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沒有想過給你的定義是單純，雖說機警的你也會有軟肋。”歌薇後退兩步，像是在欣賞被刀鋒折磨着心臟的男孩，他漸漸彎腰曲腿跪倒在地，胸口的衣服被鮮血瞬間浸透，沿着那把刺眼的刀柄流淌下來，就像眼淚一樣。
“但是今天的你讓我明白，你不過是從帝督那裡學會了皮毛的嬰兒。”一陣大風從刑場方向吹拂過來，女孩粉色的籠裙被吹起，那光澤如玉的小腿上同樣遍佈如同荊棘紋路的印痕。依舊是純美略帶稚嫩的嗓音，卻帶着戲劇性的腔調，那語氣裡充滿深深的嘲弄，“秦久，你愚蠢得像一個昏君，沉淪在女色裡。”
“歌薇也算女色啊，我以爲我充其量被定罪爲‘拐騙未成年少女’的變態癡漢。”
“誰能知道你好這口啊。”歌薇跟着吐槽道，好像關係還是和以前一樣，只是以前的女孩是不過說這種爛話的，“我以爲你會愛上那天晚上的‘貴客’。”
“就是那個屁股比頭還會搖的豔女？”秦久緩了一口勁，嘴裡的血止不住，索性吐了出來，他感覺心頭空蕩蕩的失落大過它的疼痛，“碩尼姆先生不說我還真不知道是他的姐姐。”
“先生？”歌薇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仰頭誇張地大笑，歇斯底里的，像一個人格分裂的病人，她忽然又衝到秦久跟前一把將刀鋒從他體內拔出丟到一旁，那刀像煙塵一樣消失，“你看看你，單純的人還叫他先生。”她說完又神經病似的後退幾步，因爲男孩不顧傷口暴涌的血泉，後仰跌坐在地上雙手支撐着，目不轉睛悲傷地盯着她，大概是還在整理凌亂的思緒，想要咆哮質詢卻無從說起。
歌薇見秦久沒有動作，便又上前蹲下，像在鐵塔上一樣捧住他的臉：“你要說話麼？”
說話，有太多的話想說了。
“你……是不是歌薇？”秦久虛弱地說。
“是，這副軀體是的。”
“我是問說話的人！”秦久咬牙，他不甘心自己是被真實的歌薇欺騙了。
“好笑呢，就好像只要說話的人不是歌薇，自己的天空就沒有崩塌一樣。”歌薇忽然換上呆萌的表情眨呀眨，“自己怎麼不是歌薇呢，我明白你，你不明白我呀。”臉露憂傷，好像秦久辜負了她一樣，又像是新一輪始作俑者無情的譏諷。
可是男孩不會憤怒了，他雙腿盤坐着，力盡鬆懈低下頭。
歌薇咯咯咯直笑，是在低喃一句簡短的咒語，手在虛空裡一抓，白光照亮她柔軟的臉龐，從木訥善良到癲狂原來可以如此違和地突變。秦久被元素的風力量從地面托起，那在不久前曾救過他一命。
“你在想鐵塔上爲什麼不殺死你吧？”歌薇不想笑了，嘴角平復，“我不但要殺死你，還要讓你明白地死去，死亡是藝術品，死前的表情太平淡，藝術品就不完美啦，所以請儘量用恐懼、憂傷、絕望來佈滿你的臉龐吧！”
歌薇猛一揮手，周圍的景象一陣扭曲，大魔導師爐火純青的閃現術將秦久拉扯入空間夾縫，接着送到幾百米外的鐵塔正下方——賽維錫卡大刑場。
“我至今還是存疑。”秦久的傷口早就不流血了，晦澀地一笑，不用擡頭就能知道一切似乎都是僞裝的女孩也隨着虛空的躍動跟來，“你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單純的殺意是不可能的，別想隱瞞。”
“不，我不想，用不着隱瞞。”歌薇坐在地上，頭髮像黑色曼陀羅花撒開，她湊得很近，近到秦久能清楚聞到柔和的香味，“反正你到了大刑場了，很高興你很自覺地在表白夜曳步到這裡，這樣就省了很多事情。”
“所以說吧。”秦久低聲。
歌薇伸出手指在空氣裡划動，指尖熒光在空氣裡留下五個字母：M、I、N、O、S。而恰巧無論秦久正拼反拼這五個字母，都認識名字的主人。
提督！
“Sonim，Minos……”秦久輕哼一聲，彷彿在嘲笑提督幼稚的文字遊戲，也像是在後悔百密一疏的自己，“原來一直招待我的就是提督本人。”
“帝督在尖嘯雪林處失蹤後，先生早就監控了他的每一個學生，死去的魔導師、牧師、戰士，活着的阿伽門農、北川，卻唯獨不知道你的存在。然而先生並不放心帝督，一直控制着尖嘯雪林至國都阿特拉斯的每條可行線路，包括中轉站和角城。”歌薇說，“尤其是角城，和波託斯一同抵抗災獸後，先生第一時間收到你的信息，於是，你們‘巧遇’了，雖然這難以置信。”
“的確難以置信，那座廢墟里的事務中心，你們怎麼知道我會出現在那裡……”
“你根本不能想象角城出發以後每天監控你們的人數。”歌薇伸出小手又在空氣裡指指點點，像個小孩一樣留下無數光點，“原本只需要監控就罷了，可當前兩天聽說你是法刺時，先生就起殺機了……法刺可是比牧師更令先生所厭惡的職業啊……”
突然間歌薇用力一指空氣，所有的熒光破散，吼道：“尤其是帝督麾下的法刺，會壞了先生的計劃！”
“別吼了，學惡人說話也是奶聲奶氣的。”秦久平靜地說。
“不對。”歌薇忽地站起來，她抓起秦久的頭髮瞪眼問，“你不絕望不恐懼不憤怒？你的表情呢，死亡的表情！”
“別鬧……”秦久像是安撫炸毛的貓咪，微笑着任由女孩的威脅，“怎麼會恐懼呢？”
“爲了先生一切都可以做，他的恩情無以爲報，所以你來殺我，這不怪你。”
“你不恨我？不恨歌薇？”
“不……我喜歡你……”
“閉嘴，蠢不可及！”歌薇掀起秦久五米，再重重地砸在地上，女孩孱弱的身體裡蘊藏着大魔導師的力量！
歌薇居高臨下，灰色的眼瞳擴張，猙獰的紋路開始擴展延伸，覆蓋上額頭、鼻樑甚至嘴脣，好像刀鋒一般，印刻的地方流出鮮血，整一張臉龐像要被切割成碎片。
“提督米諾斯的計劃，殺了你，再去截殺矇在鼓裡的帝督！”“十幾年的恩情你不希望掙扎拯救一下麼？”
“我累了抱抱我。”秦久閉眼張開手臂，“這次不該裝糊塗了吧小豬，我已經認命了……老頭嘛，他連我的出生都欺騙我，還有必要在乎？”
“人世間走一次，我學會了欺騙。”秦久笑得彷彿嬰兒，或許他本就是活了很久的孩子，“被愛人騙，被親人騙。”
歌薇不再瘋狂，扭曲的表情迴歸自然，臉上絲絲鮮血像和曾經喜歡的人訣別的眼淚：“算了，待宰的羊羔認命也就失去樂趣了。”沒有擁抱，吻了吻男孩的臉頰，起身，她拎起裙子做了個舞蹈後告別的動作，輕盈地後退，只是破壞氣氛的小豬拖鞋撲閃撲閃耳朵，好歹腿算修長，就像邪惡的黑天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