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忙從泥坑中爬起的鐘暮,回過頭去看着迅速趕來的中年女人,沒有功夫感到恐慌,急急忙忙的邁開步子,就在這時頓時覺得腦中茅塞頓開,眼前繁雜的地形變得條例清晰起來。
似乎在下意識間,能感覺到平靜的澤灘之下所有的是坑洞還是平地,整個忍突然有了某種肌肉記憶,四肢並用,如同跑酷一般,迅速的穿梭在枝條繁雜的紅樹林澤灘中。
“臥槽,我竟然有如此強悍的運動天賦?難道我是一個潛在的跑酷高手?我竟然如此浪費自己的天賦,如果早點發現的話,還會害怕脫單嗎?不是隨隨便便成爲現充?”
“哥們,別發散了,專心於我給你的記憶,既然選擇戰術撤退,就好好的走!明白了嗎?”
戰術撤退...我竟然沒有想到這麼一個精彩卓倫的詞彙,確實是失策了!
繼續發散的鐘暮一個不注意差點被一個橫出的枝條掛到,連帶着平衡感都稍稍有了一點影響。
“喂!”幽魂幾乎是吼着在鍾暮的腦中‘大聲咆哮’。
“好了好了,絕對沒有下一次了!”鍾暮有一點汗顏,急忙靜下心來,頓時那一副灰濛濛的魂念視角再一次浮現,世界變得清晰起來,同時整個人的協調感與平衡感再一次得到了提升。
在那魂念所有的特殊視角下,似乎能看到無數有着巴掌大小的鉗子在反射着一種特殊的金屬彩光,那應該就是暗藏在這一片澤灘內的魂獸。
現在的鐘暮就像了開了透視的特種兵,在複雜地形之上如履平地,避開了那些可能存在魂獸的坑洞。
在他的身後,愈加瘋癲的女人嘴中猛然吐出了一絲血霧,全身的血管加速運作,整個人變得通紅,陣陣的熱量傳來,幾乎將身上的衣物烘乾,就連插在身軀上的銳利樹枝都毫無感覺,而且其速度越來越快,已經漸漸的逼近了鍾暮。
此時原本已經拉開距離的鐘暮,忽然感受到腹部一陣空虛,力氣正在漸漸消失,連帶着速度也漸漸開始慢了下來,遠本的魂念視角也因爲這種飢餓感而變得越來越淡,無法維持。
“馬德,肚子餓了!沒力氣了。”鍾暮這才反應過來,一開始幽魂的用意,讓一個沒有吃飽的活人與死人比賽跑,註定是活人吃虧一點。
可是已經做出了選擇,就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只能硬着頭皮繼續向前跑去。
“加油,堅持一下,到前面紅樹林澤灘與熱帶叢林中間的交界處,有着一片乾燥的空地,到哪裡你就安全了。”
鍾暮咬了咬牙,看着不過數米遠的空地,退出了魂念視野,將更多的力氣放在加速上,此時他已經能依稀感受到背後那一絲灼燒感。
“嗚嗷!”不像是人類的嘶吼聲從身後傳來,血霧不斷的從她的嘴中噴出,但她像是完全沒有感受到不適與疼痛一般,開始橫衝直撞的追向鍾暮。
“這尼瑪的是人類?你這可真是民風淳樸,見人就咬。”
“留點力氣吧,算我求你了,好好活着不香嗎?”
終於,鍾暮一腳踩在了乾燥的泥土之上,不知不覺間,他到達了那一片乾燥的空地,突然沒有了樹木的遮擋,刺眼的太陽突兀的照射讓鍾暮短暫的失神,好在憑藉之前對於眼前的空地的記憶,以及慣性的作用下,沒有跌倒。
“唔啊啊啊!”身後的一個淒厲的嘶叫聲,那是那個如同野獸一般的中年女人。
“好了,你安全了。”幽魂在腦中明顯鬆了一口氣,“你小子需要好好的注意一下,不然很難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陽。”
“說一句實話,按照你之前的話語來說,你應該不過十六歲?那麼你應該叫我哥。”鍾暮一本正經的反駁着,只是語氣有一點虛,看向地上以極快速度變得虛弱的中年女人,有一點不適的退後了兩步,有一點猶豫又有一點好奇。
“她這到底是...怎麼了?”
