩子解封。
當看到孩子變異的冰藍色眼眸溼漉漉地看看我，又看看她，奶聲奶氣地叫着爸爸媽媽，還朝她控訴我將他封起來的罪行時，在看到她自己的臉後，她終於笑了。
若干年後，我和可兒在人界定居的地方已是冬天。
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從窗外飄進。
她一身紅衣，赤着潔白的玉足站在捲簾前，看着門外已經長成十一二歲少年的季兒和卓丫頭家的紫兒一起在外面就雪耍劍的場景，嘴角擒着輕輕淺淺的笑。
我拿了披風和木屐過去，爲她披上披風，穿上鞋子。
她扭頭看向我，眸內笑意愈濃，擡手握住了我的手。
我也回握她的手，看着她，外界的所有事物彷彿都在一瞬之間黯然失色，只剩下了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