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雪城

柔和的星光撒在銀白的大地上,將一個人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這是一位身材高大,長相粗獷的漢子,此時他正牽着兩個少年走在雪地上,在他寬闊的後背上,還趴着兩個更小一些的孩童,這行人正是王石和冰屯村的四個孩子。

王石臉上的絡腮鬍在星光的映照下顯的十分乾淨,並沒有被白色的雪花所浸染,他全身散發着淡淡的光芒,將一行的幾個孩子全都囊括在內,隔絕風雪的同時也散發着溫暖,以至於在他背上趴着的兩個小傢伙,舒適的都有些昏昏欲睡。

孟一凡輕輕拉了拉王石的手,然後停下腳步,他頂着大大的黑眼圈向身後看去,此時的冰屯村已經變的很小,依稀只能看到還亮着幾顆零星的燈火。

孟一凡覺得有些好笑,明明是如願以償的踏上了前往大雪城的道路,但自己此刻的心情反而有些悵然若失,雖然問過了王石,今天就能趕回來,但真到了要離開村子的時候,卻有些遊移不定了。

孟一凡就這麼怔怔的看着那如同螢火般的冰屯村,王石靜立在一旁,也沒有催促他。

……

“王叔,咱們走吧!”

孟一凡甩掉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眼神愈發堅定。

王石深深看了孟一凡一眼,卻依舊什麼都沒說,笑着摸了摸他的腦袋,隨後輕輕掙脫“吊在”他手上的虎子,一邊搖着頭,用鬍子紮了扎趴在他背上的兩個小傢伙,作嚴肅狀的說道:“林安、林琳,打起精神來哦,馬上要加速嘍!”

說罷,便無視孟一凡和虎子的抗議,一手一個就把他兩抄了起來,夾到腋下,開始大步向前奔去。

感受到晃動,睡的迷迷糊糊的林安和林琳眨了眨眼睛,扭頭看了看四周,卻只見雪花呀、樹木呀,都在飛快的向身後滑去,頓時一個激靈!瞬間就清醒了過來,四隻小手緊緊的抓着大鬍子肩上的衣服。

“王伯伯……我害怕,能不能,能不能不去了啊。”

林安帶着哭腔,奶聲奶氣的說道。

“是不是雪原的男人。”

王石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便不再理會林安,反而轉頭看了眼林琳,眼中不禁閃過一絲讚賞,這個叫林琳的小姑娘滿臉通紅,小手死死抓着王石的衣服,緊張地咬着牙,卻一聲也沒吭,這對五六歲的孩童來說已經頗爲不易。

“哼,你個大鬍子就會欺負小孩子,大半夜的把我們拖出來趕路就算了,居然還嚇唬弟弟妹妹!”

孟一凡在王石的腋下幸災樂禍,彷彿剛剛情緒低落的人不是他一樣,一邊還衝着對面的虎子擠眉弄眼,可惜他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虎子,在這種情況下,虎子竟然就這麼睡着了,嘴角甚至還落下根長長的透明絲線,隨着大鬍子的步伐左右飄蕩……

孟一凡扶額,深感無力。

“孟少俠果然俠骨錚錚、豪氣干雲,這是要打抱不平咯?”

王石加快了些速度,咧嘴露出雪白的牙齒。

“好說,好說。”

孟一凡滿臉笑意,眉梢輕微的抖動着。

“想來孟少俠這般俠義之士,應該不屑於與我這惡徒這般親近,不如將你就此放下好了,你在此地稍等片刻後,說不準還能碰到回村的老爺子,正好向他稟告我的惡行啊。”

王石捉狹的看了眼孟一凡。

一提到老爺子,孟一凡立馬焉了,暗自算了算日子,想到這會兒要是被丟在這,指不定真得碰上老爺子,瞬間他就腦補出自己“偷腥不成”還要捱罵的場景……

“唉,真是寄人籬下不得不低頭啊。”

孟一凡伸手摸了摸鼻子,變臉般的,瞬間就換上了一副天真無邪的笑臉,黑亮眸子睜得老大,一臉委屈的看向王石,可憐巴巴地說道:“王叔,您誤會我了!我這不是怕您一路上太辛苦嘛,您在跑,我在睡,成何體統!就想着能陪您說說話、解解乏也是好的啊。”

“呵呵……”

對於王石的冷笑,孟一凡直接無視,絲毫不覺得尷尬,繼續厚着臉皮說道:“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您功力深厚,健步如飛,一路趕到城裡完全是小意思嘛,您專心趕路,我絕不搗亂!”