“御獸師的詛咒罷了。”幽魂輕輕的吐了一口氣,“越是強大的御獸師,與魂獸之間的羈絆就越深,這個女人很可能身前是一個魂統級的強者,可能有着一隻有着嗜血能力的嗜獸目魂獸作爲主力魂獸,在她死去了所有的魂獸之後,魂念識海破碎,人就瘋了。”
“如果沒有辦法在魂念識海破碎之後保持自己的精神,那麼就會變成這種野獸一般的狀態,用不了多久就會應爲體溫過高身體崩潰,死亡。當然有着更叫乾脆的辦法,那就是突然的強光,會直接要了她的命。”
鍾暮渾身抖了一個冷顫,再一次看着地上不斷痙攣的女人,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忍之色,卻不敢靠的太近。
女人渾身顫抖着,睜大着一雙佈滿了血絲的眼睛,嘴中似乎在呢喃着一些什麼。
“她似乎在說一些什麼?”鍾暮有一點不確定的說着。
“大概是死前的走馬燈吧,提前結束她的痛苦吧,拿走所有需要的東西,現在我們身上什麼都沒有,任何一點物資都是生存下去必須的東西。”幽魂的聲音有一點冷漠,用着一種平淡的語氣說了一件在鍾暮看來極其了不得的大事。
對...對的,這裡是另外一個世界,下殺手這種事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何況這種爲了結束她人痛苦的手段,這是應該的,對的,鍾暮去吧,你可以的,平時說笑一下就算了,殺生這種事還是有訓練的必要的。
鍾暮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氣,踱步向前,到了那個女人的身邊,頭有點昏昏的,似乎是剛剛將爲數不多的體力消耗的差不多了,現在精神狀態似乎有一點差。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一聲聲的呢喃從不知道什麼地方傳來,聲音沙啞卻帶着一絲淒涼的溫婉,這讓鍾暮感到更加的混亂,那一聲聲的呢喃帶着一絲來着靈魂的力量,困擾着鍾暮的感知。
“幽魂,你聽到了嗎?似乎有人在說話?”鍾暮迷迷糊糊的,看着地上嘴脣打顫的女人,她身上的肌肉痙攣在慢慢的消退,眼中的神韻也在緩緩的消失。
“哪有什麼聲音?我怎麼什麼都沒有聽見?你這魂念識海是什麼情況,有一種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奇怪變化。”
“奇怪變化?”鍾暮有一點困擾的抱住了自己的腦袋,在靈魂的深處,似乎有着一個機械般的聲音在緩緩的說話,再說一些什麼呢?好像有一點聽不清呢?
【重生者系統已啓動】
!!!
鍾暮終於聽清了腦中的聲音,那是...如同穿越前,那種電子聲,絕對不會存在於這個世界的聲音。鍾暮緩緩睜開了自己的眼睛,看着地上的女人,有一點不可置信的揉了揉雙眼。
“我真的是出問題了,這個女人竟然有兩個?我是不是眼花了?”
鍾暮使勁揉了揉雙眼,又使用魂念視角進行觀察,眼前確實有着兩個女人,一個躺在地上抽搐,只有進氣沒有出氣,眼看就要不行了,而另一個女人伸出雙手撐着地,就像是從身體中爬出來,就像...一個幽靈。
【已檢測到可銘刻的靈魂】
又是一個機械般的聲音,繁雜的信息讓鍾暮有一點不知所措。腦中幽魂的催促聲,機械的啓動聲,女人的呢喃,自己感官上的反饋,不斷的干擾着自己思緒。
鍾暮無力的跪倒在地上,抱着似乎要炸裂開來的腦袋。
終於隨着一句機械般話語,所有的一切都化爲了白色光芒,【人,人族-人目-人族,已收錄,魂魄已經捕獲...】
鍾暮緩緩的睜開了自己的‘雙眼’,看着周圍散發着暖光的小庭院,感到一種發自靈魂的溫馨感,這極其陌生的場地讓他有一點迷惑,想要移動自己的雙手卻驚奇的發現,不只是雙手,他自己甚至無法感知到自己的身軀。
未知的驚恐讓他無所適從,“這裡是那兒?”
