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憫地看着那張看不見表情的臉,葉蕭搖頭嘆息道:“我如果那麼做了,就是在欺騙你,那也不是朋友!”
“那要怎麼做?怎麼做我們才能成爲朋友?”虛影的聲音,前所未見地激動起來,如平靜的海面上突然涌起的Lang潮:“要不我放了他們,那樣你是不是就會高興一點?可是我感受得出,除了那個黑大個,你對其他人並不在意啊!”
“這個傢伙,對於生靈心思的把握,實在是太可怕了!”
葉蕭不寒而慄,偷偷望了苦戰當中,卻還是露出一個古怪笑容的烏天一眼,疑惑道:“你不是說過,只有他們自己,纔可以擺脫自己所營造的幻象嗎?”
“的確是這樣,不過他們的精神已經被我制囿,根本就不可能擺脫出來!”虛影急道,瑩瑩的綠光,似乎掃了王五和烏天一眼:“只有他們兩個例外,一個意志堅定,我無法困住,另一個我則根本把握不住!”
“有了這些人做幫手,恐怕就能對付這個怪物了吧?”葉蕭心中大動,思慮良久,終於還是搖了搖頭:“放了他們,我的確是會高興一點,也會嘗試跟你做朋友!可是我不能騙你,能不能成爲真正的朋友,現在還無法預料!”
綠光失望地停止了閃爍,靜靜地懸浮不動,良久之後,一個熟悉的聲音悠悠響起:“葉師弟,你爲什麼不答應呢?帶領他們斬殺白魅老祖,解開禁地之謎,成就修行界第一新秀之名,難道不好嗎?”
“雲飛師兄?!”
這久違的聲音,赫然竟是重傷逃下蒼月山,出身靈獸塢的雲飛!
“你就是那個在背後教唆白魅老祖的人?”葉蕭擡起頭,望着滿天如雪花般飛舞的白魅幽蟲,試圖在裡面找出雲飛的蹤跡。
“何必說得這麼難聽呢葉師弟?不要忘了,當初我可是幫過你的!”雲飛的聲音悠悠盪盪,飄飄渺渺,四面八方無處不在,就好像有無數個雲飛,在同時說話一樣。
“幫我?雲飛師兄可真是好口才,那也叫幫我?”葉蕭冷冷道,心中卻是異常地焦躁不安,一個築基後期的雲飛,在這裡簡直就是無敵的存在,恐怕只有那神秘莫測的白魅老祖,纔有可能與之一戰,可那可能嗎?
“不要在枉費心機了!”雲飛嗤笑道:“葉師弟,你是找不到我的!”
“不過你能有今日成就,躋身蒼月門最優秀的十名弟子之一,來到這禁地裡,卻還是出乎了我的預料!”頓了頓,雲飛繼續道:“可這也是你的不幸,留在蒼月山上,最起碼你還可以安安穩穩地再活一段時間!現在卻……”
話音未落,雲飛已厲叱一聲,萬千條白魅幽蟲向突然發狂了一樣,涌向早已搖搖欲墜的血紅袈裟。
金紅兩色光芒迅速黯淡,袈裟就像簡單支起的茅草屋頂,承受不住風雪的侵襲,發出咯吱吱地慘叫,在雲飛的狂笑聲中,漸漸不支,任憑烏天如何地狂催法力,也是無濟於事,哧啦一聲,在烏天噴出的血光裡,被撕裂成了萬千碎片。
彷彿飢餓已久的野獸,嗅到了血食的味道,暴風雪似的白魅幽蟲,撲向了那些毫無抵抗的人影。
王五凜然色變,火球術不要命地施出,可是面對着數不勝數,遮天蔽日的白色Lang潮,那點微弱的火光,又濟得了什麼?火光一閃即滅,連一點Lang花也激不起來。
並不是那麼輝煌璀璨,卻安詳柔和,就彷彿是在黑夜中亮起的昏黃燈光,讓辛苦奔波的旅人,心安嚮往的暗黃色光芒,突然從葉蕭手中亮了起來,無邊無際,浩浩蕩蕩地向四面八方鋪散開來。
彷彿烈日下的冰雪,被這光芒一照,白魅幽蟲連一點抵抗的餘地也沒有,就化作一陣青煙,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知從何處傳來了白魅老祖憤怒懼怕的咆哮,其中夾雜的,卻是雲飛有些驚詫,又似乎有些得意的狂笑:“葉師弟,老禿驢的東西,果然在你的手裡!交出來吧,饒你不死!”
着光芒正是來自葉蕭放出的靈器符,所到之處,白魅幽蟲盡數消融,拂過那些神魂已不知飛向何處的人影,他們的神情,都不由變得安靜祥和,甜蜜恬然,就彷彿沉睡在母親懷抱裡的嬰孩。
一聲厚重拙樸的鐘鳴,振聾發聵,敲醒了這些沉醉在自己中的人們,慢慢地睜開眼睛,迷惑地掃了一眼面前的情勢,驚懼地四散跳開,遠離了頭頂靜靜懸浮着,看起來詭異無比的白魅老祖所化的虛影。
朝向自己靠近的雲雪微微一笑,又向猶豫了一下,也向這邊走來的洛天舞,輕輕點了點頭,葉蕭大聲向着頭頂的虛空喝道:“雲飛師兄!現在,是誰要饒誰一命?”
