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避水珠所散發出的光圈內,滴水不沾的葉蕭,幾乎是被禁制毀去後,所產生的那股巨大的衝擊力,一下子給轟上了水面。
若非如此,身後那如同深海巨怪樣狠辣無情,洶涌澎湃的暗流,足以將葉蕭連同避水珠一起,撕得連渣也剩不下半點。
“呼!”鑽出水面的葉蕭,身邊依然是茫茫無際的水面,頭頂卻是久違了的藍天白雲,輕風紅日。
一抹紅霞在天邊遊蕩,已是黃昏時分了。
稍微辨別了一下方向,葉蕭就向最近的岸邊游去,遠遠地,就聽到了有人在急切地呼喚自己的名字,依稀就是王五雲雪他們。
濃濃的暖意,涌上了葉蕭的心頭,大聲地呼喝幾句,幾道人影便迅速集結在了岸邊,眼眶微紅的,那是王五,拈鬚微笑的,那是烏天,以淚洗面的,卻是雲雪,還有一張看似冷漠,實際也鬆弛下來的,正是洛天舞。
等早已收起避水珠的葉蕭,渾身溼漉漉地爬上了岸,令人吃驚的一幕頓時發生,一向內斂害羞的雲雪,竟然一頭扎進了葉蕭的懷裡,抽泣着半天也不離開。
一絲無奈地苦笑,掛上了葉蕭的嘴角,然而此刻的他,又那裡做得出推開懷中可人兒這樣大煞風景的事情?
一路哭哭笑笑,嘆息感慨地走出沼澤,天涯子和其它四位結丹期高人,正在一起商議着什麼,看到葉蕭活着回來,不由浮現出了各異的神情。
“葉蕭,裡面的情形,我等都已知曉,這次你做得很好!頭功非你莫屬!先去休息片刻,稍後我們便回山!”制止了葉蕭施禮請安,天涯子甚是歡愉地大笑道。
“道兄未免高興得太早了吧?就不問問這半日,他去了哪裡了嗎?我看貴門這位高徒,似乎大不簡單吶!”就在安胖子和雲麓派那位青琰隨聲附和的時候,血影門那位拓跋天卻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另一位海老怪雖不發一言,卻也流露出支持拓跋天的意思。
“血影門此次全軍覆沒,拓跋老弟的心情,爲兄十分理解!”天涯子這次卻未發怒,彷彿故意挑逗一般,輕笑道:“可無論葉蕭這半日去了哪裡,有什麼收穫,都是我蒼月門門內之事,似乎跟老弟沒什麼關係罷?”
“天涯子!你得意什麼?你們蒼月門上上下下,縮在蒼月山裡幾百年不敢露頭,想必連佈陣的靈石都沒有了吧?此次你們走運,活下來的人最多,那條靈脈,就是讓與你們十年又如何?區區一條靈脈,我血影門卻還不放在眼裡!”那拓跋天忽然厲聲道。
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拓跋天這樣肆無忌憚,登時讓天涯子的臉,凝成了一塊寒冰,然而葉蕭等在場的弟子,卻是連心都涼了。
他們在禁地裡打生打死,卻原來只是爲宗門爭取利益的棋子,尤爲可恨的是,他們卻絲毫也不知道其中的真相!
沒來由地,葉蕭就想起了前世所知,那座舉世聞名的角鬥場。
“幾百年?”天涯子忽然淡淡地笑了起來,話語裡卻聽不出一絲喜意:“是啊,蒼月門有幾個幾百年呢?”
此言一出,卻是連其他人的臉色也變了。
蒼月門的確是沒有幾個“幾百年”,確切地說,只有兩個“幾百年”而已,統治了漢國修行界幾百年,然後閉關不出幾百年,而蒼月門統治漢國修行界的那幾百年裡,其他四宗的處境地位,比今日的蒼月門更加不如。
一家獨大,呼風喚雨。
“一向隱世苦修,給人苦修士印象的天涯子,今天這是怎麼了?”在場的每一位心裡,都不由泛出了這樣的疑問。
“道兄不必動怒!如今我漢國修行界,有關外的靈獸塢虎視眈眈,卻正需我等五宗齊心協力啊!”安胖子強笑道。
“安道兄所言甚是!不過若有人以爲我蒼月門幾百年隱忍不出,就是怕了,天涯子卻也不服氣的!”冷冷地看了被自己一席話,攪得心神不寧的拓跋天一眼,天涯子拱手向安胖子和青琰一禮道:“安道兄,青琰仙子,若無他事,天涯子就先告退了!”
望着天涯子卷着葉蕭三人遠去的遁光,拓跋天幾乎將牙齒咬碎,卻還是未曾出手,無論蒼月門今日的實力如何,他自己,卻是沒有天涯子修爲精深的。
同樣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安胖子又堆起自己標誌性的微笑,拱手道:“幾位也不必太過失望,只是十年的開採權嘛,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一口氣遁出百里之外,天涯子才停下腳步,改用法器搭載着三位弟子,看着他們淡淡說道:“宗門此次的確是利用了你們,不過好處也是貨真價實的!至於不告訴爾等真相,卻是五宗共同決定!”