這個問題涌上心頭,讓他微微放鬆了一點,起碼自己的思緒還是存在的,而且很多記憶都還在着,說明自己起碼還有着自我認知,此時的他就像是一個無法挪動的第三人稱固定視角,而在他‘眼’下的,赫然就是那個中年女人,只不過現在的她看着還不過是一個十五歲左右的少女模樣。
“這是那個女人?這裡該不會是那個女人的記憶場景吧?”回想起剛剛那個應該是通過系統發出的機械聲音,就算是不願意相信,但還是有一點遲疑的做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測。
眼下的,是一個年輕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樸素的麻衣,有一點笨拙的在一個看着像是鄉下傳統的小廚房內坐澤飯菜,與其說是那個嘶吼着不成人樣的御獸師,這時的她更像是一個年輕的家庭主婦。
“是了,這個世界中對於成年以及結婚的定義肯定也與正常認知不一樣,但是這個樣子...應該是她新婚沒多久吧?”鍾暮思考着,試圖轉換視角,卻失敗了,只能繼續看着故事發生。
在廚房內,一隻紅色鬃毛的小犬,吐出點點火星,似乎在控制火的溫度,在廚房外,幾隻有着人頭大小的如同土蜂一般的奇怪魂獸,在牆上不斷吐出一團團粘性的土塊,爲這個小家建起適合居住的防風牆。
“昆蟲類的魂獸竟然可以這樣幫助人類建房子?擁有火屬性的魂獸可以輔助人類進行生產與加工,果然擁有着魂獸體系的世界在很多方面有着不一樣的習慣與做法。可是這麼一個小廚娘是怎麼變成那個樣子的呢?”
似乎是由於鍾暮的思緒,系統明白了他的想法,眼前的畫面如同按下了快進鍵,一個衣着樸實的少年滿身是血的推開的家門,駭人的傷痕甚至連家中的魂獸都嚇了一跳。
原本明亮的記憶空間驟然變得昏暗起來,小廚娘焦急的抱住了少年,似乎在說一些什麼,似乎在道着歉,隨着她的眼淚,昏暗的空間變得越發的黑暗,直到幾分鐘之後,少年沒有了心跳,廚房內的火屬性犬類魂獸看向少年少女的神情也變得越來越冷漠起來。
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家門消失在了遠方,而少女的記憶中再也沒有了暖洋洋的畫面。
之後,便是一個御獸師女人的成長之路,與嗜血爲生的血翅蝙蝠簽訂魂約,喜好聽從信息素行動的昆蟲類魂獸,後面則是漫長的殺戮史,血淋淋的記憶,讓鍾暮都無法辨別,眼前這個女人是爲了生存而殺戮,還是單純的爲了忘卻而殺戮。
後面的記憶讓鍾暮感到萬分不適,根本不想在看下去,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意願,機械般的系統音效響起,整份記憶場景似乎濃縮成一塊,隱藏在不知名的記憶角落中。
鍾暮本人退出了那真實的記憶情景。
他猛然的睜開了眼睛,腦中除了沒有了機械的聲音,幽魂的催促已經女人的呢喃依舊還在,眼前的兩個女人依舊還在,唯一的區別是作爲幽靈的她變得無比的稀薄。
【銘刻成功,魂晶已發放。】
“這是什麼?我的存在,我在波動?”幽魂突然怪叫起來,那聲音頓時變得如同電子音樂一般震盪起來,一枚凝實的多棱角晶體透過了一個繁雜的法陣落在鍾暮的魂念識海之上。
“幽魂,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鍾暮用着魂念在自己腦中與另外一個靈魂幽魂聯繫着,他是想問作爲自己靈魂識海之外的另一個意識,能否看到剛剛發生的場景。
“...剛剛我察覺到了那個叫做系統的奇怪東西在不明的反應,甚至感受到了我自身的存在在波動,似乎有什麼東西通過了我向着那看不見的屏障另一端送了什麼東西過去。”幽魂耐心的說着,沉默了一會發問道,“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
鍾暮用着自己魂念掃過了識海,赫然發現,一枚晶瑩剔透如同水晶一般的錐形晶體擺放在幾個御獸空間的正中心,上面散發着一種奇異的魅力,似乎只要擁有了它就能得到莫大的好處,直覺告訴他,這個東西叫做魂晶。
看來幽魂並不能看見銘刻靈魂後的記憶場景,甚至無法聽到‘重生者系統’的音效,只能感受到系統發放物品時與他的聯繫。
鍾暮深深吸了一口氣,不在想那麼多,而是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在魂念識海中的那個晶體之上,“那個...你知道魂晶這個東西嗎?”
