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三人行
銀白色的前掠翼運輸飛船，正緩緩駛離恆州星的‘叄’近地航空港，它沒有着急展現新型質子引擎的強勁動力，反而是平滑的、舒緩的、宛若不經意間的，滑入了深邃的星空，駛向了遠方閃爍的軌道指示燈。
透過飛船舷窗眺望恆州星，淺褐色的大地上飄着一片片白雲，爲那黑洞洞的宇宙背景平添幾分詩性。
即便在那個轟轟烈烈的獵戶座旋臂大航海年代，恆州星這顆擁有和人類母星相近重力，且自身蘊含大量水分、氧氣、礦物的宜居行星，也在人類社會引起了極大的震動。
飛船靠後位置，寬敞且只有寥寥幾個座椅的船艙內。
“這腐敗的生活，真舒服啊。”
何仇抒發着自身的感慨，表情卻略微有些嫌棄。
想想他來時的體驗——本是設計安放六排座椅的船艙，硬生生給那些無良運輸商增加到了八排，兩個過道都只能側着身子走路，還強行要求他們必須托運行李。
去投訴，也只能得到那些運輸商的固定解釋：
‘打開一次超空間軌道需要耗費的能量無比巨大，我們現在都已經是虧本經營。’
何仇低頭鼓搗了一陣手邊的微型操作平臺，圓球狀的座椅慢慢變成一張小牀，讓他舒服地躺了下來，眼前出現了一面娛樂用的投影屏幕。
“王先……老闆！我是您的臨時助理！”
但他剛沉下心，還沒查找到任何能讓自己感興趣的信息，一旁突然走來了兩道身影。
初次見面大成功！
空乘小姐柔聲說着：“尊敬的乘客，我來幫您吧。”
“什麼？”
“不用不用，我的行李很重……嘶，咱們一起！”
王澤道：“你是事務所正式的員工吧，先坐下說。”
齊茗當即點頭，定聲道：“我平時都不睡覺的！”
沐浴露用的應該是檸檬香型。
“是黎明街大案……”
齊茗坐在過道另一側，時不時地扭頭看一眼離着自己不過一米半間隔的老闆王澤。
“行吧，”何仇打了個哈欠，戴上了降噪耳塞，“那我先睡一會，跳空間前喊我聲，我反應有點大。”
在數據模擬的虛擬社區中開一槍，結果現實中人死了，這完全沒有邏輯嘛。
“我在！”
她擦了擦手上的細汗，與王澤淺淺一握。
這麼離譜的事，討論度這麼高？這不是一眼假嗎？
虛擬社區齊茗自然也玩，就類似於一個集合遊戲的論壇平臺。
咔嚓。
虛擬社區走出的幽靈？這八成就是團伙作案，只是手法比較高明。”
“老闆，”齊茗小聲問，“我可以幫您做些什麼嗎？”
死者坐在遊戲端口設備上，太陽穴有破洞，旁邊還有幾名警察在不斷拍照。
“你好，我是王澤。”
不過幾分鐘，齊茗便捕捉到了一條熱度值迅速攀升的新聞。
王澤頭也不擡地問着，面前斜放的方塊屏幕上，正快速劃過一條條訊息。
齊茗暗自嘀咕着，她那雙淺褐色的眼眸快速瀏覽一條條跳動的訊息，表情也迅速變得專注。
“你入職事務所多久了？”
“謝謝。”
“你在誘導我確立主觀意向。”
躺在舷窗邊的那位‘大力士’警官，鼻尖傳來了如雷的鼾聲。
王澤解開安全帶站起身，帶着和煦的微笑，對着女孩伸出了右手。
何仇話音落下，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鬍渣，頗有成就感。
齊茗立刻答應，心底幾乎在狂嘯——升職加薪就在眼前啊，好好表現！
“距離我們抵達跳躍點還有大概一個半小時的路程，”王澤問，“你如果沒有其它事務要處理，也不用休息的話，就鏈接母星的網絡，盯着他們的熱搜，看有沒有什麼值得關注的信息。”
雖然有幾分鐘的延遲，但瀏覽新聞熱搜也不會有太大問題。
“每次那些古怪離奇，最初毫無頭緒的案子，謎底揭開其實就是些很簡單的原理……這次應該也是這樣吧。
王澤突然擡頭：“能否問個額外的問題，你對萬惡資本家的定義是？”
王澤笑着端起面前溫熱的咖啡，低頭抿了一口，繼續瀏覽手中那‘玻璃方塊’上跳動的資訊。
……
“好的老闆！”
齊茗低頭匆匆走開，扭頭看了眼王澤，發現老闆沒看自己，攥着小拳做了個勝利的手勢。
“嗯？”
女孩明顯有些緊張，忙道：“我叫齊茗，整齊的齊、茶茗的茗！老闆喊我小齊就行！”
