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從舒適充滿暖意的被窩中醒來，洛諾感到一陣口乾舌燥；從來沒喝過酒的少女第一次就倒在了強大的酒精之下，令人唏噓。少女努力地想睜開雙眼，但困頓難耐的她總覺得眼簾重逾千斤，好不容易眯出一條縫，斑駁的碎光刺得她重歸黑暗的懷抱。
“真是的，沒想到你酒量這麼差勁。”早起整理好儀容的少年忍住笑意，走上前扶起窩在巢中宿醉的百靈，又手把手遞給她一杯涼白開，“慢慢喝，別嗆着了。”
洛諾聽話地接過茶杯，索性不睜眼了，低頭小口小口地啄着涼水，一臉舒適愜意，像是懶洋洋的樹懶，雖然蘇澈也不確定這方天地有沒有這種動物。
蘇澈從未見過洛諾這麼慵懶的樣子，她總是精明聰慧，彷彿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就算脫離了她預想的軌道，也不會有什麼氣急敗壞或歇斯底里，他在白米街遠遠看見那昂首傲視的一襲藍裙，心中只剩對天地造化鍾靈秀的感嘆。當然，現在這樣子蘇澈也是很樂着看的，畢竟漂亮的女孩子做什麼都是可愛的。
洛諾解決了燃眉之急，腦袋總算清醒了點，睜開雙眸，懵懵地一眨一眨，見到蘇澈站在旁邊的桌旁，疑惑道：“你在這幹嘛？”
蘇澈無奈地指向桌上還冒着熱氣的白粥，鹹菜，“看你睡得那麼死，沒有叫醒你。喏，這是我剛熬的稀粥，暖暖你的胃把。”少年接過空了的水杯，重新續上水。
洛諾起身靠在牀板上，鳥鳴，水波，漁夫的吆喝，浸溶在暖陽裡灑在室內，少女小口喝着水，安然悠然，“總算理解你說的，能睡懶覺的好處了呢。”
蘇澈被這氣氛感染，跟着笑了，他喜歡這樣慢慢的日子，讓人覺得歲月靜好，雖然以後可能這樣的機會會很少，“還要水嗎。”
洛諾搖頭，伸了個懶腰道：“你那位好友呢，昨晚他也喝了不少。”說着，她想起昨晚那惱人的自稱蘇澈師傅的神秘聲音，不知道她現在還在不在。
“他一早就回去了，回去看看他的婆婆。事情解決了，我們也差不多該走了。”
“嗯，你那，那師傅是什麼打算，她是寄宿在你的身體裡嗎。蘇澈，你要小心，有些兇魂裝作人畜無害的樣子，極有可能奪舍宿主。”洛諾有些嚴肅道，她是真擔心，畢竟修途百態，多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可能發生。
蘇澈自然知道少女在關心她，簡單和她說了慕嫦所要他做的事，沒有提她的身世和仇恨，末了，蘇澈笑道：“放心，她一般時間都是睡着的。而且我相信她，就像相信你一樣。“
洛諾哼哼兩聲，算是放過了這來歷不明的殘魂，蘇澈都這樣說了，她自然也不會再說什麼，“天覆錦啊，我只在師姐的書齋裡的一本殘卷中見過。相傳是靈泉州溫家世代守護的寶物，但幾百年沒見了，大家也只當是間軼聞罷了。“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你呢，打算先去哪。“
“靈泉州就在京州以東，我們順路而行，會經過南嶺溫家。我打算去拜訪一下大黎各州有名的洛水修士，如果有機會能與他們坐而論道，或借觀一下道典章籍。‘雨雪瀌瀌，見晛曰消’的霓道人便在靈泉州，既然這樣我們可以去問問他有關天覆錦的消息。“
蘇澈點頭沒有什麼意見，洛諾對這修界的瞭解遠遠高於他這初出茅廬的小白，他也樂意聽從這少女的安排。
蘇澈已經離去多時，去準備路上的行李糧財。洛諾洗漱完喝着尚有餘溫的米粥，怔怔出神，在那個家裡，她都是被呼來喝去，不被待見的；在皚皚峰，自然是她一個人起牀隨便弄些吃的，還從沒有過早上被人照顧的時候。
當然，這感覺確實不錯。洛諾輕微的暈眩感褪去，身體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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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就在此別過，後會有期。“粱嘉志笑着啞聲道，與衆人一一道別，他要回京城的清夢舟回報這次的事情，”黃叔，下次有空，記得來玄武城找我。“
粟煬莊官道旁的木頭亭子，昨日切磋的衆人都到了，此事畢，本就還有其他要事在身的幾人也沒有理由繼續待在這鎮中。
封豹還在和施南望討論着一些秦巔體修的細節，“不過幾日，會有北幽州的拳師前來教你功夫，你且安心與他習拳，過得幾月，我會親自來看看你的進步。“
“明白，謝謝封前輩。“
“蘇小友，你有極大的天賦，我們什麼時候再約着一起練練？“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青衣書生大笑着搖着黃梓的手，不知二人說了什麼，書生快意道：“莫道人間白頭許，回回夢迴到夢州，各位，下次來清夢舟，再一起品酒作詩論道，去也。“
幾人紛紛告別離去，黃梓帶着笑意坐回亭中，他把空間留給將要分別的少年們。
“加油，努力。“蘇澈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竟無厘頭地隨口來了一句，畢竟施南望是他來到這世界真正意義上的第一位朋友，施南望遇到事情蘇澈也會義無反顧地挺身相助，現在到了話別之時，感慨之餘不知說些什麼好。
施南望呵呵一笑，這話很有蘇澈的風格，他認真道：“蘇兄，且去先行看看大黎繽紛，要不得數年，我一定努力到達你的高度。”
蘇澈不好意思地搖頭，他可當不得別人的榜樣，“走了走了，拿着這柄劍，就算是武夫也是可以用刀的是吧。”他遞上淡紅色鞘的狹刀，兇芒寒芒交織在一起，如噬人的蛇，“一介武夫，怎麼能沒有一柄好刀？”
施南望大驚，他怎會要這麼貴重的禮物，連忙推辭道：“蘇兄，你這樣就見外了，我不要，你拿回去吧。”
蘇澈知道他會這麼說，把那赤刀重新推回去，“你這麼說纔是見外，再好的刀也是身外之物，我又用不上，不如交予你，物盡其用，總比在我身邊蒙灰要好。”
“但是…”
“好了，不用多說。”蘇澈打斷施南望的話，不容所辭道：“好好習武，我等着你尋着你母親的那一日。”
施南望抿緊嘴脣，握過沉沉的狹刀，長長呼出一口氣，“好！”
黃梓眯眼看着，想到了年輕時他與那位摯友，還有她，“願天不負這少年。方畢，你見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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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東的官道人影稀疏，白衣少年懸好墨色的劍，笑問：“怎麼了？”
清麗的少女等在前頭，攏了攏髮絲，“走吧，還有好多事要做呢。”
頭頂，褐羽的歌鷹目光如炬，飛過二人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