“魂晶?當然知道,魂獸的培育與調配靈物的必須品,種族等級提升的關鍵所在,價值要比一般魂獸體內的魂核要高得多。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了...臥槽!不對,識海中怎麼突然多了一枚魂晶!”原本還在解釋的幽魂同樣感受到了識海中魂晶的氣息,不由得驚呼起來。
“這是富含靈體氣息的幽靈系魂晶,有了這個你就可以進行屬性調配了,後天進行培育出幽靈屬性,這樣可以魂獸的選擇範圍廣泛了很多啊!”幽魂略帶驚喜的說着,聽聞這個消息的鐘暮臉上終於露出了一個笑容。
只是再一次看向了地上的中年女人,笑容變得僵硬起來。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個叫做魂晶的東西,是通過系統的能力捕獲這個女人的靈魂製成的,儘管這個女人的後半生,可以說是一個咎由自取的壞女人,但是畢竟是與人類靈魂有關。
一種發自內心的惡寒感,沖淡了一切情緒。
“...對不起....對不起...”女人還在呢喃着,眼睛中的瞳孔已經散開,身體實際上已經死亡了,只是生前作爲魂統級御獸師的底子,讓她持續述說着執念。
“...對不起,我應該讓它跟着你出去的...對不起...對不起...”悠悠的呢喃如泣如訴,只有鍾暮明白,這裡說的它,是指的那一隻火屬性的犬類魂獸,它原本是那個樸實少年的魂獸,只不過那一天爲了做飯,小廚娘留下了它。
鍾暮微微張了張嘴,第一次感覺到一種實感,那是一種情緒上共鳴感,不再是隻看見絢麗多彩的魂獸體系之後,理性的感慨,而是一種作爲人類,帶有一絲感性的沉默。
在系統銘刻靈魂之後,魂念似乎已經完全恢復了,體力也因此變得充盈起來,鍾暮緩緩站起身來,看着地上幾乎已經嚥氣的女人牙關微微顫抖着。
“快點處理掉吧,天要黑了。”幽魂似乎感受到了鍾暮現在略顯奇怪的情緒,只是隨口說了一嘴,提醒了一下便閉上了嘴巴,靜靜等待着。
心情略顯複雜的鐘暮臉上的表情幾經變化,又跪在女人的身邊,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用一種不屬於之前那種輕佻,而是有一點鄭重的口吻說着。
“小廚娘,我從來沒有怪過你,一起回家吧...”
幽魂像是見了鬼一樣的看着這個用着自己身體做這種事的‘域外天魔’。
地上的中年女人已經擴散的瞳孔猛然間緊縮,空中已經完全脫離了身軀的稀薄靈體也回過了頭,看向了還是少年模樣的鐘暮,有了些許神采。
“真...真的?回...家?夫君我們一起回家...”
已經不再風華的女人臉上露出了一個不符合年齡的笑容,就像那個記憶中她最黃金的場景中一樣,空中的靈魂眼中卻沒有絲毫的迷茫,稀薄的魂念看着少年的臉龐,露出了一絲解脫的神情,微笑着閉上了雙眼。
“回家...”鍾暮有點失神的呢喃着着兩個字,輕輕放開了徹底死去的女人,緩緩站起了身子,擡頭看向了遠處漸漸落下的夕陽。
“喂,沒事吧,小子。”
儘管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是幽魂還是忍不住發生詢問着。這一次發生的一切,他都是一個局外人。
“沒事,剛剛明白了一件事。””鍾暮有一點落寞的迴應着,低頭看向了手上一點點漸漸涼掉的血液,這是她身上的,“血液的溫度,記憶的場景,人的情感。這些都是真實的,不是虛擬的,不是遊戲副本。”
說着,鍾暮想起女人臨死前那一副如同解脫了的表情,緩緩吐了一口氣。
“她不是NPC,你也不是,這個世界也不是...”
在意識的另一頭,看不見的屏障之後,幽魂歪了歪小腦袋,有一點不明白這個思維跳脫,喜歡發散的異世界人爲什麼會變得如此傷感,但還是用着肯定的語氣說道:“雖然不知道你在說一些什麼,但是看到你正經了不少,我還是很欣慰的,這說明我們能在雷劫島上存活的概率提升了不少。”
“但是我還是必須要提醒你,夜晚就要來了,早點收拾好進入叢林吧,黑夜並不屬於人類。”
鍾暮點了點頭,深呼吸後,開始在幽魂的指導下,在女人的屍體上摸索出一切有用的東西,夕陽之下,鍾暮再一次看向那即將落下的太陽。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