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飛快,炫目的白光已然透過門窗傳入廳內,雲絡依舊一副乖乖女的模樣,靜立在一旁,精緻的面龐在晨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輝,而那對倨傲少年在發覺情況不對後,也識相的不再招惹孟一凡,只是窩在一個角落,時不時地看向孟一凡竊竊私語。
孟一凡自然把這些都看在眼裡,卻也懶得跟他們計較,百無聊賴下,也只能繼續看着李隨風做着那些註定沒有結果的測試,期間最多伸伸懶腰打打哈欠什麼的,要麼就是衝着臺下的虎子和兩個小不點做個鬼臉。
“下一位”
……
在長時間重複的工作下,李隨風已顯現出一絲疲憊,但精神卻還是十分亢奮。
雲逸含笑站在一旁,只有他才明白,如今的李隨風纔算是真正活了過來,每念於此,他的目光便在雲絡和孟一凡之間遊移一圈,殊不知,這也是孟一凡與雲絡提心吊膽的時候……
“下一位”
……
“沒人了嗎?”李隨風愕然,臺下的人羣已然稀稀散散。
“那就散了吧,這次招生到此結束。”
李隨風平靜的看着臺下,看着這兒從喧鬧到寂靜,不久前還人潮涌動的大廳,如今僅剩下寥寥幾個人影,這些人的臉上也大多都掛着失落、沮喪。
雖說已不知道多少次見到這種場景了,李隨風對此依舊有些於心不忍,別看他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可他卻是一個十分感性的人,而每每看着那些滿懷憧憬的孩子,眼神從希望變成失望的時候,也是他最難過的時候,可他唯一能做的,卻只能是讓自己冷漠起來。
沒用的,這個世界本就不公平,若沒有開門的鑰匙,終其一生也只能在門口徘徊罷了,即便有人強行幫你推開一絲門縫,讓你進去了又有什麼用呢,你又能負重前行多遠呢?只有努力過,才知道天賦到底有多重要。
李隨風搖了搖頭,但是這一次,很莫名其妙的,或許是因爲自己一直追尋的東西有結果了吧,他胸腔內突然涌出一團熱氣,不吐不快,很想對這些孩子說點什麼。就在這個時候,一名黑髮少年出現在他面前,看這瘦小的背影,李隨風扯了扯嘴角,收回了踏出了一半的步子。
“嘿~你們啥情況啊,咋還哭起來了?”
孟一凡看着臺下那些一臉頹然的孩子們,說實話,他確實有些無法理解。
不曾想,這一句話卻點燃了衆人的怒火,廳內的孩子全都憤怒的看向孟一凡,還啜着淚的眼中像是要噴出火光來。
“你是來嘲笑我們嗎?少在這耀武揚威了!”
“關你屁事,你們這種人懂什麼?又有什麼資格對我指手畫腳?”
……
“咳咳,停停停,我們好像有什麼誤會。”
孟一凡發覺情況和想象中的有點不一樣,心頭一轉,摸了摸鼻子繼續嘻哈道:“怪我怪我,是我沒考慮到你們的感受,但我還是想問問,你們有好好想過自己想成爲魔法師的理由嗎,難道只是因爲魔法師這個高人一等的身份?”
此言一出,這些孩子們的目光更加不善起來,孟一凡連忙擺了擺手,接着說道:“好吧,或許你們都是懷着各種美好的夢想纔來到這裡。”
孟一凡頓了頓,餘光瞄了眼孩子們的反應,見他們稍微穩定了下來,這才略帶挑釁的說道:“但是,想要實現夢想的你們,如果僅僅是這樣不堪一擊的話……我猜你們的夢想也不過如此了。”
沒有理會想要出言反駁的孩子們,孟一凡繼續說道:“你們有沒有聽過一位魔法師?他的名字叫貝爾·雷特!”
看着依舊無動於衷,甚至目光還帶着仇視的孩子們,孟一凡突然爲“偶像”感到有些不值。
“呵呵,果然不知道麼。”
孟一凡自嘲一笑,神態卻嚴肅了起來,他之所以站出來,只是因爲感受到黑袍法師被這些孩子所影響,心情有些低落,就想着幫他開導一下這些人,可現在,卻是真的有一些話憋在心裡,不吐不快!
