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片刻失神後夏傲雪又打起精神跟在霍青藤身後,兩人躡手躡腳地進了宣承希的臥室,霍青藤熟門熟路的掀開一副字畫,之間下面有一處凹陷進去極小的機關,一摁密室的門就緩緩打開了,兩人進去後那門又自動關上。
密室裡瞬間變成一片漆黑,霍青藤懷裡取出一顆夜明珠,將腳下的路映個模糊,但總比漆黑要強的多,他又讓夏傲雪扯着他袍子一角往前走,邊走邊輕聲說道:“這裡到處都是機關,若是點了火摺子,壁上的箭馬上就把你射成刺蝟。”
這是在宣承希臥室裡的密室,定然是十分緊要,夏傲雪一聲不吭跟在霍青藤身後,沒走出多遠,忽得被他猛然一推跌倒在地上,迎面而來的就是一陣劍氣。
黑暗中看不見來人,卻聽到了刀劍聲,一陣短暫的打鬥聲後,霍青藤急急說道:“是我,霍青藤!”
那邊似乎是劍落在了地上的聲音,伴隨着一聲悶哼,霍青藤拿着夜明珠仔細照着,竟是聶採青那蒼白至極的臉。
霍青藤只覺自己心裡被什麼東西猛然紮了一下,有些呼吸不暢的感覺,馬上打橫抱起聶採青,讓夏傲雪快步跟上自己。好在沒走一會,就看到了微弱的燭光,地勢寬敞,應該是到安全的地方了。
霍青藤將聶採青放下後,將壁上的火把全部點了起來,這纔看見聶採青衣服上猩紅一片,那紅色刺得他雙目一眯,語氣也急促了起來:“你受傷了?”
“死不了。”聶採青氣息有些不穩,但繞是這樣,霍青藤還是將她全身上下檢查了一番,背部有被雷彈傷到的傷口,手臂上一道劍傷,好在都不是致命的傷口。
“我沒事,去看下七哥。”聶採青指了指不遠處的軟塌,只見一人躺在上面一動也不動。
夏傲雪彷彿呼吸也停住了,她本想馬上奔到宣承希面前,可發現自己竟然一步都邁不開,好似灌了鉛水一般沉重,比走過這一生還漫長,等站在宣承希面前,看他那臉上幾道交錯的血痕,淚早已不受控制的滑落,她顫抖着伸出手,想在宣承希的鼻端探一探,是否還有氣息,可伸到一半又停住了,萬一沒有呼吸了怎麼辦?
“他還沒死。”聶採青看出了夏傲雪的心思,“我醫術不精也不知他現在到底如何,剛聽到外面聲響,以爲是太子的人找到這來了,沒想到是你們來了。”
霍青藤搭在宣承希的脈搏上仔細聽了會,臉色才放緩下來,說道:“他不過是內力耗盡加上失血過多這才昏睡過去,無妨。”他從衣袖裡拿出兩個小瓶子,各到處一顆藥丸給宣承希服下。出來的時候便猜想過有可能會有人受傷,這些藥丸雖不能根治但也能保命了,接着又讓聶採青也服下。
和這密室緊挨着隔壁還有一個極小的房間,也有張軟塌,霍青藤扶着聶採青去了那邊休息,讓夏傲雪和宣承希獨自相處。
夏傲雪跪在軟塌前,雙手緊緊握着宣承希的手,才一開口,眼淚忍不住又落了下來,哽咽道:“知君用心
如日月,事夫誓擬同生死。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七哥,你的明珠回來了,七哥。”
宣承希的睫毛似乎動了動,夏傲雪將他手背貼在自己臉頰上,冰涼的淚卻比那油還滾燙,滴滴灼熱着彼此的心。
約莫半個時辰後,許是因爲藥效開始發揮了,宣承希的臉色沒那麼慘白了,呼吸也逐漸穩了下來,夏傲雪這才稍微鬆了口氣,起身去給他倒水。
“七哥啊曾經很愛一個女子,他有個房間裡全部是這女子的畫像,那畫讓人看着就忍不住落淚。”還記得當初聶採青曾經和夏傲雪說過這番話,此刻看着這壁上一副連着一副的畫,真真是讓人心酸不已,畫上可不就是夏傲雪的模樣嗎?
一副畫上是那女子探額而俯在地上,隨風而落的櫻花,飄飄灑灑的散落在半空,在地上,在那女子的脖頸處。右下角是一行行書:落英見仙子,且舞且依戀,暢情綠荷邊,心頭艾艾念,思緒間,語難言,情有千千劫,不及額間梅花印。
那時候夏傲雪最喜歡的就是梅花妝,在額頭上點一朵梅花,分外清新亮麗。
旁邊一副那副素描圖,孤傲女子,側身而立,額間淡梅,別有風韻。
眉線勾勒,顰笑輾轉,傾國之貌淡梅花。隔橋相望,煙雨朦朧,沁人溫柔暖心扉。相思愁苦,問荷塘淒涼,翹首爲誰而盼?前世姻緣,幾番輪迴,鎖眉輕嘆,難換紅顏一笑。天遙地遠,千山萬水,魂牽何處歸?不思量,自難望,夢裡曾去。
夏傲雪心裡一痛,這些定然是自己中了忘川術將他遺忘後寫下的詞,句句誅心,字字泣血。
而這邊聶採青被霍青藤逼着躺在軟塌上休息,身體早已累透,輾轉反側間總是無法入睡,到後面好不容易淺睡了過去,可在睡夢中卻看到了一個個血肉模糊的百姓,有人留着血淚,指責她爲什麼要這樣,還有人一上來就掐住她的脖子,還沒開口說話血就噴了她一臉。
“聶捕頭,你不是說以民爲天嗎?爲何要將我們都炸死?”
