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曄之外,隆冬的風格外張揚;城內,風亦有些大,卻沒有半粒來自瀚海的沙。一如,王紗涼剛進殘曄城池所感受到的那樣。
京城外,頎長的身形和光禿禿的樹幹一同投射在地上,似互相依靠。身後傳來細碎了腳步,男子回過頭,頷首,“先生。”
“你叫我先生,可還尊重我?”
“這是自然。”男子輕輕皺起眉頭。
“那麼,族裡的規矩,你自是記得?”
“是,先生。”
“那爲何把秘術教與了王紗涼?”
“她年幼所學的不過是皮毛。”
“皮毛?當年那個異族人也是隻學了皮毛,他造成的後果你不是不知道!”那個被稱爲“先生”的人,拂了袖。
“先生,指的是望崇?”
“那個邪魔……”先生厭惡地蹙了眉,“罷,幸而那公主在這方面造詣不高。不過……你可要當心她。”
“先生何處此言?”
“她竟能讓你這樣的人都不顧族中法令,我多說也無益不是?”先生說着,面色忽然升起一鼓無上尊崇的表情。“總之,是他讓我這樣提醒你的。”
“他?”人如靳樓,眼神裡也生出了崇敬,只是,自己念出的一個字剎那讓眉間生出了一道深深的溝渠。——不是別人信口雌黃。是“他”說的啊。也只有道,“呵,那個神一般的男子麼……”
“他就是神。”先生說得擲地有聲,滿眼崇敬。愣了半晌,他才又道,“靳樓,不要讓我失望,更不要讓他失望。”
“原因呢?”
“天道使然。”先生說完,走開。拂去了所有痕跡。
“天道使然?”聲音越來越低,不過演變爲自己的喃喃。
靳樓微微擡手,剛纔與之相伴的大樹頃刻散成沙,飄到殘曄國度外,化成了萬千沙粒中的一部分。那棵大樹似從不曾出現。原地亦什麼也不剩下。
——他的功力,便是以至如此地步。
“我還是決定告訴你。”蘇溪眉看着眼前面色冰冷的王紗涼,帶着嘆息說了她的見聞。她早注意到了靳樓的不尋常,是以隱去了所有動靜跟上他。見到了那一幕。聽到了那樣的一番對話。
“他……罷了,我也管不了那麼多……”
“你怕的是靳樓,我從那個人的話中,纔是感到了可怕。”
“怎麼?”
“那個被靳樓稱爲‘先生’的人說了‘望崇’,那是我大人的名諱,少有人提及已久。”
“你家大人,言下之意是你大人的武功是從……那個被奉爲神一樣的人那裡得來?”
“在我派,人人奉大人爲神,是以我不知他們口中的那個人可怕到了什麼地步。不過,眼下你要真正擔心的,是靳樓吧。你……”
“時辰快到了,我們去慶典吧。發後還差一朵朱釵,你幫我帶上吧。”王紗涼轉過了頭。菱花鏡中的自己面容依舊絕色。只是抹的那麼多腮紅,遮不住面色的蒼白。
不錯,還有一時,慶典開始。大王子的二十歲生辰,舉國同慶。
城內,從幾日前就開始張燈結綵,如今更是鑼鼓喧天。
人們嘴裡發出的,都是對太子、對太子妃的讚歎。王紗涼平日在這裡所做與在王朝大同小異。發放糧食,去祠堂祈禱。她贏得了百姓的尊崇。在百姓心中,他們倆舉案齊眉、天生一對。
進入御賜給靳舒的武淵宮,裡面更是熱鬧非凡。王紗涼踏着蓮步走進,如月光一般輕盈,贏得了所有人的稱讚。
她抱着琴,走到右邊一處位置坐下,等着慶典的開始。感到了什麼,轉過頭,她恰看見靳樓亦走了進來。她輕輕而笑,大方、得體。一如他在她大婚之時所做的那樣。然後,在自己的目光中,靳樓頷首禮貌回禮,走到了靳舒面前,兩個性格迥異的兄弟立刻寒暄起來。只是,他偶爾回過目光,每每就迎上了王紗涼的雙眸。眼波亦如月光。如水。
他忽然明白她的用心。——王紗涼手中的琴,並非半月。他明白了,半月琴,她只爲他而彈。
只是,王紗涼麪帶微笑,手指卻緊緊扣在了椅把下面。
----------------------------------------------------------------------------------------------------------------------------------
縱橫中文網首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