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幻溏遊離

是夜,細雨微微,烏雲蓋頂,襲風徐徐,黑色暗影輕踏屋檐飛掠而去,再一輕點地後又消失不見,另一身影默默跟在身後,不急不緩。

半盞茶時間,御淨宗懸掛百年的牌匾已在數裡之後。

幻溏城:

二人喬裝改扮,終於來到能歇腳的地方,這幾日只顧匆忙趕路,迫切想盡快趕到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繞是沈弈嶸一派宗師,修爲了得,也是面色疲憊還要強打精神,再怎麼着,也是金尊玉貴養大的,蕭紀淮看在眼裡,出聲勸到來此地方休憩,沈弈嶸沒出聲反對。

“二位客官,實在不好意思,小店實在沒有空房了,要不你們去別處瞧瞧。”客棧小二點頭哈腰,忙賠不是。

蕭紀淮面色不虞,整個幻溏城說大也不大,客棧也就那麼幾家,怎會好巧不巧都沒空房,回頭看了看面戴斗笠,站在一旁不說話的人。

“銀子好商量,我們只想找個歇腳的地方,店家通通情。”蕭紀淮抱拳施禮,禮數週全,還要再說什麼,身後的人終於出聲,可聲音還是難掩疲憊。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我記得以前的幻溏城不是這個樣子的。”

其實早在二人進城,便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青天白日,家門閉戶,客棧開門卻不迎客,街頭巷尾偶爾聽到幾聲孩童嚶啼,再無其他,連鄰里家的阿貓阿狗都不吵架了,實屬怪異。

“唉,一看你們就是外鄉人,我們這幻溏城前不久來了一邪祟,鬧得是人心惶惶,”小二坐在門檻上掩面哭泣,“請了大師除祟,也是不濟於事,我那掌櫃,出門一趟再也沒回來過,我就一直開着店門,就是希望我那找不到家門的傻掌櫃能回來。”

三人在沒說話,其實他們都知道,傻掌櫃再也回不來了,只是沒見到屍身,心裡總有一些期待吧,不僅聯想到他那不知身在何處的傻師兄過得好不好,他也尋不到家了,我們也找不到他了。

從未有過得慌張襲上心頭,差點亂了心智,慌亂中握住旁邊人的手,骨節分明,寬厚有力,只覺喉嚨出陣陣發癢,然後是再也掩不住的嗆咳聲,蕭紀淮連忙輕拍背部,擔憂不已,“師尊?”

緩了許久才緩過勁來,看着小弟子的神色,笑道:“我無事,是你三師伯的事讓我分了神,店家不必擔心,我們雖武功不濟,卻也出自名門正派,略懂誅邪一事,那邪祟常出沒在哪處,可一一告知。”

幻溏城,水鄉故里,遊離花燈,常人悵惘,與君子交。

“墳冢,那地方本就陰邪至極,不知爲何竟生了邪祟,喰人骨,食人魂,靈力大漲,很多仙修都不是對手,前不久夜裡,我家掌櫃聽到有孩童在外啼哭,非要出去看看,我勸不住,就這樣到現在都沒回來,可是我卻從未聽到有什麼孩童啼哭聲。”

二人聽後沉默不語,繼續聽到小二道:“最近也是邪了門,幻溏城內壯丁男子都有漸失蹤,聽家裡人說,那些失蹤的人也聽到了哭聲,只不過……並非全是孩童啼哭聲。”

那小二終於願空出一間房讓二人住下,蕭紀淮放心不下,也跟着一併住了進來。

“今夜子時,咱便去那墳冢瞧瞧,看看究竟是何等邪祟,鬧得人心惶惶。”

蕭紀淮不答,轉身泡了壺遞給沈弈嶸,“什麼邪祟都不如師尊身體重要,這幾日奔波勞累,師尊還是先躺下休息會兒,現在離子時還有一段時間。”

一段話,如同冬日的驕陽絢爛在彌天之際,蕩在沈弈嶸心間揮之不去。

“有心了。”

………………

眨眼子時剛過,二人決定去往那離奇的墳冢看看,剛踏出店門半步,就被店小二出聲攔住。

“二位客官,勞煩……可否帶上我。”夜裡風涼,那小二穿着單子,手拿一黃色口袋,抖抖索索站在風口,明明年紀輕輕,卻佝僂着腰,像以年過半百。

“不行,你一凡人,去那墳冢只會是死。”沈弈嶸想沒想就拒絕了,甚至納悶這店小二大半夜在發什麼瘋。

手裡的黃色口袋被用力握緊,全身竟止不住的顫抖起來,口中吶吶:“我知道了,掌櫃沒死,我知道他沒死。”

蕭紀淮蹙眉不語。

“對,他沒死,”沈弈嶸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安慰突然如同魔障了的人,只能順其他意,眼看天色越來越晚,內心不免有些焦躁,“你去了也是拖累,既然那掌櫃還活着,那你耐心等等,我們把他帶回來便是。”

小二身子一顫,過了良久,才道,“好,萬事平安。”

二人見狀,也顧不得其他,飛身一掠,向墳冢而去。

……………

四周靜不見聲,枯木雜草叢生,原本掩土的墳墓竟棺木大開,裡面除了散落的零星土塊,竟不見屍身,紙紮人躺在墳墓旁,淺笑嫣嫣。

果然,明明是月空夜裡,大霧開始彌散,沒過多久,竟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

“是個陰邪至極的地方,小心。”

剛說完,便感覺自己的手被一大掌握住,還有一句極淺的“嗯。”

二人繼續前行,沒過多久就察覺了不對勁,既然屍身不在?那屍身去了哪裡!

