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外面下起了潔白的雪,裹着微風,輕盈的飄蕩着。
好冷的冬天,好美的雪。
我懶洋洋的深陷在沙發裡,心滿意足的凝視着劉妍,她正一臉怨氣的給我收拾着寢室。隨着清理工作的深入,她不停的發出各種各樣的驚歎,什麼“怎麼把襪子亂扔”、“敢不敢不在牀上抽菸菸灰彈的到處都是”。到最後,她大呼一聲,從我扔滿衣服的牀上扒出一個拖鞋,那表情,嘖嘖,可愛極了。
心血忽然來潮,我站起來奪過拖鞋隨手扔掉,深深的把她擁入懷裡。
“混蛋馬克,你看你,簡直是個懶豬。還是警察呢,一點都不立正。”她一個勁的掙扎,但是我怎麼能讓她輕易逃離我的魔爪。
“寶貝兒,你看你剛纔那樣子,真像個小媳婦啊!嘿嘿……”我把她摟的更緊了。
“媳婦你妹!懶豬,死開!”她特別不情願的嚷嚷起來,所以我只好鬆開她。這卻正好讓我看到她紅透了的臉,並聽到她講:“馬克大叔,我去給你洗襪子,你今天辛苦了,快歇歇吧!”
的確,今天上午去劉年單位——那棟奇怪的小樓去勘查,使我覺得異常疲倦。而下午回到單位以後,我又做了一些必要的工作。現在我就像一個搖搖欲墜的樂高,渾身上下都快要散架了。
“陳敏現在還好吧?她對象的事兒挺難辦的……”我脫掉皮鞋,揉揉自己的膝蓋。
“你換位思考一下,她能好嗎?笨蛋!”劉妍把襪子扔到盆裡,泡上熱水。
接着,我就看到一抹魅影向我輕盈走來。
那芊芊玉手輕輕的捏在我的膝蓋上,也拈住了我的心。她心疼的對我緩聲道:“親愛的,真的把你累壞了……那你說,假如我也被妖怪擄走了,你會救我嘛?”
設想出一個個可能永遠都遇不到的問題,然後煞有介事的問你會不會,這似乎是女人的特長。實際上她們問的並不是問題,只是期待一個明知故問的肯定而已。
“哎喲,我能不救你嗎?要是沒有你,我跟誰去西天取經呀!”
就在我和劉妍兩人鬧得正酣,冷柯的電話便迫不及待的打了過來。一向冷靜的他,聲音裡透着一股顯而易見的激動:“馬克,現在來我家吧。不過你最好一個人來。”
手機的聲音很大,而劉妍和我的距離又太近,冷柯的話讓她全都聽到耳朵裡。撅起了小嘴,她狠狠的擰我一下輕聲說:“不可以,我也要去。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了,不信你等着瞧!”
這可怎麼辦,男人就是再堅毅果斷,遇到心愛的女人無理取鬧時也會變得猶豫起來。我看着她粉嘟嘟的臉蛋兒,恨恨的對冷柯說:“聽你的語氣,好像知道我和誰在一起一樣。不過我還是要問一句了,爲什麼只能我一個人去,嗯?”
“因爲有些時候,你離真相越近,就離安全越遠。如果你不想將來抱着某人照片哭哭啼啼的緬懷過去的話,還是自己過來吧。”
所謂損友莫過於此吧!我廢了九牛二虎之力,使出渾身解數哄勸劉妍,終於擺脫了她的糾纏,得以脫身離去。她依依不捨的爲我穿上鮮亮的米黃色皮夾克,並給我遞過牀頭枕頭下藏着的GAS甩棍。
“馬克叔叔,你要注意安全啊。你要是有個啥事,那妍妍以後還能找誰撒嬌啊……”劉妍顯然對冷柯那句警告的話耿耿於懷,似乎這次一別就再也見不到了一樣。我看到這個丫頭這樣,心下大爲感動,我結結實實的把她抱在懷裡,輕聲說:“放心吧,我沒事。我是誰,無敵奧特曼,專打小怪獸!哈哈。”
冷柯之所以讓我這麼倉促的趕去他家,是想讓我見一個人,一個不期而至的夜半訪客。
這是個瘦弱的男人,一撇八字鬍,細長的鷹眼裡不時露出精光,這應該是一個很精明細緻的人。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夾克,配着同樣是黑色的工裝褲,鋥亮的皮鞋,當然也是黑顏色的……這樣的打扮讓他看起來愈發顯得深沉老練。
我在冷柯門前拍打幹淨身上的落雪,走到客廳裡的時候,那個男人正襟危坐的對我虎視眈眈。冷柯的語氣一貫冷豔逼人:“老林,這位就是白天陪我一道去小樓勘測的夥伴。馬克,這人姓林,但是他的名字叫什麼,到現在爲止連我也不知道。我們叫他老林就行。”
“你好。”我看他坐在那兒一動不動,想必也沒有必要主動伸出手索求禮貌吧。
“你今天去林家樓,到底看出什麼問題沒有?”那個人沒有搭理我,只是徑直問冷柯。
我憤憤的坐到沙發裡,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這個人如此不懂禮貌,說不定和今天上午遇到的那老闆是兄弟呢,總之都夠極品的。
“除了房子舊點兒,還能看出啥問題嗎?”冷柯嬉笑的對着這個夜半訪客坐下。冷柯又不傻,對這人又不知根知底,即使能看出什麼事兒也肯定不能告訴這孫子。
那個男人把身子向前探出,用視線緊緊壓着冷柯。而後者卻依然以原有的姿態面對着這個咄咄逼人的陌生人,並不爲所動。
“我可警告你們,如果你們以後敢再去林家樓搗亂,那下次大半夜找你的可就不是我了!”
