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招祿和秦招壽得到消息後很快就趕了過來。秦斧也尾隨在後面,走得比尋常時候要快。
他不大喜歡和兒媳孫子女們待在一起,總要出門逛逛。再加上如今筱雨回來,秦斧更加不自在,寧願去藥膳樓掌櫃臺待着。
秦招祿臉色有些陰鬱。
秦招福死後他便是長男,當初高氏因得知陳氏與人通|奸,剛醒轉後就氣得一個倒仰沒回過氣來,否則也不至於一句遺言都沒留就這般撒手而去。爲這事兒,秦招祿一直記恨着陳氏,
再加上秦招福死得淒涼,陳氏這個髮妻竟然沒能帶着子女給他送終,秦招祿對此更加無法原諒。
如今得知秦元寶現身,那要知道陳氏的下落那便是很簡單的事情。
秦招祿勢要將陳氏給找出來,好好跟她算這一大筆賬。
秦宅裡,秦銀已經往左往右連續倒騰過幾十次了。
筱雨也不說他,任由他在那兒磨皮。
元寶也有些坐不住了,她額上冷汗直冒。
畢竟她也知道,時間越往前走,那她見到二叔三叔的機會就越大。到時候她還能保證能咬緊牙關,不透露她孃的所在嗎?
秦元寶自認爲是做不到的。
秦宅的門“吱呀”一聲打開,秦招祿和秦招壽趕到。
院子裡還在咿咿呀呀唱着大戲,秦招祿和秦招壽還以爲自己走錯了地方,跨進門檻的時候齊齊怔了一下。
鳴翠迎上前道:“二老爺三老爺,之前姑娘請了戲班來家裡唱戲,這才撞見的元寶。”
兄弟倆恍然。
來傳話的人只說是家裡來了個叫元寶的姑娘,夫人讓來通知他們回去,卻沒將個清楚。
秦招祿一邊往裡走一邊問道:“元寶人呢?”
鳴翠指了指後臺處道:“在那兒。”
秦招祿和秦招壽掀開簾子,只見對面椅子上並排坐着兩個人。秦銀他們自然是知道的,但元寶這幾年模樣雖沒大變,但體形還是有很大的變化的,這讓秦招祿和秦招壽都沒第一時間出聲喚她。
筱雨回過頭來對他們笑道:“爹,三叔,你們回來了?我有個事兒正要跟你們商量。”
秦招祿和秦招壽回過神來,秦招祿遲疑了片刻後問道:“什麼事兒?”
筱雨指了指這會兒也不亂動的秦銀,道:“他這下姐姐也有了,娘也有了,他就是他們家的頂樑柱了。他家就剩兩個女人,還是讓他跟着元寶一起回去,讓他們至親團聚比較好。爹覺得呢?”
秦招祿有些意外,他本以爲筱雨要說的事是和元寶有關的,沒想到是和秦銀有關。而這話的意思……
秦招祿眉頭皺得更深,他咀嚼了一番筱雨話中的含義,有些不確定地問道:“你的意思是……要攆秦銀出去?”
筱雨頓時笑了起來:“爹,你說得怎麼那麼難聽?什麼叫攆啊,他本就每日不着家,這會兒又有至親出現,離開我們這兒和他親孃親姐團聚,這不是皆大歡喜的結局嗎?”
道理雖然是這樣說,但那是在秦銀有出息,能供養一個家的前提下。
可就目前秦銀的狀況來說,他要是真的離開了兩位叔叔,他就真的走不了回頭路了。
他沒本事,人又懶散,出去了後頂多會做一些雞鳴狗盜的齷齪事來謀生。
要指望他做點兒營生掙錢養家,那除非太陽打西邊兒出來。
秦招祿在這個問題上還是想得很透徹的,他抿了抿脣,對着秦銀道:“你說呢,你要不要離開這兒?”
秦銀當然是果斷地搖頭。
秦宅這地方是個安家之所,每天有能讓他頓頓都吃得飽的飯菜,雖然他在外頭也有幹些上不得檯面的事情,但那總不穩定,只能當是額外的收益。秦銀巴不得這輩子就靠着他兩個叔叔吃吃喝喝的就行。
秦招祿又看向筱雨。
筱雨笑得柔和:“爹看我做什麼?家裡不能養閒人,養他我還不如養一頭豬,好歹好吃好喝伺候上一年兩年的,殺了還能吃上豬肉。他呢?養他能有什麼好處?”
秦招祿囁嚅了下嘴脣道:“筱雨,好歹……他也是你堂弟,這般把他和豬做比較……”
“那也真是擡舉他了。”筱雨接話道:“要是個勤奮上進,知恩圖報的窮親戚,我還願意幫扶他。可攤上這樣扶不上牆的爛泥,爹,你究竟在執着什麼呢?人家親孃親姐都不管,那也輪不到我們管啊。”
筱雨道:“再者說了,爹你就不怕有一天家裡出內賊嗎?他乾的不就是那行的勾當?”
