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是真實存在的吧。”
何洛翎故意避開女生投來的好奇目光，徑直走到後門，但就在推開門的一剎那 ，卻被身後傳來的聲音震撼到脊背發涼。
“你看得到我吧！”
“明明能看見我，爲什麼要裝作看不見呢？”
“你很奇怪欸。”
奇怪的是你吧，明明本不該存在在這裡，卻又爲什麼要我看到你，聽到你說話呢。
不知何時，女生居然走到了身後，突然伸手在眼前揮動一下。
何洛翎下意識地躲閃開，心裡頓時咯噔一下。
“誒！嘿嘿嘿，說得沒錯吧，你能看得到我！”女生興奮地跳了起來。
教室曾經後排放置的閒置桌椅，當其他人從那邊路過，隨手丟下廢紙垃圾然後默然走過，只有你知道她就坐在那裡，坐在陽臺蕩着腿，時不時也會四處亂竄看看熱鬧，會爲同學一記完美的過肩摔而喝彩，也會爲被打的滿臉是血的同學而感到難過。
當某一天，靜謐的校園突然闖入一羣不速之客，平靜的生活就此被打斷。先是有一羣四處而來的逃難者在這裡聚集避難，看着他們整理防線，互相訴苦又彼此鼓勵。再然後一羣長着血盆大口的怪物衝了進來，從未見過的血腥場面。校園裡到處都充斥着血腥和慘叫……
但她就和正常人一樣，除了大家都看不到她，聽不到之外。
就連腐屍對她也沒有反應。
多麼神奇。
畢竟她曾經也是人啊。
這麼多年的孤獨寂寞早已是家常便飯了吧。
喂，你搭理我一下吧，我明明就站在你面前，你爲什麼看不見我，聽不到我說話呢。
求你，跟我說句話吧。
不存在的哈氣一剎間被風吹散得無影無蹤。
所以當發現有那麼一個人能注意到自己時纔會那樣的激動。儘管他是第一次見。
一想到這裡，何洛翎不禁嘆了口氣，：“你叫什麼名字？”
這是她在嚐盡了無盡的孤獨之後第一次聽到有人跟自己說話，而且在別人的眼瞳裡也是第一次投射出自己的影像——和大多數人一樣，平凡又卑微。
陽光照不到她的影子，但卻在他的眼眸裡有。
女生鼻尖一酸，竟然哭了出來。大顆大顆淚滴潰堤而出，白淨的小手捂着臉，可淚水依舊還是掉了出來，在空中像不存在的一般蒸發，一時間居然哭成了淚人。
原來鬼魂也是會哭的啊。
從交談中也得知了很多她的事情。
女生名叫陸言柒，曾經也是這個學校裡的學生。至於其他事情，包括自己是怎麼死的，又是爲什麼留在這裡，以這樣的形態存在了多久，全都忘的一乾二淨。
“女孩子嘛，那麼久的事記不住也很正常。”她是這樣解釋的。
“陸……言柒。這名字如此的眼熟。”
在看到女孩脖子上的一個十分眼熟的液晶顯示屏頸圈之後，何洛翎頓悟了，眼睛睜得大大的，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顯示屏裡已經沒有了顏色，這也證明了該機體的死亡。
當初在醫院裡的那對夫婦，是不是有個三年前在學校意外死亡的女兒，名字就叫陸言柒！
何洛翎很深的雞皮疙瘩都悚起了，扶着牆差點沒嚇昏過去。
面前的這個女生已經死了三年了！
爲了怕認錯，何洛翎還仔細上下打量了一會兒，發現她的身體特徵和那對夫婦的一樣，都是肖克斯族的基本特徵，機械複合體的產物。
她的那對機械耳廓着實顯眼。
“喂！你幹嘛呢！過分了咯，再好看也不能盯着看啊。”
被喊了一聲，何洛翎才反應過來。
她說的沒錯，這個女生確實長得蠻不錯的，很有幾分姿色。
“陸言柒，你先聽我說，我有些事情要告訴你。”
天色將晚，天邊有了漸漸變暗的趨勢。何洛翎打算在這裡住一宿，他要把這件事情處理完再說。
陸言柒說她不能離開這個教室，原因何洛翎心裡多多少少有點兒數。
所以只能在這裡將就一晚。
反正這裡除了這一人一鬼以外，不可能會有別人打擾。那些滿校園遊蕩的腐屍也可以充當警衛，不用擔心其他人的威脅。
何洛翎把螢石燈重新填好晶體，教室頓時亮了起來。雖然燈光不算很亮，只能照亮教室中央的一部分，教室後面和門口只有淡淡的影子，就連走廊都是一片漆黑。
其他的光源裡的晶體都被人取走，看來是之前在這裡避難的人搜走了。
爲了安全起見，何洛翎還是用桌椅擋住了走廊，並且把門口也堵上，再把課桌放倒，以螢石燈這個唯一的光源圍成一個圈。
這是陸言柒三年來第一次與人交談，頭一回有人能看到她還和她講話，難以掩飾的喜悅讓她有點手舞足蹈。
一人一鬼就在橘黃色的燈光下，開始了交流。
“首先我先問一下，你認得一個叫做“莉雅”的女人嗎？”
陸言柒坐在桌子上，聽到名字的一瞬間肩膀微微抖動了一下，嘴角邊的笑容再也掛不住了，之前頑皮的樣子在無蹤影，她低着頭，臉剛好埋在陰影下，看不出她是什麼神情來。
“她是我媽媽。”過了許久，女生才緩緩地開口道，“怎麼，你認識她？”
語氣很平穩，聽不出什麼來。
“她……”何洛翎想了想，最終還是把在醫院裡的事情說了一遍。
沒有預想中的嚎啕大哭，相反，女生的反應卻以外的很冷靜，雖然身體有些微微地抽動。
直到何洛翎最後加上的那句，“他們對你都感到很愧疚，在他們的眼神中，我知道，他們在那一瞬間把我，看成了你。”
“原諒我們犯下的過錯。”這是你父親最後對我說的話。
“啊！！！”女生終於還是繃不住了，只有兩人能聽得到的喊聲在何洛翎的耳畔迴響，她捂着臉，喉嚨裡發出痛苦的悲鳴，那一刻曾經所有的委屈和悲慼全都噴發了出來。
何洛翎看着她那麼的痛苦，下意識地想拍拍她安慰一下，可手居然直接從身體裡穿了過去。
她的身體好像一個虛無的空間，任何物品都會直接穿過不留痕跡，淡白色的光圈包裹在何洛翎的手上，看得到但卻觸及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