“嚯嚯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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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及其古怪,二人趕來時,便發現一羣男人,圍繞着一羣屍身在啃食,此景實在怪異恐怖,沈弈嶸反應過來時,身上寒毛豎起,不寒而慄。

男人們啃食的速度極快,沒一會兒那些腐臭了的屍身就以吃卸入腹,嘴裡“嚯嚯嚯”作響。

沈弈嶸能明顯感知到,這羣人還活着,只不過是還活着的死人,聯想到那小二說的話,看來這羣行爲怪異人,就是幻溏城失蹤的壯丁,怪不得那小二會說掌櫃還活着,豈止是活着,簡直是……活着還不如死了好。

手裡召出一道靈符向前擲去,那羣活死人像是被火光燃燒,四處逃竄。

飛至一樹杈上,俯看下處景象。

“爲何偏偏是活人?”

“以前機緣巧合下,弟子從在門派中藏書閣翻閱到一本典籍,裡面有所記載,剛修煉成形的怨靈爲了保障更好的修煉,會吸食世間男子的陽氣爲餌,男人沒了陽氣,就沒了精氣,顯然,幻溏城的怨靈是有腦子的,這羣男人吸取陰氣,它體內的陽氣必回大勝,修爲必回大增,這叫陰陽相濟。”

沈弈嶸仔細聽着,顯然沒有爲自己身爲師尊還要聽弟子“講課”的羞愧。

“來了,師尊。”

前方黑氣成團,陰氣大盛,該來的還是會來的。

琵琶玉骨扇召靈立現,墨發隨周身氣場飄散。

那黑團明顯感覺到有強大的仙修就在附近,不管不顧前來,只要吞下他,它可大漲百年修爲。

黑團陰氣逼人,化向天際遮蓋日月,怨氣哀嚎。

千萬道靈符陣化成靈鎖,圍困住打算撲向沈弈嶸的萬丈黑氣,蕭紀淮蹙眉凝神,靈光大漲,琵琶玉骨扇揮出陣陣罡風,都被那邪祟堪堪閃過。

二人錯身,一前一後包圍住黑團,邪祟見狀,“咯咯”直笑,體內的邪氣猶如噴涌而出血流,擴散、包圍。

蕭紀淮失神間,竟被那邪祟的鬼氣狠狠一擊,手中靈力稍滯,再回神,眼前人白袍翻決,強大的靈障擋在身前,面色沉靜如霜,可回頭望向自己的眼神確是真真切切的擔憂。

“阿淮,凝神。”

“師尊喚我什麼。”

還未等到回答,那邪氣突然慢慢聚集,化成一模模糊糊的身影,飄在天際,那似手一樣的黑色狀形成強大的邪氣波動,打算將兩人圍住,由邪氣慢慢吞噬。

沈弈嶸單手挾強大的靈力以掌對峙,強大的靈流衝向四周,瞬時草木斷折,鳥鳴驚起。

蕭紀淮閃身到那邪物身後,體內靈氣暴漲,竟有遮蓋日月之勢,化出的靈陣飛速向目標鎮壓,那邪物觸碰到一點靈陣邊緣,就如同被烈火燒灼般,邪氣一點點減退。

玉手微轉,手摘紗華,墨發垂曳,靈力操縱間,紗華如同利刃出鞘,竟將那邪物碎成一片一片,那邪祟痛呼,知道自己今天碰到了難纏的修士,想要逃跑,可頭頂上方的靈陣比白日的陽光更加耀眼灼人。

“你這種雜碎,爲了修爲不擇手段,不尊亡靈,藐視生靈,本尊今日就除了你這孽障。”

“不……不………我錯了,我錯了。”

無論邪祟怎麼痛哭哀嚎,頭頂的靈陣只會越來越強,最後在痛苦中化爲彌煙。

紗華輕飄飄落到沈弈嶸手上,又被主人系在發頂,重新做回了束髮飾物。

“此等邪物,毫無血性,哪怕有一天真的修煉成人,也是個爲禍蒼生的禍害。”

“師尊說的對。”

………………

邪祟以除,眼看天色將明,二人決定先返回客棧,其他事等回去再做商議,可還未離開墳冢,便看見了一熟人。

輕薄單衣,黃色口袋被隨便扔在一旁,那店小二跪坐在地,懷裡抱着一人,不知來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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