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姒咬牙決定了,下一章直奔下一個高、潮去,虐渣的步伐又進了一步~~~)
秋日裡的京陵不似暑夏那般火辣辣的,倒真應了一句秋高氣爽,今兒又趕上了晴空暖陽,難得的好天氣。
一輛宮車在前門大街緩緩行着,只聽到車輪咕嚕咕嚕碾過的聲音,車內的小娘子綰着少女髻,發間綴了幾顆小指大小的渾圓珠子,身上一件兒織錦挑花攢珠石榴裙,外面兒罩一件兒盤金彩繡的斜襟小褂,擡手輕輕撩開晃動的車簾兒,瞧着外面兒已有些個攤販賣起了早起的吃食。
靜靜放下車簾兒,即將進宮的如蘅此刻心中說不出什麼感覺,是的,昨兒晌午宮裡佟皇后身邊兒的崔恩突然來了,闔府上下只當什麼似地驚得許久,卻是崔恩帶了佟皇后的口諭,讓小娘子進宮小住幾日。
昨兒夜裡崔氏急急忙忙吩咐丫頭給小娘子打點這個,打點那個,倒不像是小住,反倒像是要長住了,若不是小娘子上前攔了,只怕崔氏都要讓素紈把冬日的棉衣大氅帶上了。
崔氏又扯着小娘子憂心忡忡的說這說那,只怕小娘子又如上一次進宮那般莽撞的違抗聖意,孰不知小娘子不擔心自個兒,反倒是更擔心崔氏。
如蘅不擔心自個兒此次進宮會出什麼岔子,因爲她知道宮裡有佟皇后頂着天兒,再說她不過一個十幾歲的小娘子,有誰會偏偏與她過不去。母親卻不一般,三房的虎視眈眈,佟維信的薄情寡義,她如何放心的下,可饒是如此,佟皇后的懿旨她也是違抗不得的。
如今她不求別的,只求時間過得快一些,早些出宮回府,而母親能夠平平安安。終究府裡還有老祖宗和大哥,她應是能安心的吧。
小娘子撐着手靠在車窗沿兒上。側臉恬靜的緊。眸子卻飄忽着,不知道去了哪兒。
如上一次入宮一般,快到內苑時已有宮女內侍前來請小娘子下了宮車,另乘了暖轎再行。入了內苑小娘子不便再掀開轎簾。只得規規矩矩坐在那兒。只能聽得暖轎“吱呀吱呀”的聲音。
不知過了許久,如蘅感覺到暖轎輕輕落下,“唰”的一聲。轎簾輕輕被掀開,一束陽光倏然射了進來,順着光暈如蘅看到了笑意盈盈的槿言。
“姑娘請下轎吧。”
槿言溫柔的聲音響在耳邊,如蘅這纔回過神,盈盈一笑,微微傾身搭手上前走出暖轎。
槿言笑着扶住小娘子道:“皇后娘娘剛起身,這會子在梳洗,姑娘先隨奴婢進去吧。”
小娘子笑着微微頜首,便隨着槿言進了坤寧宮內殿,穿廊入閣,一入寢殿,掐絲金獸香爐內的沉水香郁鬱散散,宮女們都肅整的侍候着,一見着小娘子一行人,宮女素手打起層層的垂珠簾,如蘅斂着步子隨槿言往最裡面走。
兩行碧色綾裙的小宮女端着盥洗薰香魚貫而入,小娘子跟着槿言走進裡屋,佟皇后微散着髮髻,身着明色妝緞蜀錦褙子,衣裙上點着絳色團紋牡丹,斜襟及舒袖邊的刺金花枝鳳紋的做工都極爲考究,佟皇后懶懶地坐在黃花梨五屏纏枝蓮的鳳紋妝臺前,由宮女伺候着洗漱一番後,輕輕揉了揉太陽穴漫不經心道:“昨兒皇上去了哪。”
身旁一個淡粉衣裙的宮女,如蘅認得出是佟皇后的貼身侍女西月,微微遲疑了一下,睨了眼佟皇后的面色道:“宸華宮。”
榮貴妃。
佟皇后眉頭微不可見的一皺,倏爾面色稍緩,擡手撫了撫髮鬢淡淡道:“這個月宸華宮倒是熱鬧。”
西月聽出了佟皇后語中的不慍,小心謹慎道:“宸華宮雖熱鬧,不過也沒有聖上來坤寧宮的多。”
佟皇后嘴邊揚起一抹冷淡的笑意,皇帝來她宮裡是多,可那是爲什麼?多半是爲了錚哥兒在西北打出了一片天兒,是皇帝尚且還需要她佟家,夫妻情分也是有的,只不過比起少年夫妻時,只怕已經所剩無幾了,多的只是相敬如賓。
槿言瞧出了佟皇后面上的異色,腳下聲響大了些,佟皇后聽了微一偏頭,卻是瞧到了槿言帶着嬌嫩嫩小娘子走了過來,微微福身笑道:“娘娘,三姑娘來了。”
佟皇后眸中驟然化開了一池春水,嘴邊笑意溫和,招着手道:“三娘,來,過來。”
如蘅謹着步子走過去,佟皇后拉住小娘子的小手,瞥着小娘子恬淡的眉眼,溫聲兒道:“來的這般早,只怕還沒用早膳。”
說着佟皇后偏首道:“偏殿可擺膳了?”