看着孟一凡信誓旦旦的拍着自己的小胸脯,王石無奈的翻了個白眼。

“老子信你個鬼。”

“沙沙,沙沙,沙沙……”

今夜無風也無雪,天地間萬籟俱靜,唯有王石在雪地上跑動的聲音,整齊劃一,極有節奏感,他背上的兩個小傢伙發現沒有危險後,也逐漸放鬆了下來,不再感到害怕,靜靜的伏在王石寬闊後背上,在睏意的侵襲下,忍不住也閉上了眼睛。

至於虎子,鼾聲早已此起彼伏……

唯獨頂着兩個黑眼圈的孟一凡卻毫無睡意,他眯起眼睛,安靜的看着不斷向後飛逝的景象,心神卻飄蕩在一個又一個的傳奇世界中……

一路下來,藉着天上的星光,他看到了一座座從未踏足過的山峰,成片成片銀裝素裹的植被,也看到了矯健的雪豹正將獵物撲倒,隨後警惕的盯着他們,在王石的視線轉向它的時候,卻也只是低吼,不敢有其他動作。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孟一凡身上都有些麻木了,扭了扭脖子後,再次看向前方,終於!視野中出現了一個小黑點,孟一凡眼前一亮,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它,看着它由小變大,慢慢的,總算可以大概的看出,這是一個由黑色城牆圍起來的建築物,甚至可以看到這座建築物中散發的橘色光芒,此時就如燈塔般,矗立在這一成不變的白色世界裡。

“這就是大雪城麼,距離我們冰屯村最近的城市!”

孟一凡有些激動,目不轉睛地望着前方,畢竟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城鎮,然而,隨着與大雪城距離越來越近,孟一凡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

就是當雪花快要落到城內的時候,卻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所阻攔,始終無法繼續下落,直到飄到了城牆邊上,纔開始緩緩落下,就像是這座城市的上空,有一個看不見的罩子將雪花擋在了外面。

王石放慢了些腳步,怔怔地看着不遠處的建築物,神色間充滿了敬意,“前面就是大雪城了,你沒有看錯,整座城上刻畫着一座龐大的法陣,正是貝爾大人的傑作——五元素組合法陣,不知道看到多少次了,還是讓人驚豔無比!”

“聖魔導師貝爾·雷特?”

“兩千多年前的那位天才發明家!”

孟一凡驚呼一聲,眼中熠熠生輝,彷彿亮起了小星星。

“是他,我最敬仰的人,貝爾大人。”

兩千年多前的九洲大陸,處在一個極度璀璨的年代,各體系的修煉者人才輩出,強者如同雨後春筍,而聖魔導師貝爾·雷特,正是在那個時代中脫穎而出。

“或許在戰鬥方面,他並不是最強的那個,但貝爾大人的創造力是無與倫比的,且極大的造福了人類,毫不誇張的說,是他的魔法成就推動了人族整個的文明發展!”

“這麼多年過去了,五元素組合法陣,在如今看來都讓人難以置信,這還僅僅是他衆多成就中的一小部分……”

王石一反常態,此時他像個孩童般,近乎癡迷地描述他的偶像,聖魔導師——貝爾·雷特。

孟一凡呆滯地看着前方,隨着距離的接近,也不知是不是錯覺,他好像看到牆體上遍佈着奇異的紋路,時不時還有微弱的光芒在其中流轉。

雖說孟一凡不止在一本書裡看到過“大發明家”的名號,但從小到大都未曾接觸過魔法的他,還是頭一次親眼見到有關貝爾·雷特的事物,這比生硬文字的描述更有衝擊力。

回想起偶像的往事,王石久久不能平靜,他滿意的看了眼孟一凡的反應,與有榮焉的繼續說道:“貝爾大人的組合法陣能夠根據不同的組合方式,產生不同的特殊效果,形成魔法力場隔絕風雪,只是它最簡單的運用方式之一。”

“在城牆組建過程中,在指定的位置上埋好魔晶,刻畫好魔紋,開啓組合法陣後,五種基礎元素間自成一個循環,便能讓它不斷運轉下去,而大雪城的組合法陣,據我所知已經存在有一千多年了,至今還在正常使用!”