“你身爲堂堂順天府捕頭,不保護百姓安危還讓我們死於非命,你要下十八層地獄!”
“你不得好死!”
那些百姓如同行屍走肉般一個接着一個向她撲過來,她想躲,可發現根本沒地方可以讓她躲,這滔天的罪惡確實是她犯下的,能逃到哪裡去?
“採青,採青!”霍青藤搖醒了聶採青,看到她睡夢中不斷的流淚,嘴裡一直喊着對不起,對不起。
聶採青睜開眼睛看到的是霍青藤滿臉的焦急和心疼的眼神,再也抑制不住撲到了霍青藤的懷裡,失聲痛哭。
霍青藤此刻什麼也不說,只是將她擁在懷裡給予她無限的安慰和溫暖,直到她心情稍微平復些,纔出聲詢問發生了什麼。
可聶採青如何說的出口?這隻會是她這輩子最大的污點,和無法救贖的罪惡,怎能讓眼前的男子知道自己這般的邪惡?
霍青藤平日裡見慣了 щщщ▲ Tтkā n▲ ℃ O
聶採青的霸道和幹練,如何見過她這樣柔弱和傷心欲絕的模樣,他說不清楚自己此刻什麼感覺,只知道如果現在能做一件事讓她開心起來不再這樣難過,不管付出什麼代價他都願意一試。
而這邊到了後半夜,宣承希緩緩醒來的時候便看到坐在地上頭伏在自己榻邊,雙手還緊握着自己的夏傲雪。
感覺到手心裡的手一動,夏傲雪馬上醒了過來,擡起頭正對上宣承希迷惑的眼神,她馬上說道:“感覺怎麼樣?我去叫霍公子過來。”
“你怎麼在這裡?不是讓你了嗎?”宣承希語氣並不和善。
“七哥,我不會走,絕對不會再離開你了。”夏傲雪語氣透着堅定,“當初便是讓離開一會才發生了這麼多變故。”
宣承希劍眉一皺,只聽夏傲雪繼續說道:“呆子,你的明珠回來了。”
宣承希彷彿不可思議般,壓制着內心的狂喜,“你……你都想起來了?”
“還君明珠淚雙垂,七哥,你的明珠回來了。”夏傲雪在宣承希的懷裡,眼淚將他的前襟都哭溼了一片。
不等宣承希開口詢問,夏傲雪就將自己見過無暘,陰差陽錯之下解了忘川術的毒之事,都告訴了宣承希,聽得他也不得不感嘆老天待他不薄。
夏傲雪忍不住問她當年不過是離開說是去小鎮後都發生了什麼事,可宣承希如何肯如實說來,只是淡淡說道:“不過是和蘇明德打了一架,再被一神秘人救了而已。我中途傷還沒痊癒的時候,偷偷跑質子府上找過你,可你對我就好像陌生人一般,還說已經決定嫁給太子,我當時不知是忘川術的緣故,只當是你忘了我。心灰意冷之下便回到那斷崖處閉關練功去了,等我回到大都的時候,卻得知你不僅沒嫁給太子還被她殘害慘死,我那時才發覺不對勁,誓要爲你報仇。”
“若不是那鳳舞九天的毒,只怕我還矇在鼓裡,太子總有一日也要他嚐嚐這般滋味。”夏傲雪心裡恨極了太子,之前若是因爲滅國之恨,那如今便是加上當初痛失愛人之仇。
兩人正溫馨地聊着,恰聽到隔壁小房間聶採青失聲痛哭,宣承希如何不知道她爲何難過?若不是爲了救自己,怎會不小心殃及到那些無辜的百姓?
“採青。”宣承希輕聲喚道,不一會兒,霍青藤就半扶着聶採青走了過來。
還未走到宣承希面前,聶採青就撲通跪了下來,燭光下她臉色白的嚇人,脣上更是被自己咬得乾涸破裂了,“七哥,我有罪,父親若是泉下有知,絕不會原諒我。”即使死後不得超生,即使下油鍋都無所謂,只要那些百姓孤魂可以原諒她,只要父親會原諒她。
這時候霍青藤才知道,聶採青這般痛苦自責,只是因爲自己爲了救宣承希,而將那雷彈用箭射歪了,竟是投到了因大火避難到一處的百姓,造成死傷無數。
“你沒有錯,若有真錯,那也是我的錯。”宣承希掙扎着下了軟塌扶起聶採青,然後自己掀袍跪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