西月微微頷首道:“回娘娘,已經擺上了。”
佟皇后滿意地點頭道:“那便爲我梳妝吧。”
西月退了兩步,槿言熟絡的上前,纖手拿起妝臺上的蓮紋木梳,便替佟皇后小心綰着髮髻。
伺候皇后綰髮於槿言已是輕車熟路,不過一會子便利利落落的,佟皇后柔軟的髮絲綰着端重卻不繁複的髮髻,戴着赤金八寶點翠碧璽鈿子,鬢邊兒插着暗紫的堆制絹花,耳邊一對兒渾圓的鏤空雕花金珠,裝扮雍容穩重。
西月從小宮女手上接過一個雕花盒子奉上來,佟皇后淡淡瞥了一眼,看向身旁的小娘子柔和道:“三娘,替我選一枝簪子。”
如蘅微一愣,前世裡也是這樣,自她十三歲喪母養入宮中,便深深依戀上了佟皇后,每日都會早起在一旁親自侍奉洗漱,佟皇后從不說什麼,也不攔着,只不過每日都會讓小娘子爲自己選最後的珠釵。
眼瞧着眼前的小娘子微微走神,槿言忙暗裡扯了小娘子的衣袖,如蘅剎一回神。正好對上佟皇后揣摩的眸子,因而脫口道:“那隻綠雪含芳極好。”
佟皇后微一詫,倏爾嘴邊蕩起柔和的笑意:“槿言,替我戴上。”
是的,槿言詫異於當真是血緣之親,小娘子竟與佟皇后喜好甚同,孰不知眼前的小娘子卻是曾在佟皇后身邊陪伴了十幾年。
待剛用過早膳,槿言便進來道:“各宮都齊了,娘娘可要移駕?”
