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簾幕,玉璧燈柱,沉木做的龍鳳牀,蕭予綾身穿鳳袍依靠在錦緞軟枕上,望着富麗堂皇的寢殿,不由想要縱聲大笑。一切,都是她的了,宮殿是,權利是,就連宮殿的主人周天行也是!
可惜,她還沒有笑出聲,便看見一個女子頭頂鳳冠高傲向她走來。她大駭,定睛望去,現對方是碧流。
碧流雙手端平放在胸前,高傲的斜睨她,道:“蕭予綾,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她慌,倏忽從牀上站起,問:“你說什麼?”
“我說,主上已經不要你了,從此後,我便是這裡的女主人了!哈哈哈……”
“不,不可能……”她搖頭,接着道:“明明,周天行已經把你趕走了,你怎麼可能會回來?”
“怎麼不可能?他能把我趕走,也能把我接回來。同樣的,他把你留下,也能把你趕走!”
那種從天堂摔倒地獄的感覺令蕭予綾窒息,她急急的掙扎,想要甩開碧流的手,也想要抓住即將離自己而去的東西。
……
“阿嶺,阿嶺,你怎麼了?”
感覺到有人喊自己,她霍然睜眼,慶幸的現原來是一場噩夢!饒是知道是場夢,她仍舊心有餘悸,怔怔的看着身旁的周天行。
見她雙眼呆呆,周天行莞爾一笑,道:“怎麼,阿嶺可是做惡夢了?瞧你滿頭大汗。”
是做噩夢了,因爲眼前這個男人而生出的噩夢!蕭予綾很想長嘆一聲,自己到底是走運還是倒黴,從一個普通的隨侍成了夜香郎,又從夜香郎成了堂堂定安郡王的執筆郎。
執筆郎,多少人盼都盼不到的美差!君臣同塌,多少賢士名流的夢想!
到了她這裡,成了她憂心忡忡的根源。
她自認雖然有些才華,但絕對不會令他如此另眼相看,他對她的無尚嘉獎,背後一定藏着重大的陰謀。
又想到折騰了大半夜,她才勉強入睡,沒有睡熟便開始做惡夢,她忍不住的哀怨。
都說夢由心生,她在夢中,因爲擁有了他所給與的一切而開心。是不是暗示着,她潛意識裡面也是希望得到他的人,得到他的愛的?
不行,必須想個辦法擺脫這一切,擺脫眼前的男人。
這樣的潛意識,只是女人虛榮心在作祟,這個世上,怕是沒有幾個女人不抱有這樣的幻想。畢竟,他是個才貌雙全的男子,是所有女人眼中的良配。
這般一想,她鬆了一口氣,還好只是因爲虛榮,還好一切皆出自幻想。現在抽身,一切都還來得及。
周天行見她眼眸忽明忽暗,倒也不在意,道:“阿嶺做了什麼夢,可否向本王一說?”
“也沒什麼,亂得很,我自己都記不得內容了。”
“記不得了?”周天行沉吟片刻,又道:“難道說,近來阿嶺做本王的執筆郎很是辛苦,所以夜不成寐?不行,本王得想個法子……”
“王爺,並非如此……嶺,蒙王爺賞識,有幸成爲王爺的執筆郎已是誠惶誠恐。更不敢奢望,還能和王爺同塌而眠。這般日子,讓嶺如墜夢中,真正是三生有幸。然,嶺曾聞,一個人的福祿是天定的。嶺,出身低寒,本是福薄之人,王爺如此厚愛怕是會讓嶺無福消受……且,嶺習慣了獨居,乍和王爺同塌自己睡不好也就罷了,若是擾了王爺休息,嶺真是罪孽深重!”
周天行嗤笑,道:“阿嶺怎麼又開始這套說辭了?前些日子你搬到本王的殿中,本王不就已經回答你了嗎?以後這樣的話莫要多說,你既然說本王是天之驕子,想來自有天佑,本王賞識你,上天也必然垂憐你。你縱使生來福薄也能成爲多福之人!再說,阿嶺便好似一汪甘泉,有你陪伴在本王身邊本王只會覺得心曠神怡,哪裡會被你打擾休息?”
蕭予綾無力,感覺自己軟綿綿的在空中飄浮,上面沒有可以抓拉的東西,下面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全部的支點都來源於周天行手裡拽着的一根線,不知道什麼時候,他一旦將線剪斷,她就會跌倒萬丈深淵之中。
“好了阿嶺,快些睡吧!本王今日收到淮山侯的請帖,明日要到他的府中賞蓮。他是個講究的人,最喜歡欣賞朝霞滿天、露掛枝間的美景,明天的賞蓮怕是天不亮就要開始。記得曾有人贊過,世間美景,莫過於碧葉端珠露,蓮苞綻粉角。據說淮山侯府中的蓮花還是從西域引進的,在中原之地難得一見。明日,本王帶你一起去開開眼,也好讓你輕鬆一下。”
淮山侯?這個名稱好熟悉,貌似在哪裡聽過。蕭予綾一時間也想不起來,乾脆不想,眼下頭疼的事情是弄清楚周天行這般對她到底圖什麼!
“王爺,嶺以爲……”
不及她說完,周天行的兩隻手已經按住了她的肩膀,用力讓她重新躺好,道:“好了,君子云,食不言、寢不語,阿嶺雖然年紀輕輕,也該是個君子吧?”
她微微頷,老老實實拽着自己的那牀被子躺下,背對着周天行,一雙眼睛在黑夜裡尤爲明亮。
到底是什麼原因,能使他的態度大變?難道說,周天行又開始懷疑自己是何語了?
想到這個可能,她拽着被角的手用上了力氣,將被角不斷扭曲。若周天行真的已經認定了她是何語,這個王府,就不能再呆下去了,拿不出遺詔,身爲世人眼裡的何語,她的下場只有一個——死!
死生面前,她的腦袋開始高運轉,不斷計算着自己的小金庫。這些日子周天行對她不錯,給了她一些值錢的東西。這些東西,她想要全部出手不可能,但是可以挑一兩樣不起眼的變賣。還有王府的月利也不少,她都存了下來,身邊已經有一些碎銀。
這些東西,能夠讓她在短期內不用擔心被餓死。
盤纏不用擔心了,該擔心的便是,她該逃到哪裡去?又該怎麼逃?
她暗暗告誡自己,不要着急,一定要選取最有利的去處,挑選最有利的時機。畢竟,周天行未必知道她是何語,即便知道,她也還有準備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