頓了頓,天涯子又道:“修行之道,就是這般冷漠無情,千難萬阻,荊棘密佈,然而每一次機緣,都需要拼命去把握,方纔有一線得道的可能!爾等若是看不開此事,這修道之念,還不如趁早斷絕了好!”
說完之後,天涯子再不開口,全力催動法器前行。
歸途比來時卻要快上許多,三四日光景以後,他們便回到了蒼月山中,獻上了禁地中的收穫,葉蕭四人受到了掌門天木子的極力嘉獎,至於葉蕭消失的半日去了哪裡,卻只是淡淡問了幾句,便不再理會。
葉蕭此時已知道了他們禁地之行的真實目的,老和尚的遺蛻,只是宗門刺激點醒他們的由頭而已,那些修行世家或許對此還比較看重,但對於已有上千年傳承的蒼月門來說,就完全是可有可無,不值得爲此寒了“功臣”葉蕭,和一衆關注此事的弟子的心。
沒來由地,葉蕭感覺在這件事上面,跟烏天也有什麼關係,只是見過天木子之後,烏天就消失了,許多話,葉蕭都沒來得及問。
雲雪戀戀不捨地告別了葉蕭,要回天月峰全力衝擊築基期,臨別時流露出的柔情,幾乎將葉蕭纏得喘不過氣來。
在和王五返回天狂子的洞府之前,葉蕭去看望了一次老李,形容枯槁,面色憔悴,一身法力盡失,完全是一位風燭殘年的普通老頭形象,明顯已沒有幾年好活了。
出門的時候,他們意外地碰到了天蒼子,不出意料地聽到了一大通鼓勵的話,什麼“不可懈怠,早日築基”云云,心情沉重的葉蕭,強笑着敷衍了幾句,就在天蒼子有些過分殷切的目光裡,逃也似地跑開了。
對於葉蕭靈根變異的驚天好事,天狂子卻表現得甚爲平淡,甚至還略有些不喜,在反覆告誡葉蕭修行之人,要“心如止水鑑常明,不以外物動喜悲”之後,就對還沒有喘過氣的葉蕭和王五,進行了魔鬼般的操練。
半年之後,看着一身銅皮鐵骨,卻已沒有幾分人樣的葉蕭和王五,天狂子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同意哥倆可以嘗試築基了。
又是半年之後,天狂子隱居的山谷上空,兩道搖搖晃晃,隨時都可能掉下來的劍光,進行着一場龜速的追逐遊戲,偏偏兩位御劍的人卻還不自覺,笑得極爲酣暢快意,似乎還頗爲享受這種感覺。
由於擔心上面這二位得意忘形,鬧出從飛劍掉下重傷的笑話,在地面上仰得脖子痠痛感覺自己已經化身望夫石的雲滇,無奈地苦笑一聲,忍無可忍地架起自己那跟上面二位一比,差別比殲十戰鬥機和牛拉車的速度還要明顯的劍光,擋在了那二位面前:“葉師弟,五師弟,還沒耍夠麼?師傅可是在下面等着呢!”
這兩位,自然就是剛剛築基沒多久的葉蕭和王五了。
一想到半年前將他們操練得像騾子一樣,天狂子那張恐怖至極黑臉,葉蕭和王五都沒來由地打了個冷戰,戀戀不捨地駕着搖擺不定的劍光,飛回了天狂子的洞府。
天狂子的臉色還算平緩,並沒有露出不耐的神色,見到葉蕭和王五這兩位得意弟子,微微點頭,示意他們坐下,然後便將一枚玉簡擲給了王五,道:“你們閉關築基的時候,門中放了一批弟子下山,小五你的弟弟也在其中!”
王五一驚,立即讀取了這枚王七託人帶來的玉簡,久久沒有言語。
“五哥!”葉蕭見狀,輕輕地撞了撞王五的肩頭,低聲道。
“師傅,弟子和小七自幼相依爲命,他雖無天資修行,弟子卻不能置之不理,所以……”王五沒有回答葉蕭,卻向天狂子施了一禮,話未說完,就被天狂子打斷。
“都說修行者要斬絕塵緣,你入我門下,卻沒有那麼多臭規矩!如今你也已經成功築基,想下山去看看他,那就去吧,正好也可以歷練一番!記得速去速回,不要惹是生非就是!”天狂子淡淡道。
“謝師傅!”王五面露喜色地躬身道。
“誒,那個,師傅啊……”葉蕭眼珠一轉,卻不似王五那樣禮節十足,隨便地抱了抱雙拳,大概就算是施禮地道:“弟子雖然沒有弟弟,不過也築基成功了!這個歷練嘛……”
“想滾就滾,隨便滾多遠多久都可以!記得在那個洛雲衣上山之前回來就行!”在王五雲滇和葉蕭面面相覷的眼光裡,天狂子一甩長袖,自顧自地回後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