我一看氛圍不太和諧,肯定不能再袖手旁觀。偷偷的將手放到腰間,如果這個男的太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情來的話,那不消兩秒鐘我便可以掏出武器將其制服。萬幸那人扔下這句恐嚇的話以後,便立刻起身離去,留下坐在原地發呆的冷柯。
冷柯陷入思考,送“客”的人是我。我看着他走下樓道,在拐角的地方還不忘回過頭,給我一個陰險的目光。
“冷柯,這人是誰?他怎麼會爲我們去小白樓的事兒這麼生氣?”回來以後,我不迭的問冷柯。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能確定的是,在小白樓裡有他安插的眼線。我們坐上出租以後,身後並沒有別的車跟着,只可能是在到了城區以後,被守候在城區的人按照車牌號碼跟蹤上來的。”
“眼線?他跟老闆不是一夥兒的?”
“很顯然不是,如果是一夥的,剛纔他在出言恐嚇的時候,不會將公司稱之爲‘林家樓’。而且從常理分析,那個老闆已經在公司裡給我們一次恐嚇,何必再多此一舉呢?”
“也是。他來到這裡警告你不要再去白樓,其目的應該和那個老闆一樣吧。不過到底爲什麼,我還是不明白!”
我現在真是如墜五里霧中。一棟看似毫不起眼的小樓,一個毫無生機的公司,怎麼出現這麼多怪事?
“我現在也搞不明白……這個傢伙一來就坐上了東邊的震位,現在是晚上九點半辛亥時,金水旺而克其震位——那個男的也碰上什麼倒黴的事兒了。哦對了,你跟我過來我給你看個東西。”
冷柯把我帶離客廳,走向旁邊的一扇門。一邊走還一邊解釋着:“上午從那裡回來以後,我便試着自己做了一個蠱盅,並且着手培養一個蟲蠱……”
正說着,他領着我來到房間裡。這間房拉着厚厚的窗簾,全憑頭頂一扇昏黃的燈光提供着微不足道的微光。在這詭異的環境中,他拿出一個小瓷缸,看起來和很多人家裡醃鹹菜的缸子並沒有多大差別。
但是打開一看,裡面卻放着讓人頭皮發麻的東西。一個個毒蟲堆疊在缸子裡面,不住的蠕動着一節節的肢節和身體。罈子內壁上還凝結着黏糊糊的液體,讓人看着就想作嘔。
“我靠,你太重口味了吧。怎麼還做這個……”我捂着嘴巴後退一步,這種東西我打小就怕。什麼蜘蛛長蟲蜈蚣蜥蜴,碰到總得躲得遠遠的。
“達爾文主義在這個罈子裡可是無上的法則。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經過一番血腥的廝殺以後,只有一個毒物能活下來,那就是最兇最恨的那個。最後,活下去的那個便能培育成蠱,然後用各種手法害人……人總有一死,反正我絕對不想自己的死因是中了這種陰毒無比的玩意兒!”
“冷柯你怎麼會做蠱?這不是秘而不宣的東西嗎?”我隔着他老遠,看怪物似的瞅着他。
“你猜!”他把瓷缸蓋好,孩子氣的說。
“你撿到一本秘笈?”我發揮天馬行空的想象力。
“不是……告訴你吧,是從網上!哈哈……”
看着冷柯得意的笑,我一陣無語。這也能從網上學,那人人都是哈利波特了。
“所謂一法通萬法通嘛,胡搞亂搞肯定不行,我可是經過高人指點的。而且蠱蟲見陽氣則死,被我們剛纔開罐一看,這裡面的蠱活不過一天了。”
“高人?哪來的高人?你要是煉蠱,爲什麼還要開罐讓我參觀啊?”
“到時候你自然會知道。如果不是春運,恐怕讓你豁然開朗的時間還要縮短。我煉這蠱也並非期望能用它幹嘛,而是切身體會一下制蠱的過程。”
回想着那些蟲子在罈子裡蠕動吞噬廝殺的模樣,劉年的體內也有一個這樣的蟲子。那倖存下來的蟲王格外活潑,順着血管一點點在他體內涌動,一點點吞噬着他的精神……一想到這裡,我一陣難過。爲劉年難過,也爲陳敏難過。
可是當初的我不知道,幾天後,我們所經歷的事情,比中蠱可不知道兇險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