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怦,怦......
陰暗的房間裡,瀰漫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病牀上躺着的陳怡然臉色蒼白,她昨天可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現在仍昏睡着。
白映棠坐在一把椅子上,手裡拿着剛出的報紙看,最大的欄目報導的是昨晚的事件,外邊街上正鬧得沸沸揚揚,好在房間的隔音效果不錯,否則得煩得鬧心。
報紙的標題是“連續殺人案第三幕”
要是往常她一定會嘲笑報紙上的大標題毫無新意,可現在別說吐槽了,連表情都沒有絲毫變化。
門忽然被打開,進來的是蕭婷,還有楚躍安。
“白長官,李探長現在已經醒了,你要去問詢嗎?”蕭婷一身白大褂,戴着一副眼鏡。
白映棠一言不發,慢吞吞地將報紙摺好放在牀頭櫃上,腿一發力,想站起就猛然一膝蓋着地,這副模樣有些狼狽。
楚躍安蹙眉,走過去,想扶下她,但她仍沉默不語,自顧自地用雙手撐着牀慢慢站起。
楚躍安默默地伸出手,她沒在意是誰就搭上去,另一隻手撐在膝蓋上,他遷就着她的步伐,慢慢地,艱難地跟着蕭婷到李探長的病房。
同樣的味道,同樣的氛圍。
白映棠坐到椅子上,盯着病牀上的李探長,李探長的臉色白了幾分,因爲這目光,像個死人在注視着自己一樣。
“白長官...”李探長弱弱地開口,但沒有得到任何迴應,只好再次開口,“您是想問昨晚的情況是嗎?”
她用鼻音“嗯”了一聲。
蕭婷看他們要談話,要去準備杯水,被楚躍安叮囑道要兩杯。
李探長仰頭看着天花板,聲音沙啞又滄桑。
“昨晚,我看見了一雙眼睛......
昨晚的小巷裡,是急促地腳步聲,李探長馬不停蹄地逃跑,眼裡是慌亂,和無窮盡的恐懼。汗一滴一滴從臉頰上落下,打在乾涸,有些蒼白的嘴脣上。衣服也因剛纔摔了個跟頭的緣故,顯得有些破爛。
但是,現在可顧不上這些,必須趕緊逃走!
那怪物穿着綠色的大衣,大衣的邊腳長到小腿部分,領子立起遮住了下半張臉,帽子也戴着,全身上下就只露出四肢和一雙眼睛。
腳底生風,卻又顯得從容不迫,緊跟着李探長,步步緊逼。
他好不容易逃到約定之地,也就是白映棠和陳怡然埋伏的地方,白不用耳貼地面就知道綠龜要來了,因爲李探長,他是邊跑邊大喊大叫的,那聲嘶力竭的,不注意到都難。
倆人都保持着高度警惕,她們已經適應了黑暗的環境,但心裡還是沒有十足的把握。
忽然,陳怡然的眼裡出現一抹綠色,雖然天色以暗,但還是能分辨出來。她右腳往牆壁上一蹬,直接跳到上面,又抓住時機往下一跳。
揹着她的白映棠肩膀又酸又疼,她也想翻牆過去,但是以她的身高,還是在黑夜中,沒摔出二兩血就不錯了,只好另選途徑。
白聽着他們的大斗聲越發激烈,着急的很,雖然麻煩,但只好順着這條小巷子跑到他們那兒。
她跑得飛快,健步如飛,看到李探長,他當時跟發了瘋一樣,一看到她喜出望外,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時間激動興奮等情緒複雜的相互交織在一起打成死結,他重重地砸在了硬邦邦的地上,昏了過去。
“嘖,麻煩。”白映棠此時眉頭重重的皺在一塊,陰沉、煩躁、迫切,她可不想將時間浪費在這種渣滓身上,大步躍過。
兩百米的距離僅用二十秒左右,陳怡然跟那怪物撕打在地上,她被狠狠地砸下,只見那怪物雙手放在她的脖子那兒。
天陰得墨黑,蓋住了陳怡然臉上的痛苦和猙獰,可卻止不住她發出的一聲聲呻 吟,就和她家糰子在受傷時因難受而發出的叫喚聲相差無二。
白映棠連喘息的時間都不留,大步跑去,想像踢皮球那樣惡狠狠地踹向那怪物的腦袋,要是條件允許,她現在就讓他掉腦袋。
可惜這怪物敏銳,在一瞬間向後跳去,倆人相視一眼後,一個扶起地上躺着的人,一個退回黑暗之中。
“小......”