“既然說名字你們不知道,那這麼說吧,我們此時能在這大陸極北的城市中對話,是因爲他;我們能乘坐可以橫跨大陸的魔力渡船,是因爲他;甚至我們家家戶戶,包括這個大廳內能用上魔能燈,也是因爲他……”
“太多太多,貝爾先生爲這個大陸創造了太多的奇蹟,而他至始至終卻只醉心於自己的研究,他又圖什麼?財富?地位?名聲?不不不,這些對於處於金字塔頂端的貝爾先生來說,觸手可及,只是他從未在意過,甚至說到了我們這一代,大部分人都不記得他了,對此,我想他應該也是不在乎的。”孟一凡掃視一圈,見這些孩子聽到這裡也大多安靜了下來,只是神色中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服,不由冷笑一聲。
“呵呵,我知道你們想說什麼,他只是因爲天賦好,運氣好,換成是你,也能做到,嗯?可事實呢?覺醒五元素魔法天賦的貝爾先生,並沒有受到任何魔法學院的青睞。”
“算了,還是給你們科普一下,五元素屬性算是廢棄屬性的一種,因元素親和過於斑雜,使得這種天賦近乎無法修行,在某些程度上來說,貝爾先生甚至還不如你們,可偏偏就是在這種處境下,貝爾先生沒有放棄,始終在自己想要的方向上前進,記得他的某本傳記中記載着他說的這麼一句話。”
“說出來會被人嘲笑的夢想,纔有實現的價值。”
孟一凡聲音越來越小,怔怔地看着前方,最後的喃喃自語也只有自己能聽得到。
“是啊,那我的夢想呢,又是什麼?”
……
“喂,叫你呢,人都走完了,還傻愣着幹嘛呢?”
剛回過神來,便看到雲絡正皺着眉,舉着個小拳頭在自己面前揮舞着,孟一凡衝雲絡歉意一笑,而後環顧四周,卻只看到正含笑注視着他的李隨風和雲逸,以及虎子和林安林琳,就連那對倨傲少年也不見了蹤影。
“是在找延勇延良嗎?嗯,就是那對兄弟倆,我讓他們也先回去修整了,我們今晚還要在這過一夜,明日一早就出發,回羅蘭。”
李隨風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自以爲和善的表情。
“尊敬的魔法師先生,那個……很抱歉,我恐怕並不能與你一同前往羅蘭學院。”
孟一凡小心翼翼地觀察李隨風的表情,一直就沒想好該怎麼跟他“坦白”,通過之前李隨風的種種反應,孟一凡清楚自己對於李隨風的重要性,甚至能想象到李隨風知道他不能修行會後會多失望。
然而李隨風聞言後,卻沒有像孟一凡想象中的那樣的暴跳如雷,也沒有嚴詞質問,他只是眼神溫和的看着孟一凡,似乎在等着他的下文。
見此,孟一凡只好硬着頭皮繼續說道:“李先生,我曾答應過家中長輩,不能進行任何體系的修行,這次只是想出來見識一下,未曾想會變成現在這種情況,如果讓您失望了,我真的很抱歉。”說到這,孟一凡眉目低垂,有些不敢看向李隨風的眼睛。
孟一凡從小便有個特殊的能力,只是從未告訴過任何人,他能夠大致的感知到人們的情緒,因此對很多事情都是心中有數。
而從進入大廳那一刻起,孟一凡便能感受到這個男人強烈的情緒波動,雖然他外表看似冷漠無情,但內心卻如烈火般熱烈,又像堅冰般死寂,那種複雜的情緒,孟一凡體會不了。而後是對自己覺醒了十星魔力,卻是廢棄屬性的惋惜、失落,接着又是發現了什麼後的欣慰、喜悅,其中唯獨沒有出現過惡意……
孟一凡不知道李隨風經歷了什麼,但不知道爲何,就是不忍再看這個男人失望了,可笑的是,眼下注定要讓他失望的卻是自己。
低着頭等了好一會,也沒有聽到李隨風的責問聲,孟一凡擡頭看了看眼前的這個男人,卻發現此刻的李隨風面色平靜,他的眼神既不落寞也不憤怒,他的情緒也很穩定,不知是不是錯覺,孟一凡感覺他那僵硬的面龐都柔和了許多。