王澤啞然失笑，對齊茗做了個請的手勢，繼續低頭注視着面前的方塊屏幕。
齊茗搖搖頭，看着那些跳動的評論，打開自動瀏覽功能，突然看到了一張照片。
“我做這一行這麼多年，接觸到的大案也不算少了。
王澤擡頭看了她一眼，對比了下自己剛看過的證件照，略微點頭。
【重磅！黎明街大案！死者被人從虛擬社區槍殺！】
呼吸頻率大概每分鐘十三次，聯想到中轉站的行走路程，以及她臨時趕來的路途用時，顯然平日裡有不錯的鍛鍊。
來人身高一米六七左右，穿着白色襯衣、淺藍色緊身牛仔褲，身體偏瘦、身材比例優秀，腳上的白色球鞋一塵不染，素面朝天帶着微微細汗。
‘值得關注的信息？是指什麼案件嗎？’
“爲了自身利益去剝削勞動者……呃，老闆您不算，”齊茗連忙找補着，“您只有一家幾十名員工的事務所，遠遠沒到自稱資本家的資格！”
齊茗咬咬牙，小聲卻堅定地說着：“您的力氣在正常男性中，絕對是中等水準！是我這次帶東西實在太多了！”
而在動態圖下面，一張文字論壇的截圖被圈起了‘人真的死了’的字樣。
“那個，”王澤出聲招呼了句。
“怎麼了？”
齊茗低頭看了眼屏幕，投影屏幕上成了一個被關在籠子裡面的卡通圖像，上面還有一句提醒：
【帖子因爲違反社區規定被巡山小妖抓走啦！】
齊茗連忙將腕錶擺在面前，調出了書籍大小的投影屏幕，迅速接入母星網絡。
“嗯？”
王澤滑動屏幕的手指微微一顫。
兩位美麗的女士額頭掛上了幾道黑線，艙室內的氛圍略有點凝固。
“當然不是。”
“讓我來吧。”
齊茗點開新聞，下面出現了一個動態圖，動圖內快速跳動的畫面，是一個漆黑的身影手臂越過虛擬街區的櫥窗，一槍打出了無數馬賽克。
何仇表情嚴肅地解釋道：
她做了個深呼吸，放下行李快步到了王澤面前，用壓抑着興奮的嗓音小聲說着：
“嗯，老闆您也看到這個新聞了嗎？”
當下，王老闆帶着優雅且紳士的微笑，握住齊茗的行李箱把手，用力一提……
齊茗那雙靈動的小圓眼瞪大，眼底滿是憤憤不平。
行李箱成功脫離具有模擬重力的地面夾層十公分，王澤的後腰突然傳來了清脆的響動。
有個年輕女孩在空乘人員的帶領下，提着大包小包趕到了王澤面前，額頭帶着細汗，呼吸也有些急促。
“這麼快就被刪了！啊呀！這些萬惡資本家，刪帖子這麼快！”
王澤宛若不經意的嗓音突然響起，齊茗與那位空乘小姐擡頭看了過來。
“嗯，”王澤簡單的應了聲，讓自己保持足夠的專注。
王澤淡定地迴應着：“一個小提醒，航班注意事項裡面有寫，本次航行全程都有音頻監控。”
“我的意思是，我在飛船上睡不着！”
“繼續盯着，統計下這件事的熱搜頻率，以及每次熱搜最高攀升的位置。”
唐、唐突了。
“誒，嘿嘿，”齊茗賠了個笑臉，扭頭默默地拽了幾下嘴脣。
“已經半年了老闆，”齊茗小聲道，“您這半年去了兩次事務所，每次我都在外派，所以沒能碰上面，那個……還有……”
何仇雙手交疊在胸腹的交界處，閉上雙眼靜靜感受了一陣，低聲問：
“這次的真相會是什麼？你現在用直覺判斷的話。”
CG圖？
“老闆，”齊茗馬尾辮一甩，直接把腕錶轉動九十度，指着屏幕小聲喊：“有個新聞，現在還無法確定真實性。”
飛船在迅速擺脫恆州星的引力區間，艙內的模擬重力正緩緩下降。
齊茗立刻明白了點什麼，用清脆地嗓音回了句：“好的老闆！”
“好的，我去放一下行李。”
“老王，你怎麼一直不結婚？”何仇問。
“統一回應，是沒遇到合適的精神伴侶。”
雖然黎明街在第六星團並不算火，但黎明街在母星是獨一檔的虛擬社區，壟斷了絕大多數的市場份額。
王澤問：“黎明街殺人案？”
王澤表情有一絲絲困惑：“新聞是？”
王澤捂着腰，默默走回了自己的座位，扭頭一巴掌拍醒了那個躺着的壯漢。
“嗯，謝謝。”
王澤的面部表情一時十分精彩。
齊茗扭頭默默扭了扭自己的臉蛋。
千萬不要再說了！
再開口，八成就要當場失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