“哈哈哈哈……”就似聽到這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話,雲飛發出了一陣囂張的大笑,有些喘不過氣來似的說道:“就憑這些人?連一個築基的修爲都沒有,就想跟我鬥?葉師弟!葉師弟!你沒有這麼天真罷?”
“天真?也許吧!”一絲自信的微笑,自葉蕭嘴角挑出:“我只是有些奇怪,以你的修爲實力,直接出手將這些進入禁地的人擒拿,任意處置,豈不痛快?又何必藉助白魅老祖之手這麼麻煩?”
“那又如何?”虛空中傳來一聲冷哼,雲飛不屑道:“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這簡單的道理,你不會想不明白吧?”
“請恕小弟愚魯,還真是不大明白這個道理!”悄悄地望了一眼空中彷彿死掉了的白魅老祖,一絲不安,始終在葉蕭心頭縈繞:“如果小弟沒有猜錯的話,你對白魅老祖,可是又怕又敬的,現在它受了這麼大的損傷,師兄就不怕有人責怪下來麼?”
“你究竟都知道了些什麼?”雲飛驀然厲叱,顯得有些氣急敗壞:“就算我的傷勢還沒有恢復,修爲掉落了一個境界,可你以爲你們人多勢衆,我就沒有手下了嗎?”
古怪妖異的鈴聲,彷彿從黃泉鬼蜮傳來,帶着惑人神智的魔力,響起在每一個人的耳邊。
“鎖魂鈴?!”聽到過這種聲音的幾人,盡皆色變。
“噗!”幾道黑氣,突然毫無預兆地從葉蕭他們腳下噴出,很快就瀰漫了視野內的每一寸空間,一羣龐大壯碩,不似人類的黑影,接連從黑霧裡出現,迫不及待地發出兇厲的吼叫,向衆人撲了過來。
猝不及防之下,有幾個人登時吃了個小虧,不過能堅持到現在還沒死的,都是各宗裡的精英弟子,倒是無人受傷,有驚無險罷了。
成功地給了衆人一個下馬威,那些妖獸似乎已就此滿足,隱隱形成合圍之勢,在一邊警惕地站着,不再動彈,粗略一數,約有二三十頭之多。
苦澀地看着面前惡狠狠地盯着自己,這些妖獸裡最像“人”的人,葉蕭無奈地呻吟着:“吳飛羽……”
“現在如何?葉師弟?”戲謔地發出一陣狂笑,雲飛得意道:“交出東西吧!交出來,你和他們,都可以不死!”
“可惡!挑撥離間!”葉蕭暗罵一聲,發現見識了妖獸的厲害之後,不得不和他們站到一起的幾個人,臉上都出現了疑惑的表情,只是礙於目前敵衆我寡的鮮明形勢,還沒有人貿然發難而已。
沉吟片刻,葉蕭沉聲道:“東西就在天上,只是區區一張靈器符而已!可你不要當我們這些人都是傻子,做出過河拆橋的事來!”
“事到如今,葉師弟還想騙我嗎?沒有了性命,留着那東西,又有何用?”雲飛大怒道。
其實拿大鐘靈器符做幌子,葉蕭根本就沒指望雲飛和身邊的這些人相信,他的目的,只是隱晦地提醒一句而已,果然,隨着葉蕭的話語落下,那幾個已經動了別樣心思的人,立即就開始思索起來。
論機智巧辯,葉蕭同樣不輸於人,眼珠一轉,張口道:“雲飛師兄,你口口聲聲,這東西,那東西的,可師弟手中,最值錢的也就是這張靈器符了?難道師兄對此還不滿意,要我等一起湊湊嗎?”
雲飛這次卻沒有馬上開口,許久之後,才道:“葉師弟從吳飛揚手裡,就拿到了這個東西?”
“師兄當時也在,應該清楚纔是!”苦笑一聲,葉蕭道:“如果知道師兄對這個東西這麼看重,當時拿去就好了,也省得今日這麼麻煩!”
“既然如此……”沉吟了一下,雲飛厲聲道:“那葉師弟就去幫我問問吳飛揚,這東西是那裡來的!”
攝魂奪魄的鈴音,再次突兀地響起,數十頭嗜血兇殘的妖獸,就像聽到了出征的號角,咆哮着向衆人撲來。
或是憑藉着本能和體形抓撕嘴咬,或是依靠着天賦施出毒霧,毒液,火球,風刃,甚至是擲出一塊塊不知從哪裡來的大石,這些兇狠暴戾,實力絲毫不低於開光期大圓滿弟子的妖獸,悍不畏死地一擁而上,立刻就將所有人壓縮在了丈許方圓的一個小圈子裡。
在鎖魂鈴音的驅使之下,這些妖獸的進攻井井有條,極有層次,暗合兵法的張弛之道,它們分爲幾波,一波進攻完了,下一波迅速頂上,如潮水般連綿不絕,並不會自亂陣腳,給被困的人留下突圍的機會。
它們當中,只有吳飛羽相對自由一些,可是吳飛羽的自由,卻完全只針對葉蕭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