李隨風神色溫和,“孟一凡,你是在爲不能和我去羅蘭學院而自責嗎,不必這樣的。”
“沒錯,因爲某些原因,嗯,其實也算是我自己跟自己較勁吧,你的測試結果對我而言非常重要。但結果就是,你證明了我這麼多年所追尋的並非虛妄,所以應該是我要感謝你啊。那時我便決定了,如果你願意跟我學習的話,哪怕再困難,我李隨風也會竭盡所能,將一身所學傾囊相授,若你選擇不修行,也沒事的,這對你而言或許本就要更好一些。”
很久沒有一次性說這麼多話,李隨風停了下來,靜靜看着孟一凡,孟一凡同樣也在注視着眼前的這個男人,感受着他此時的情緒,那烈火和堅冰都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寧靜和祥和,就跟他現在的眼神一樣,古井無波。
“是啊,他應該是真的解開了某個心結,並不是爲了安慰我才那樣說的。呵,還好,不然要多一個人失望了。”看到李隨風越發柔和自然的臉龐,孟一凡心中還是有些感慨。
“對了,有幾點需跟你申明,請一定注意。”李隨風像是想起了什麼,嘴脣微動,而後孟一凡的腦海中便響起了李隨風的聲音。
“孟一凡,我不知道你對魔法瞭解多少,我儘量用你能明白的方式告訴你。首先就是魔法系別,也就是之前我們所說的魔法親和,在傳統魔法體系中魔法被分爲兩大類,元素魔法和精神魔法。”
“而你的魔法天賦,嚴格來說並不在這兩種之內,且未被登記在檔,若按照以往的經驗來判斷的話,像你這種魔法天賦將會被歸於廢棄屬性。”
“不過在很久之前,聖魔導師貝爾·雷特曾提出過存在第三類魔法的猜想,而你那測試水晶球中所閃動的銀芒,與貝爾大人所描述的極其符合!如果我的判斷無誤的話,你所覺醒的,便是這片大陸本不該存在的空間魔法,屬於第三類魔法中的次元系魔法!”
似乎在等孟一凡先消化這些內容,李隨風頓了頓才接着說道:“若是你有什麼不明白的可以問我,只需要集中精神,想象自己在與我對話即可。”
“是這樣嗎,李先生,你聽得到嗎?”
孟一凡閉着眼,腦袋還左右晃着,似乎想用耳朵去捕捉李隨風的回答,李隨風見狀都有些忍俊不禁,這讓他想起了自己在這個年紀的時候。
“聽得到的。”
孟一凡腦海中又響起李隨風柔和的聲音,這讓他更有了底氣,直接在“心裡”問道:“什麼是空間魔法,爲什麼說是本不該存在,而既然是不存在的魔法,貝爾先生又爲什麼會提出這第三類魔法呢?”
“問得好,你應該也知道,貝爾先生是個對魔法研究極度癡迷的男人,在多年的研究中,他發現傳統的魔法體系並不完整,其中缺少了很多重要的組成,比如,空間和時間。”
“在他那本《缺失的法則》中就有明確解釋‘這個世界不可能沒有時空魔法,如果時間和空間都沒有的話,那我們又算什麼,又有什麼意義呢,那不是和我們的存在相悖嗎?正所謂我思故我在,既然我能思考這個問題,那麼時間和空間也是一定存在的,那爲什麼從未有人掌握過這類魔法呢?是過於接近世界本質?還是因爲這個世界的主人不允許?沒人知道,我也不知道。’《缺失的法則》是一部劃時代的作品,打破了人們魔法定義的固有思維,可惜在問世不久後,神廷就宣稱光之主下達神諭,貝爾·雷特爲瀆神者,因爲在《缺失的法則》這本書中有質疑光之主的內容,這本書也被列爲禁書,往後任何提及書中內容者也將被認爲異端,唉,我也是……”
說到這,李隨風的情緒開始有些不穩,他雙拳緊握,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說道:“總之,千萬要記住,你的天賦不要告訴任何人!切記,是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