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良福晉突然握住了若寧的手,細細打量着她,笑道:“皇上能有您這樣的娘娘,真是他的福氣。”眼神中流露出無限的喜歡。
若寧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怎麼覺得良福晉看自己,就好像是婆婆看兒媳婦一樣?
畢竟在宮外逗留太久不合時宜,在王府小坐片刻,若寧便準備起駕回宮。醇親王夫婦送她來到大門口,一直望着她的轎輦走遠,纔回了王府。
走着走着,轎輦經過一條小巷。“停轎!”薛清立刻走了過來,問道:“娘娘怎麼了?”若寧掀開轎簾,失神的望着前方。
前面正是譚嗣同的住所。
她走下轎輦,不由自主的走到了門前,久久的凝視着。
前幾日下了大雨,他門口種植的花花草草也被淋得毫無生機。是不是他現在很忙,忙的連以前最心愛的花草也沒時間打理。若寧這樣想着。
薛清此時跟了上來,“娘娘認識這家主人?”“一個故友,好久不見了。”若寧的聲音有些低沉。
“既然是故友娘娘倒不如進去看看,我們難得出一次宮,以後不知道有沒有機會了。”
若寧始終舉棋不定,好幾次擡起的手都放了下來。最後她無奈的嘆了嘆氣,“算了,我們回宮。”說罷,轉身回到轎輦中。如今只有一牆之隔,她居然連見他一面的勇氣都沒有。
“起轎!”歩輦又走了起來,離譚嗣同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尋思起、從頭翻悔,一日心期千劫在,後身緣、恐結他生裡,然諾重,君須記。”小軒窗內楊柳風下,一個悅耳的聲音久久迴盪,輕柔而婉轉。
若寧靠在窗前,正誦讀着納蘭容若的詩集。她原不是愛詩之人,最近卻對這意味深長的詩句尤爲喜歡。
從前在宮外尚且能出去走走,可如今身在宮中,處處受制。除了偶爾同瑾妃聽聽戲聊聊天便再無他事,實在無聊得很。
薛清見她每日煩心,便給她拿來了好多書畫爲她解悶。起先若寧並不喜歡,她自認不是什麼風雅之人,看也看不出什麼名堂來。久而久之,卻漸漸被着書中意境吸引,無法自拔了。
此後的閒暇時光,她便讀讀書寫寫字,修身養性,心境也明朗了許多。
這日她正在讀詩,只聽外面一聲喊叫:“皇上駕到,太后駕到!”若寧有些奇怪,放下書迎了出去。
光緒如今已經康復上朝,太后見狀也賞了許多東西給若寧。只是光緒要見她,都是召她去乾清宮或御書房,很少自己前來,更何況是同慈禧一起。
“臣妾參見皇上,參見太后。”“不必多禮。”慈禧微笑着揮揮手,示意她起來。若寧起身,扶着慈禧坐下,“太后和皇上怎麼今日一同過來了?”
“原本是哀家要過來看看你,誰知路上湊巧遇到了皇上,才知他也要過來這裡。”若寧聽後瞥了一眼光緒,他卻只是笑而不語。
“皇上和太后一同來看臣妾,臣妾真是受寵若驚。不如就在重華宮用晚膳吧。”若寧乖巧的說道。
慈禧微微笑了笑,說道:“今日哀家有些乏了,實在不能同寧嬪你用膳。”說完,又瞧了瞧光緒,笑道:“皇上今日無事,不如陪陪寧嬪吧。”
“朕前些日子受傷,好在寧嬪照顧。這幾日剛剛還朝,又有衆多朝務要忙,一時忽略了寧嬪,自當會留下陪着寧嬪。”光緒的眼睛雖看着若寧,但這話又好似是對慈禧說的。
“既然如此,那哀家便先回去了。”“恭送太后。”慈禧滿意的點點頭,擺駕回了慈寧宮。
光緒的目光一直追隨着慈禧,待她消失於重華宮門口,他才鬆了一口氣。轉過身,發現若寧正笑眯眯的望着他。
“皇上是被太后逼來的吧。”她笑道。“我就不能來看你嗎?”光緒堆滿了笑容。“從皇上和太后進來後的言語中,若寧便猜出來了。太后將皇上帶來,自己又藉故離開,無非是要撮合你我。”若寧輕笑,走到書桌旁捧着詩集看了起來。
光緒看着只覺稀奇,笑道:“寧嬪娘娘什麼時候也成了風雅之人?”若寧懶得理他,幽幽地說:“太后已經走了,皇上也可以離開了。”
“說好了要陪你用晚膳的,我怎麼能離開。”光緒翻閱着書桌旁若寧寫下的小楷,漫不經心的說。“你……你還真要留在這裡用晚膳?”若寧顯然有些吃驚。
這倒讓光緒哭笑不得,“人家別的妃嬪都恨不得皇上天天留在她們宮中,你倒好,總是將皇上往外推。”“我……”若寧一時竟不知道如何反駁,他們的關係本就尷尬,她只有避免儘量不與光緒接觸。
只見光緒搖頭嘆道:“你以爲我現在離開太后不會知道?恐怕你重華宮門口就有太后的眼線盯着,只要我一離開,必定回去向太后通報。”
經過光緒的提醒若寧恍然大悟,論宮中計謀,她遠不如自小生活於宮中的光緒。
“那怎麼辦?”“沒辦法,就在這裡呆着吧。”光緒聳聳肩,大步走到榻前躺了下來。“喂!”若寧拍了拍他表示抗議。
“噓,莫吵。”光緒索性閉上眼睛睡了過去。一旁的若寧氣的直跳腳,但亦是無可奈何。
果然不出光緒所料,在二人用晚膳時,慈禧身邊的徐姑姑便來了重華宮。“給皇上寧嬪娘娘請安。”“徐姑姑來得真巧,朕和寧嬪正要用膳呢。”