“你妹的,快追啊!”陳怡然臉上有着缺氧導致的通紅,更多的是方纔那聲嘶力竭一吼的赤紅,吼完後也相繼暈過去。
白映棠咬牙,不猶豫地背起她,跑向與怪物截然相反的方向。
【兩名在狩獵兇手時都暈倒的警官,在一家醫院養傷,其中一名從上海前來協助的警官險些命喪黃泉。】
引自報紙上的一小段。
消息在破曉時分就不脛而走。
正襟危坐的白映棠不禁輕嘆一口。
“喂,”
這熟悉的聲音......
她直直從椅子上站起,椅子向後移了些,發出刺耳的聲音,但這些都不重要,她連同身子轉向門口,陳怡然虛弱的依撐在門框上。
“白,你過來。”她的聲音沙啞,薄薄的嘴脣起皮,虛弱又有些兇巴巴的意味。
其他人,包括楚躍安都很識趣的沒湊過去。
“你沒事吧?”白映棠想去給她接杯水,但被她攔着。
陳怡然搖了搖頭,可她的臉色可騙不了人,白映棠這要是強要去的話,定會被罵一通,只能默默擔憂着。
“那玩意兒真tm是個怪物,我跟他過了幾招,力大如牛,我都......打不過。”叫她親口說出自己輸了的話可真是難以啓齒,更多的是氣憤。
她一直被旁人稱爲怪力女,但在真正的怪物面前,倒敗得下風。
陳怡然用拳頭砸了下牀,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使她更煩躁了幾分,“你要不別伸進這攤渾水了吧。”
這種泄氣話可不是她會說出的。白映棠微微挑眉,追問原因。
“這玩意兒是怪物,連人都不算!當時一片黑,但我因爲勉強適應了環境,可以大概的辯認出點顏色。他的臉幾乎是綠色的,還有些青苔攀上,身上滿是惡臭味,名副其實的怪物。別摻和了。”她很認真,很嚴肅的請求。
但是,白映棠還是拒絕了,她啊,必須要給上一腳。
陳怡然也料定了她會這麼固執,抿了抿脣,緊皺着的眉峰竟放鬆了些。她想到了什麼,但手抓着牀上的被子,思索着什麼。
要不要讓她小心點那個楚躍安?他昨晚其實也在,估計在我昏倒之後跟了上去。
算了,她那麼信任這個人,說了也不會聽進去的。
她鬆開手,被子只留下了個皺巴巴的痕跡。
昨晚——
陳怡然跟這怪物打得難捨難分,像是左右手互搏,卻又感覺力不從心。
有幾次差點被打到後腦勺,其他的是被打中肩膀、腹部、大腿這些部位,衣料之下,估計都淤青了。
她打回一拳後,想喘口氣,卻被怪物抓住機會,一把扳倒,粗糙的手指緊緊纏繞在她脖子上。
頭痛、噁心、雙腳綿軟,呼吸困難。
明明一用力就可以輕易掐斷她的脖子,可他偏就是要慢慢享受、欣賞她飽受苦楚的樣子。
陳怡然只是小幅度的掙扎一下,她眼前是那怪物露出的眼睛,簡直令人作嘔。余光中,她瞟到一個人影,在剛纔打鬥時沒注意到,現在可看得一清二楚。
這身形,和臉部大概的輪廓,是那個楚躍安。他不是不跟過來的嗎?狗日的,都不來幫下忙!
她扭動着身體,想讓這“狗人”注意到。聲帶沒法發聲,拼老命也只能勉強地發出支吾的聲音。
白映棠趕到了,那怪物逃之夭夭,剛盤坐在牆頭的楚躍安也無了蹤影。
整個天地都在靜靜安睡,小巷子裡頭卻在上演一場追趕的戲碼,獵物在地面上跑,獵手在牆頭上追。
怪物跑得像散步那樣愜意,楚躍安喘着小氣。
忽然,怪物中道而止,楚躍安也頓足不前,他武力不行,不敢貿然躍下與怪物對峙,只是面向那怪物。
那怪物已轉過身,仰着腦袋,大又狹長的眼睛定定望着他。
晚上溫度下降,楚躍安的指尖凍得僵硬,鼻頭也泛上了緋色。
怪物將帽子摘下,楚躍安不禁後背發涼,愣在原處。
他的腦袋光禿禿的沒有毛髮,但頭皮發綠,皺皺的,有着紋路,噁心極了。
怪物再次逃之夭夭,就在轉角消失。
他來時匆忙,去也匆忙,只留下一陣陣發綠的惡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