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門敞開着,鍾家三老爺夫妻熱熱鬧鬧的進門來,天色雖暗,他們還是一眼瞧見院子裡閒適坐着說話的如大嫂和聞春意兩人,聽見晨哥兒和幾個小子在院子裡玩躲貓貓的笑聲。如大嫂和聞春意聽見動靜,趕緊站起來迎了他們。
鍾家三老爺皺眉打量院子裡的情形,看着聞春意沉聲說:“這般大喜的日子,只有你們在家裡?”聞春意輕輕點頭,說:“今晚街上辦了流水席,大家都在巷子口處熱鬧,我和如大嫂擔心家裡沒有人,帶着晨哥兒提前回來。”鍾家三老爺沒有說話,他直接往房門走去。鍾家三夫人落後兩步,低聲警告聞春意說:“春兒就要回來,你可要安分一些。”如大嫂聽了她的話,滿臉不能相信的神情,說:“嬸嬸,十八一向品行端正,可受不了你這樣的閒話。”
聞春意趕緊伸手握了握如大嫂,可也擋不住她已經出口的話語。鍾家三夫人惱怒起來,說:“我教訓兒媳婦的言行,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對嗎?”大晚上,聞春意不想讓人瞧熱鬧,她輕吸一口氣,說:“母親,天色不早了,你進去安歇吧。”鍾家三夫人冷哼一聲,甩手往屋裡走。如大嫂一臉同情神色瞧着聞春意:“難怪你從前不在我們面前提及晨哥兒的祖父祖母,你大約實在是尋不到他們的好處跟我們說。
叔叔嬸嬸來了之後,一直表現得嚴肅。我原本以爲叔叔嬸嬸是本性如此,現在才明白,那是因爲晨哥兒的爹不在家,他們一直忍着不發作出來。”聞春意微微的笑了起來。瞧着那燭光明亮的房間,聽着那裡面的動靜,她微微笑起來說:“大多數人家都是這般過日子,晨哥兒的祖父祖母相比極少數小人心性的長輩來說,也算是不錯。至少他們做什麼事情,都是放在明面上來往,很少在暗地裡陰人。”
如大嫂伸手輕拍拍聞春意。以示安慰之情。這樣的家事。誰也扯不清理還亂。聞春意側目笑瞧着她,說:“各有各有煩心事,現在晨哥兒爹爹平安回來了。對我們來說就是喜上加喜的大好事。”如大嫂想了想,低聲說:“十八,我瞧着晨哥兒爹心裡有你們母子。男人不喜歡女人跟他去吵去鬧,他回來後。你慢慢的跟他說。他不在家的日子,你把一個家撐了起來。也孝順了公婆。單單就這兩樁事情,你在他面前就能立了起來。”
聞春意輕輕的笑了起來,說:“他能如何選擇?一邊是恩重如海的父母,一邊是感情不太深的妻兒。說得越多。越讓人煩躁,還不如緩緩來,由着他自已去瞧清楚明白。”如大嫂深深的瞧了幾眼聞春意。夜色裡,聞春意的眼神顯得悠深。如大嫂恍然大悟般的低聲說:“我知爲何總覺得你們夫妻之間少了什麼?原來你不相信晨哥兒的爹。不信他能護得住你?”聞春意聽她的話,想想輕輕的搖了搖頭。
她笑着跟如大嫂說:“我其實信他在一定的情況下,他願意護住我。”鍾池春待人待事雖然非常的冷靜客觀理智,可聞春意是他的妻子,他總會在一定的範疇內盡心護住她,這一點聞春意是堅信。然而萬事有對比時,就能看出當中的區別對待。如大嫂輕輕嘆息一聲,搖頭說:“你們大約成親時日太短,夫妻又分別這麼長的時間,等到你們在一起之後,感情慢慢的就能好起來。”
院子門外,傳來鍾池用夫妻說話聲音,樂姐兒已經小跑着進來,叫嚷着:“弟弟。”晨哥兒立時從院子角落奔了出來,姐弟兩人笑嘻嘻的拉着手說着話。鍾池用懷裡的糰子已經安睡下來,夫妻兩人跟如大嫂和聞春意打過招呼後,就急急的往後院走去。鍾池印夫妻帶着四個孩子跟在後面回來,他們問過鍾家三老爺夫妻已經回來的消息後,大家就在院子裡坐下來說話,孩子們特別的歡樂起來。
五老爺夫妻是由鍾池如扶持回來,兩人的眼圈都泛着紅色。鍾池如夫妻趕緊照顧着父母去休息,鍾池印妻子低聲跟聞春意解釋說:“遇上幾個流亡來的人,大家在一處說話,說着說着就有人哭了起來。父親母親心裡就跟着難受起來,我們流亡出城時,如果不是家裡人多又齊心,都不知婦人和孩子要吃多大的苦頭。我們一路走過來,遇見過被丟棄的婦人和孩子。我不想再回棕城,就是不想再去回想那些讓我想起來就傷心不已的事情。”
有些入了骨的傷心,大約是同路人才能真正的體會。聞春意感同身受卻只能瞧着她偏轉頭去,掩飾眼裡泛起的淚花。鍾池如夫妻再到院子時,院子裡的人,低聲尋問情況,鍾池如輕聲說:“他們太高興了,纔會這般的失常。父親母親都是經得起事的人,明日,大約就能恢復過來。”鍾池如兄弟三人跟人相約了,今晚要痛快的歡聚一夜,他們又往巷子口走去。孩子們見狀湊熱鬧般的要跟隨過去熱鬧,晨哥兒也是一臉盼望的神情瞧着聞春意。
後來,鍾池如做主拍板下來,笑着對家裡人說,這樣的大喜日子,就由着孩子們去玩耍一會,有他們照看着,會提前把孩子們送回來睡覺。他們這麼一走,如大嫂和印嫂嫂加上聞春意只有候在院子裡說話,順帶等着孩子的歸來。有夜色的掩飾,大家說起話來比平日還要放鬆起來。如大嫂提及孃家的兄弟姐妹,感嘆過後又歡喜劫後餘生的心情,惹得印二嫂跟着提及從前的舊事,回憶是那般的美好,而從前的人事,七零八落的各自飄散開去。
這樣的夜晚,經過的人,總算可以安心的回想舊事。印二嫂平時少語,這一晚上也說了許多的話,提了對未來的設想。大家歡喜的落過淚後,又歡喜的想着將來的打算。一個時辰後,鍾池如果然把孩子們送了回來,晨哥兒扯着聞春意的手,很是奇異的湊在她的耳邊,說:“孃親,大人們說着話,一邊笑一邊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