“太后就是知道皇上和娘娘要用晚膳,特地派奴婢送來着暖情酒,預祝皇上和娘娘百年好合。”徐姑姑說罷,將酒端了上來。“有勞皇額娘費心了。”光緒微微一笑,徐姑姑也福了福身告退了。
光緒舉起酒壺,衝着若寧搖了搖,笑道:“瞧,她要做的還不只是將朕留在這裡。”
若寧呆呆望着光緒手中的暖情酒,突然站了起來,磕磕巴巴的說道:“你……你不是打算今晚也留在這吧?”“我還有別的選擇嗎?”光緒眨着眼睛問道。
早就料到光緒會這麼說,若寧瞪了他一眼,嘆氣道:“我真是上輩子欠你的。”聽後光緒沉思片刻,鄭重的點點頭,“或許真是。”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在重華宮等候許久的徐姑姑也回了慈寧宮。
此時慈禧正同皇后在宮中飲茶,見徐姑姑回來,問道:“如何?”“回太后,今晚皇上確實留宿重華宮。”
“能不能留住皇上的心,看得是寧嬪的本事,太后若是加以干涉,豈不是讓皇上更加厭煩寧嬪?”皇后在一旁小心的問。
“哀家看得出,皇上並不厭煩寧嬪。哀家這麼做也是幫他們一把,難道在皇后的眼中,是錯的?”慈禧看也不看皇后一眼,但語氣足夠讓人毛骨悚然。
皇后聽後大驚,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太后息怒,臣妾不是這個意思!”“哀家知道你在想什麼,自己不能博得皇上的寵愛,便見不得別人獲寵。”“姑媽,我……我沒有!”皇后拼命的搖頭,眼中噙滿了淚水。
慈禧瞥了他一眼,又道:“哼!你手握後宮大權,卻連一個珍嬪都鬥不過,我告訴你,哀家不只你這一個棋子,你做不到的,寧嬪卻可以。”
重華宮內,蓉兒提着燈走進書房。只見光緒和若寧一人坐於榻前一人坐於窗下,各自翻着手中的書,一句話也沒有。
“蓉兒?有事嗎?”若寧看見蓉兒站在門口,擡頭問道。“哦……啓稟皇上娘娘,就寢的時辰到了。”光緒若寧相視一眼,依然沒有說話。
半晌,光緒突然站了起來,拉起若寧道:“走吧。”“去……去哪?”若寧還沒說完,便被光緒拉出了書房。
寢殿內,薛清小芙和一衆宮女太監正等着他們,“奴婢伺候皇上娘娘更衣。”“不必了!”若寧搶着說道,“你們都出去吧,本宮一人侍候皇上就夠了。”她擺擺手,示意其他人都退下。
最後寢殿中只剩光緒和若寧兩人,若寧鬆了一口氣,轉身問光緒:“我們現在怎麼辦?”光緒蹙眉走到牀前,道:“這樣吧,你睡牀上,我睡地下。”
“不行不行,你是皇上,怎麼能讓你睡地下。”若寧急忙搖頭,“還是讓我睡地下吧。”言罷,若寧抱起一牀被子放到了地下。
“不行,我是男人怎麼能讓女人睡地下。”光緒認真的說道,“可是……”若寧還想說什麼,卻被光緒打斷了,“不要可是了,我是皇上我說了算。”光緒說完,把若寧推到牀邊,自己躺到了地下。
皇宮漸漸平靜下來,若寧坐在牀上,已經不知過了幾更天。她探身看了看地上的光緒,發現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不知思索着什麼。
“你怎麼還沒睡呀?”若寧趴在牀邊,探頭問道。“你不也一樣?”光緒反問道。“皇上睡在臣妾牀下,臣妾哪裡睡得着?”若寧笑嘻嘻的說。
“呵呵,既然如此,不如陪我聊聊天。”光緒坐起身來,仰頭望着若寧。“嗯……好啊。”若寧點點頭,一骨碌跳下牀,坐在了他的對面。
這是不眠的一夜,他們談天說地,回憶着從前宮外的日子。只是光緒絲毫沒有提起過譚嗣同,若寧也沒有。
清晨的陽光灑入寢殿,光明充斥了整個房間。窗外的太陽投射出刺眼的光芒,零星的光斑照在光緒和若寧身上,暖洋洋的。
小芙輕輕的敲了敲門,“皇上?娘娘?”只聽屋內的若寧喚道:“進來。”衆人這才端着水盆毛巾走了進來。
若寧親手替光緒整理好行裝,二人又在重華宮一同用了早膳,他對若寧說,重華宮必定有慈禧安排的眼線,所以他們做戲就要做全。
光緒身邊的小安子一大早送來了朝服,用過早膳後光緒便直接去上早朝。若寧將他送到門口,目送着他離開。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光緒身穿朝服的樣子,眉宇間多了幾分威嚴,少了平時的親和,這想必就是天子之尊吧。
正當若寧沉侵在自己的思緒中時,本已走出重華宮的光緒忽然回過頭來,衝她微微一笑,道:“若寧,我希望你在宮中的日子可以快樂一些。”但她尚未反應過來,光緒便離開了。
“皇上駕到!”光緒大步走進太和殿,羣臣叩首:“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光緒坐定,道:“衆卿家平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