秦招祿雙眼頓時一凜。
秦招壽也被筱雨這話委實給嚇了一跳。
不是沒有出過家裡人夥同外人將自己家給洗劫了的例子,但這種事畢竟也少,秦招祿和秦招壽從來都沒有想到那方面去。
這下筱雨提到了,兩個人都不由恐慌。
秦銀爲人如何,他們兩個做叔叔的不是不知道,但一來是因爲這是大房唯一的命根,是秦招福留在秦家的唯一的獨苗,他們不是他親爹,都不好太嚴厲地管教。二來,秦招祿和秦招壽往日裡都在忙着藥膳樓的事情,對秦銀的關注自然不多,而宋氏和羅氏與秦銀這個侄子也沒什麼可說的,即使是管也不可能管得住他,所以也就只有任由他成天往外跑。
起初他們還以爲秦銀往外跑是想找點兒事做,宋氏和羅氏還爲此高興了一番。因爲她們都覺得秦銀留在家中讓她們有些彆扭,他能出去做事,說不定也是他在漸漸長大的表現一個懂事的侄子當然比一個不懂事的侄子受人歡迎。
但隨後不久他們便知道秦銀爲何日日往外跑了。只是到發現的那個時候,他們已沒辦法攔住秦銀了。
是啊……跟着那些個“江湖朋友”,秦銀能學到什麼好的?
他與他們兩家本就不算親厚,要聯合起外人來合謀算計他們,只要有人敢提,秦銀要下決心也應該不會是件爲難的事情。
秦招祿越想越後怕,他已生了要將秦銀攆出去的念頭。
他再是顧及親戚情分,那也不能不管家裡人的死活啊!
“你們不能這樣!”
秦銀忽然憤怒地大聲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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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雨擡了擡眼諷刺一笑:“這時候知道開口說話了?之前我問你話的時候你怎麼不答?害我還以爲你肚子裡有金子,你說話就會掉出來。”
秦銀怒視着筱雨。
筱雨收起笑,冷冷地道:“你那是什麼眼神,別忘了這段時間供你吃喝的人是誰。你吃的是藥膳樓的收益,藥膳樓,那是我的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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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銀將頭偏向一邊,筱雨傾身道:“不是說我們不能這樣嗎?我要是真這樣,你又能奈我何?”
秦銀的臉憋得通紅,正在這時,姍姍來遲的秦斧總算是趕到了。
他倒是一眼就認出了秦元寶,直直地朝她走了過去,伸手搖晃她迫使她擡頭,對着她不斷比劃着動作。
秦元寶就當沒看見,又縮回了肩膀埋着頭。
秦斧一次又一次地去拉她讓她看自己比劃,秦元寶也一次又一次地無視了秦斧的努力。
秦招祿看不下去,他憤而衝着秦元寶道:“爺爺在跟你說話,你那是什麼態度!”
秦元寶如今就如悶葫蘆一個,別人不管說什麼做什麼,她都可以完全不理會。
秦招祿氣得不行,秦招壽脾氣也上了來,往壁角走去,拾了根粗木棍來,嘩嘩舞動了兩下喝道:“鋸嘴葫蘆就欠打磨,看你受不受得住這根粗木棍子!”
秦招壽當真就往秦元寶身上招呼了一下。
對秦招壽來說,這力道不算太大,但也足夠能讓秦元寶這樣年齡的人感覺到疼痛即使並不會造成什麼傷。
秦元寶縮着脖子抖了抖,大叫了一聲“啊”。
秦斧不是很想兒子揍孫女,忙伸手來攔。
秦招壽順勢收了木棍。
秦斧又啊啊地開始比劃。
他所有的意思就兩點。一,要秦元寶回來,二,要秦元寶告訴他陳氏的下落。
對第一點,秦元寶是有些嚮往的二叔三叔現在過得多好的,都能花錢請人唱戲了。
但對第二點,她卻是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的。
娘要是被發現這意味着什麼,她很清楚。
她擔心自己沒爹再沒了最疼她的娘,她就真的是個孤兒了,任何人都可以欺負她了。
從元寶那兒一直得不到答覆,秦斧也有些灰心了。
他頹然地退到了後面。
筱雨掏了掏耳朵,不由開口道:“你們怎麼那麼麻煩,她娘在哪兒,就只能從她嘴裡知道嗎?辦法多的是。”
秦招祿眼前一亮:“你有什麼想法?”
筱雨指了指縮頭縮腦在一邊頭盔的班主:“班主,別躲了,早就瞧見你了,趕緊的出來。”
班主只以爲筱雨是在詐他,躲着不出來。
筱雨莞爾:“班主,你是不想要酬勞了是吧?”
班主受到威脅,這才陪着笑臉上前來,一邊解釋說:“夫人誤會了,我啊,是剛想掀簾子進來,卻不想正好被夫人看見了。”
筱雨笑而不語。
班主說了幾句好話,方纔道:“夫人尋我出來有什麼事兒吩咐?”
筱雨盯着秦元寶,一邊慢悠悠地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就是跟班主你說一聲,她”筱雨指了指秦元寶:“我們把她留下了,等你們回去戲園子,想必她娘回來尋她。到時候就勞煩班主你回她說不知道元寶去哪兒了。還要煩勞班主你留意一下,探一探她娘如今的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