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縱然再艱難,日子還是要過的。
那潑皮依然如附骨之蛆,盯緊了她,從來不曾鬆口。
她無時無刻不是提心吊膽,如履薄冰。夜裡淺眠,睡夢裡都支了耳朵,稍有風吹草動便一陣心悸,驚醒過來,通身大汗淋漓,再不能安眠。
同潑皮無數次的鬥智鬥勇裡,她暗歎着僥倖,過得心力交瘁,便益發咬牙切齒地恨着小碗匠。
如若沒有他,那潑皮是斷然不會這般有恃無恐地糾纏她的。可能在潑皮的眼裡,自己是那水性楊花的不正經女子,潑皮的不懈裡是帶了些許的不甘心。
有村民說曾見小碗匠傷好後在附近的屯子裡走街串巷,天傍黑時在屯子口轉悠,被陳二一夥人趕走。
她在心裡冷冷地笑。他還有什麼顏面進這個屯子,婦人家都避之不及,誰家還會吝惜那一兩個破碗爛罈子?
鄉里的鄭屠戶託人來說媒時,她幾乎毫不猶豫地便應下了。
鄭屠戶身材魁梧,滿臉橫肉,在整個鄉里是橫着走的人物。他曾娶過兩房媳婦,都先後病死了,鄉里人背地裡說,是那鄭屠戶造下殺虐太多,命硬剋死的,好人家的女兒便無人敢嫁。
若是換作以前,她斷然不會應允的,如今賭了三分氣,帶了三分對那潑皮無休無止的騷擾的畏懼,另外四分,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那屠戶是潑皮惹不起的人物。
秋後下了聘,日子總算安生了,潑皮不敢再胡攪蠻纏。
她開始專心打理家中的事情,還好秋收已過,倒也簡單。她將幾畝地和房子都託付給了李嬸照管。她暫時還不想變賣田產,想給自己留個退路。
鄭屠戶家境很是殷實,雖然是續絃,操辦的也很隆重,迎親時特意僱了喜樂班子和紅呢轎子。潑皮上竄下跳地跟着前來迎親的人寒暄,自稱孃家大哥,要去送嫁討頓肉吃。
她一臉的平靜,不喜也不悲,好像衆人矚目裡的人並不是她,那潑皮如何做也是無所謂了。
轎子在喜慶的鞭炮聲裡出了村子。嗩吶陣陣裡,她聽到嘈雜的喧鬧聲和潑皮拔高了嗓門的叫罵聲,還有……間雜了小碗匠急切地呼喊她的聲音。她的心裡像是打翻了調味瓶,五味雜陳,忍不住掀開紅蓋頭,撩起轎簾,看到小碗匠被潑皮慫恿了一羣人圍了拳打腳踢,滿臉的血,仍兀自向着花轎的方向苦苦掙扎着。
何苦呢?連累了她心也這般揪痛。不是已經了結了嗎?
“停下!停下!”她深吸一口氣,掀開轎簾,便欲下轎,被隨後趕來的李嬸一把推了回去。
“姑奶奶,花轎上了路,新娘子是腳不能沾塵的。你且安心走吧,我去打聽打聽,交給老婆子好了。”
她輕輕地闔了眼,自己早就不該有什麼念想了,心裡還在隱隱期盼些什麼呢?
花轎臨門,鄭屠戶興高采烈地踢了轎簾,將她迎下了花轎,四周道喜聲此起彼伏。
她平靜地摘掉頭上的蓋頭,在衆人詫異和驚豔的目光裡,對着鄭屠戶嫣然一笑,“慢着,不急着拜堂。”然後伸手指了指混在賓客裡的潑皮,“那人跟了我們一路了,不懷好意,先用棍棒把他趕出去,打得越狠我以後對你越好。”
帶了不容抗拒的魅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