“正是有組合法陣的存在,我們才能在極地這種邊緣地帶,擁有這樣一座城市,在這之前,人類很難在類似的絕地上長期生存。”

王石環視無盡的雪原,一臉唏噓。

背上的兩個小傢伙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醒過來的,正聚精會神的聽着‘大發明家’的故事,林琳忍不住好奇,向大鬍子問道:“後來呢,後來貝爾大人怎麼樣了,是成爲神靈了嗎!”

王石腳步頓了頓,沉默地看着城牆深吸了口氣,喃喃道:“或許吧。”

看了眼落寂的王石,孟一凡默默低頭嘆了口氣。

王石很清楚流傳的說法,貝爾·雷特在做一項重要研發時憑空消失了,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消失了,自那以後,這片大陸上再沒有過他的蹤跡,留下的只有聖魔導師貝爾·雷特的傳說。

“他會回來的……”

王石始終相信,貝爾·雷特這神一樣的男人,不會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終有一天,這片星空下會重現貝爾·雷特的傳說,帶領人類走向更光明的未來!

或許是被王石的情緒所感染,孩子們此刻的情緒也都很低落。

“到哪兒啦,王叔你咋停下來了啊……”

虎子打着哈欠,吸了吸鼻子,見還是沒人迴應他,這才發現氣氛有些不對勁,睡眼惺忪的環顧四周,目光最後停留在黑色的城牆上,不由也驚歎了起來,他又何嘗不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宏偉的建築。

虎子的呼喊聲打斷了王石的思緒,他輕聲對孩子們說了聲“走了”,便拖着幾個孩子繼續往城門走去。

“王哥,早啊,是帶孩子們來測試的吧,那得快點嘍,那邊應該已經開始了。”

城中站崗的守衛看到是王石,便笑容滿面的打着招呼,言語間一邊打開了城門,將王石一行人迎了進來。

王石朝守衛點了點頭,進來後,便在守衛們豔羨的目光中解除了身上的光芒,將孟一凡和虎子放了下來,牽着他們繼續向城內走去。

這裡是大雪城,雖然城內卻並無風雪。

極北地帶晝短夜長,此時城外天空還是一片黑暗,實際時間卻已經到了上午,與冰雪隔絕的的大雪城內,也早已熱鬧了起來,人聲鼎沸,不絕於耳。

孩子們在這嘈雜的聲音中,新奇地打量着周圍的一切,整齊排列在道路兩旁的魔能燈,正恪盡職守地散發着橘黃色的光芒,照亮了這座城市,擡起頭來,還依稀可以看到不斷地有雪花打着旋兒,飄蕩在城外的空中,卻怎麼也落不下來,最後滑落到城牆夾縫之間,融入到那條流通在大雪城中的小河裡。

周圍人流涌動,雜亂的叫賣聲、呼喊聲絡繹不絕,人們進出於各式各樣的商鋪,有酒館,有武器店……城內、城外,一牆之隔,卻像是兩個世界。

雪原的環境惡劣,罕有人煙,但在這大雪城內卻是常年都這般熱鬧,每年總會到來數量可觀的傭兵和冒險者,以及因爲各種奇怪原因而來的客人,雪原在充滿危機的同時,也充斥着諸多吸引外界的東西。

王石的心情與那幾個興奮的孩子恰恰相反,他此時除了後悔,還是後悔,四個小傢伙嘰嘰喳喳的,從進來開始就吵個不停,還時不時的扯着他看這看那,問着問那。

王石揉了揉眉心,打定主意,將他們帶到城主府後,就自己找個地方放鬆放鬆。

“終於結束了,哈哈哈哈。”

看到一個建築物的王石頓時精神一振,指着一個方向對孩子們說道:“看到那個大房子沒,擠進去就行了。”

“然後?然後當然是你們自己看着辦啊,下次吃飯的時候,要我嚼碎了再餵給你們吃不?”王石說完便大步離去,滿足地將雙手枕在腦後,留下幾個一臉懵逼的孩子,一齊在風中凌亂。

“我可真是一個可靠的長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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