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重陽沒有說話,看着車窗外,想着怎麼和他媽說。
“哇!”
一張口,大口的鮮血從嘴裡涌了出來。
他爸在副駕駛坐着,轉身對着他媽就大喊:“你一直說什麼說?不能讓兒子好好休息吸血?”
他媽趕緊閉嘴,拿着毛巾給月重陽擦血。
車子回到村裡,兩個親戚把他擡到了牀上,進來的時候,他看到外面已經給他製備喪事用的東西了。
月重陽嘆了口氣,把手機直接關機,閉上了眼睛。
“兒啊!你想吃點什麼?”
月重陽一睜眼,感覺母親老了十多歲,頭髮幾乎全白了,她纔剛五十多,歲月在她臉上無情的摧殘。
他爸招呼着過來幫忙的親戚朋友,外面院子裡一大幫人,就在等一件事,那就是月重陽嚥氣。
他回想着一生,念大學的時候不好好吃飯,不是不願意,而是飢一頓飽一頓的,早飯是必須吃的,因爲便宜。剩下的就看今天有課沒課,有課了就不吃了,因爲坐着消耗不了太大體力。如果今天沒課,就吃飯,因爲他要把下星期的飯錢賺回來。
久而久之,再加上欠錢,還有公司給的壓力,吃飯從來沒有正點過。
有時候,下班就半夜了,回到家一覺睡醒來,根本什麼都不想吃,連動都不想動。
太累了,太累了。
慢慢的,他閉上了眼睛,就再也沒睜開過。
屋裡響起了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和勸解聲。
喪失一條龍那邊,“今天,打過去關機,這小子不會是真掛了吧?”
姑娘說完,她男朋友打了個哈欠,“這個店開業這麼長時間,第一次見自己主動上門選自己身後事的客戶。”
說着捏了捏鼻翼,“他給了你多少錢?”
“一萬多,還給了老家的地址,說自己很有可能是回老家辦事。”
她男朋友穿上外套,拿起櫃檯上的車鑰匙,“行吧!那我開車和三兒去一趟,多帶幾個人,不行就聯繫那邊的喪葬同行替咱們辦了,不就行了。”
她男朋友叫剛子,平日裡也沒什麼正經營生,店裡的事兒都是他女朋友和女朋友的爺爺在做。
有事了,就過來幫幫忙,沒事了,就打打麻將,上上網,和七八個狐朋狗友喝喝酒。
他嘴裡說得三兒,就是他狐朋狗友裡的一個。
一輛破金盃,六個人來到了月重陽的老家。
三兒在副駕駛抽着煙,“這村子可真難走,一路上把我骨頭都快顛散架了。”
剛子一路上小心駕駛着車在盤山公路行走,因爲這條路拉煤的大車不少,走得特別慢,所以一路上,又要乘機超車,又要小心對面的來車。
“行了,快到了,等忙完這事兒了,請哥幾個喝酒。”
好不容易到了月重陽的老家,天已經快黑了。
剛進村子口,就聽見了不遠處的嗩吶聲,幾人下車來到了這裡。
院門口有不少人,他們端着碗吃着面,裡面除了嗩吶聲還有哭聲。
剛子拿出一盒煙,掏出一根給一旁的大哥,“哥,打聽個事兒,這家死了的是不是叫月重陽?”
大哥接過煙,點了點頭,看着這六個流裡流氣的人,“你們也是過來催債的?”
剛子趕緊擺手,“別誤會,大哥,我們是他的朋友,聽說人沒了,特地過來看看。”
一聽不是催債的,大哥把煙點着了,“這家人命苦啊!好不容易把娃娃養這麼大,又在大城市裡找了個十分體面的工作,沒想到早早就沒了。”
“是今天剛不在嗎?”
大哥深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菸圈,“昨天就不在了。”
“那他什麼時候出殯?”
大哥舔了舔嘴脣,“你這煙挺好抽的,哪買的。”
剛子直接把一包煙都塞到了他的口袋裡,大哥笑着站起身,“老劉,這是重陽那娃的朋友,還沒吃飯了,再下六碗麪。”
那邊答應一聲,大哥和沈傲雪說:“因爲這娃算因年早逝,所以陰陽說後天就得下葬,要不然不吉利。”
剛子和五個人吃了面,回到車裡。
三兒點燃一根菸,“剛哥,怎麼辦?回去吧!”
“回什麼回?都收人家錢了,總不能再把錢給他吧!”
身後一個弟兄說:“他家不都請別人了嘛!不給就不給了,他還能過來要不成?”
“別瞎說,剛這行有幹這行的規矩,這喪良心錢,我可不敢花。”
三兒笑着說:“剛哥,咱們這幾人裡就數你膽大,連死屍都敢背,怎麼這會兒還封建迷信上了。”
剛子打了一下三兒的頭,“這能一樣嗎?咱們先去附近鎮裡找個地方住,明天再做打算。”
開着車來到最近的一個鎮上,登記了一個小旅館。
六個人三間房,買了一堆熟食和啤酒,六個人連吃帶喝的聊着天。
“你們別光吃呀!都想想辦法,總不能白跑這一趟吧?”
三兒給剛子散了一根菸,“要不明天給買點花圈過去,再給兩個老人買點吃的就行了,咱們人都來了,夠意思了。”
“夠個屁,你不怕半夜做噩夢啊?死人錢不是你這麼賺的。”
這時,另一個人拿起手機,“剛哥,你看這樣行不行?”
剛子接過手機看了看,“誒!你別說,這個有點意思。”
三兒一把將手機搶過去,“啥就有點意思,我看看。”
他看了看手機上的內容,樂得放了個屁,“現在這網上,什麼人才都有,這個挺好,就這樣吧!”
剛子也點了點頭,“我看行,大家抓緊吃,吃完趕緊睡覺,明天預備去。”
一夜過去了,第二天,剛子帶着衆人來到了城裡的服裝城。
“剛哥,你看,西服訂製。”
一行六人進了服裝店,“你們這兒有西服嗎?”
一個年輕小姑娘打量着這六個流裡流氣的人,“有。”
“黑西裝有嗎?”
小姑娘點了點頭,“有。”
剛子看着四處掛着的各種各樣的職業裝,“最便宜的黑西裝得多少錢?”
“我們這兒都是定製款,最便宜的三千。”
六人一聽,扭頭就走。
剛子走到門口又返了回來,“小妹妹,跟前有沒有便宜點的西裝店,質量不用太好,能穿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