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飯館很溫馨，沒什麼吆五喝六的人，倒是有幾桌小情侶成雙結對的有說有笑，曲浩陽和魏翔就在這間小飯館裡，很隨意的閒聊着。
“曲叔，沒想到您喜歡這種小館子啊。”
魏翔坐在小飯館內等待着上菜，他沒想過會和這位連老唐那種人都覺着德高望重的前輩在一起吃飯，更沒想到對方會主動邀約，最意外的是，他竟然還認識魏月。
“小館子有什麼不好麼？”
曲浩陽倒不是認爲魏翔想要擺闊，他只是有所感觸罷了。
“當年我離開了省廳想要乾點屬於自己的事業時，就是一個人在京城郊區的一家小館子裡整日寫寫畫畫，這種地方，煙火氣足，讓你覺着腳下連着根，寫出來的東西自然也就接地氣。”
他笑了：“要不是這樣的環境，我怕是也寫不出來自己的成名作。”
“忘了介紹了，在成爲一名製片人以前，我也是一名編劇。”
看似無心的幾句話，說的魏翔茅塞頓開，這個世界上哪有所謂的高大上？國外的科幻片高大上麼？可哪部電影裡的外星人不是根據地球上的動植物基礎形態演化來的？老人家的意思是你只要把腳紮根在土裡，瞭解普通人的需求，那才能創造出所謂的藝術，而這種高級感的定義，恰恰是那些最普通的百姓給予的，否則就叫不倫不類。
這是在點自己麼？
魏翔有點沒太聽懂，問了一句：“曲叔，您的意思是？”
“《媽閣是座城》是你寫的吧？”
一聽到這個劇本名稱，魏翔立即點頭，這都不用問，肯定是魏月提前把劇本給這位老前輩看過了。
“是個好劇本，裡邊有人情冷暖，有對賭博從渴望到畏懼的轉折，就連壞人都刻畫的入木三分，不愧是作協主、席的兒子和網文界的大神。”曲浩陽繼續說道：“可你整部戲有一個缺點，很致命的缺點。”
魏翔詢問道：“什麼缺點？”
曲浩陽將手往高處一舉：“整部戲都在飄着。”
飄着？
魏翔還真沒聽過這種形容詞，尤其是形容劇本。
“你沒發現這一點麼？”
“戲的開篇是富麗堂皇的賭場，女主的家是奢華的別墅，裡邊的賭客吃的西餐各個揮金如土。是，賭博的人都省吃儉用下大注，但老百姓一看到這兒就會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假。”
“沒有比對就缺乏了真實……”
曲浩陽的聲音消失了，魏翔回憶起了劇本的全部，他突然想到自己在弄這個劇本的時候有一點情節沒有完善，不，應該說是程橙的出現打斷了他原本構思，該說的地方沒說出來，也就是說，在這個劇本里，段凱文已經落魄到去蒼蠅館吃飯還在和梅曉鷗談幾百萬生意的戲份並沒有出現。
這場戲絕對整部電影中的靈魂，偏偏程橙想要力挺自己男人的心讓這靈魂沒有體現出來，魏月拿着殘缺的劇本給曲浩陽看的時候，其中的缺陷被一眼看出。
什麼是高手？
高手是不分時代、不分地域、不分場合的，人家總能用最專業的目光去審視一切。
“曲叔……”
當他說出這兩個字那一刻，曲浩陽沒有仗着經驗不給小輩開口的機會，而是靜靜的看着他，魏翔見到這一幕，將想要辯解的心徹底壓制了下來：“您說的對。”
“對在哪？”
魏翔按照心中所想回應道：“無論我現在怎麼想都無關緊要，觀衆不可能剛給我辯解的機會。”
“說得好！”
曲浩陽此刻纔開始對魏翔的真正欣賞：“你算是讓我大開眼界了，怪不得你能在小小年紀就成爲網紅，在網絡亂世中脫穎而出。”
“觀衆是不會給任何人解釋機會的，你不用告訴我這部片子拍攝這個鏡頭是什麼意思、那副畫面有什麼隱喻，這些通通都沒用，只要觀衆沒看出來，你就算是事後能說的天花亂墜也白扯。”
“什麼是好的電影？”
“好電影是你即使什麼都不說，觀衆也能把你電影中的條條框框都分析出來，乃至於，分析出你根本沒想過的東西，並以此爲榮。”
“別用藝術、高深去給電影做框架，哪怕電影是藝術，藝術的最基礎定義也應該是被人欣賞，高深的含義也得是讓人看得出來。”
這個時候，小飯館的門被推開了，魏月徑直走入，一點不客氣的坐在了餐桌旁。
“曲叔，你們倆怎麼碰一起了？”
緊接着，她都不等曲浩陽回話，和魏翔說道：“翔子，劇本我給曲叔看過了，他的意思是戲沒有在最後時刻沉下來，沒有這一步，《媽閣是座城》就是中規中矩的劇本，頂多算是個故事片。”
魏翔笑了，老曲也在笑，倆人如忘年交一般英雄相惜。
“姐，你和曲叔怎麼認識的？”
魏月一擡手，自己拿了一雙筷子：“你問他吧。”
當老闆端上滿滿一盆酸菜汆白肉，魏月直接開吃，一點都沒拿老曲當外人。
曲浩陽也不在乎的說道：“她救過我的命。”
自己姐姐救了一個警察的命？這不可能吧？
魏月加了一句：“別多想啊，我可沒去和匪徒試身手，當年在京城闖蕩的時候，我和老曲住在同一棟樓裡。我在回家路上正好看見老曲的車撞在了垃圾桶上，還以爲是車禍就過去看了一眼，結果，人家突發腦梗，差點沒送了命。我就是順路打了個急救電話。”
曲浩陽再補充道：“還順路照顧了我整整兩天，一直到我家屬趕來。”
“我那段時間不是正好沒戲麼。”魏月繼續道：“不過話說回來，當我聽到醫生診斷說是突發性腦梗，還看到你開車撞向了垃圾桶並不是隨處亂撞，就知道你是個好人，照顧一下你不過是舉手之勞，又沒做別的。”
曲浩陽彷彿也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歲月，當時的他剛剛離職，卻發現離開了高位的自己根本不受娛樂圈那羣人的尊重了，自己幾次寫的劇本都被打了回來不說，還被批的體無完膚。要不是當時鬱悶至極也不會喝那麼多酒，不喝那麼多酒自然也認識不了魏月。
“沒做什麼別的？那我怎麼聽說後來我的劇本是你推薦給了影視公司的老闆，這才促成了第一部戲的拍攝呢？”
魏月很實在：“那真的是劇本好。”
曲浩陽伸手一指魏翔：“這個理由和我要請翔子今天吃飯沒有任何區別，《媽閣是座城》的確是個好劇本，魏翔也是個能聽進去別人意見的好編劇，我有預感，這部戲一定能大火。丫頭，我知道這部戲你想獨立製作，但是，既然讓老頭子看見了，不分一杯羹總不太好，讓我佔點投資份額吧？我也不多要，30%，如何？”
魏翔都傻了，這哪是要股份啊，這分明是在報恩！
劇本好可未必能拍齣好戲，這裡邊還得有好演員、好導演和好的製作團隊與宣發團隊，好演員魏月肯定算一個，好導演她能不能做好還在兩可之間，就算是可以，那成功的概率也只是50%。到時候，製作團隊與宣發團隊的缺席老曲能看這麼，他要一力承擔的話，等於出了50%的力只要30%股份，還是投資份額，哪找着好事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