“走吧。”佟皇后放下手中的筷箸,發出清脆的聲響。
槿言上前扶着佟皇后。佟皇后偏首看向小娘子道:“三娘。隨我一起去吧。”
小娘子微一愣,但很快便嬌俏的點點頭,如前世那般熟絡的挽住佟皇后的手臂,佟皇后微一詫。小娘子似才反應過來。正欲緩緩抽手。佟皇后卻已提步朝外走,嘴邊卻凝着柔和的笑意。
待佟皇后一行緩緩走至正殿,只見各宮的嬪妃早已等候在那。如蘅擡眸看去,惠貴妃靜靜坐在右首,身着雪青繡海棠的滾邊兒織錦裙,眉眼蕩着柔和的笑意,同身旁九皇子生母王嘉妃低聲說着話。
相比王嘉妃一身妃色鑲領袖盤金綾裙,身旁四皇子生母陳裕妃則略顯沉靜,髮髻點着點翠碧璽簪,着蓮青斗紋印花對襟褙子,笑容隨和而不失禮。陳裕妃下坐着和碩溫憫公主的生母晞嬪甄氏,明顯江南女子的柔美,一身蜜合攢珠妝緞裙,鬢邊淺粉的流蘇更襯得肌膚嫩雪。
榮貴妃高坐在左首,微微挺身靠在椅背上,發間戴着鳳凰鑲珠掐絲鏤空赤金步搖,鬢邊垂着赤金流蘇,一身黃色鑲領斜襟緞面褙子,嘴角勾起一絲得意的笑意,時而眼角微挑,聽身旁三皇子生母蕭恪妃說笑兩句。
蕭恪妃身旁則坐着和碩柔敏公主生母婉嬪夏氏,粉紫彩繡琵琶襟,一截兒墨色暈着淺綠的流蘇柔柔落下,雖是吃着茶未說話,那一雙眸子卻常跟着左首的榮貴妃。
“皇后娘娘到。”
一陣衣裙窸窣,釵環碰撞聲,佟皇后端然走向首座,各宮嬪妃皆斂着衣裙道:“皇后娘娘金安。”
佟皇后端着笑意:“都坐吧。”
衆嬪妃回位時,佟皇后朝階下的小娘子一抿首,小娘子便斂着步子,恭恭敬敬上來立在佟皇后座後。
王嘉妃眼快,一瞧着小娘子便驚詫笑道:“昨兒便聽說皇后娘娘把府中的小娘子召進宮來住幾日,我還不信,今兒可是瞧見了。”
小娘子不等提示,便已悄然步子走下去抿首福身道:“奴婢給娘娘們請安,願娘娘們萬福。”
王嘉妃笑着上前拉過小娘子,通身看了一眼,抿着笑意道:“瞧瞧,不過半年未見,小娘子越發水靈了,果真是皇后娘娘府裡的人,和皇后娘娘和惠貴妃一樣,有別家小娘子沒有的氣度,可見皇后娘娘府中可是塊福地。”
佟皇后眼中凝着欣然的笑意,嘴上卻道:“你啊,如今說話越發沒有由頭了,可別把小娘子慣着了。”
王嘉妃笑着看向衆人道:“咱們公侯家的小娘子可不得慣着養麼?”
各宮嬪妃泯然一笑,佟皇后凝着笑意未說話,看向小娘子的那抹歡喜卻是再明顯不過了。
榮貴妃凝了眼對面語笑嫣然的王嘉妃,嘴角微微一瞥,凝眸逡向回到佟皇后身邊兒的小娘子,嘴角揚着淡淡的笑意:“聽聞小娘子的母親,靖國夫人前些日子去京郊進香受了驚,不知如今可好了?”
殿中的氣氛瞬時凝住,王嘉妃嘴邊噙着尷尬的笑意,偷偷凝眼看向上座的佟皇后,只見佟皇后嘴邊的笑意一沉。
“承蒙貴妃娘娘關心,母親如今已好了許多,一切都多虧太子殿下出手相助。”
小娘子柔順地垂下眼瞼,看起來恭謹極了,讓人挑不出半點錯來,佟皇后瞧到眼裡,嘴角勾起一絲笑意,榮貴妃身份再如何榮寵華貴,太子始終是他人,卻不是她的兒子,就憑這一點,她也只能屈居與她佟家之下。
榮貴妃嘴角微滯,上面佟皇后卻抿着笑意,瞥眼看向晞嬪道:“前兒晞嬪身子不適,如今瞧着面色好了許多了。”
晞嬪一聽點到了自己,忙起身離座,恭敬福身道:“嬪妾都是承蒙皇后娘娘護佑。”
佟皇后笑着點了點頭,睨了眼一旁冷眼旁觀的榮貴妃不溫不沉道:“既是好了,晞嬪的牌子也該掛出來了,前兒皇上還問着呢。”
晞嬪詫異一擡頭,臉上一抹紅暈漾起,榮貴妃卻再無笑意,冷睨了眼晞嬪,不屑地轉過頭,她最看不得晞嬪這般扶風弱柳的人,卻未想到這樣一個病秧子般的人卻愣生生分了自己多少榮寵!
榮貴妃凝了眼上座的佟皇后,嘴邊噙着笑意,卻生硬的很,皇后倒是拿這晞嬪使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