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不留餘力的照進琥金不夜城。
鶴靜在自己的辦公室睜開眼,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着,不過她已經很久沒有睡過這麼一場好覺了,或許是因爲這幾天神經一直處於緊繃的狀態,所以這種突然放鬆下來的感覺,反而讓鶴靜一時覺得有幾分難以適應,這讓她不由的感嘆,自己是不是天生的賤骨頭,着實可悲了點。
起身離開辦公室,發現門口守着的是蟈蟈,這個枯瘦的年輕人看起來已經在門口守了整整一夜。
因爲她昨晚回來就直接一頭扎進了辦公室,所以蟈蟈只能夠等到鶴靜醒過來才能夠問關於陳棟樑的事,雖然他不止一次想要衝進辦公室詢問,但最終還是忍了下來,一直到後半夜劉阿蒙告訴了蟈蟈陳棟樑還活着,蟈蟈才鬆了一口氣睡着。
鶴靜清了清嗓子,已經養成睡不深的蟈蟈立馬睜開眼,似乎自己坐在地上有些丟人了,立馬起身說道:“靜姐,我哥怎麼樣了?”
鶴靜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接近了中午,她開口說道:“雖然沒少挨刀子,但怎麼說也撿回了一條命。”
蟈蟈在聽到鶴靜的前話後先是表情一沉,然後才舒展開。
“要不要跟我去醫院看他?”鶴靜看似不經意的問道。
蟈蟈立馬來了精神,使勁點了點頭。
一行人就這樣離開琥金不夜城,由劉阿蒙開車,蟈蟈一臉惶恐的坐在副駕駛,而鶴靜則一直在後座微閉着眼,除了她以外沒有人知道她到底在想着什麼。
雖然現在手頭上有着不少事兒要處理,但鶴靜還是選擇了率先去醫院看望陳棟樑,雖然說那個計劃着實的失敗了,但這小子顯然沒有少出力,畢竟也是因爲她踏進了這麼一灘渾水,要是直接把陳棟樑扔在醫院不管不問的話,鶴靜自認爲自己還沒有鐵石心腸到那個地步。
不一會兒就到了醫院,或許是李般若也有着同樣的愧疚,所以把陳棟樑安排在了中心醫院的特級病房,這裡光是住上一宿的價格就讓人咋舌,鶴靜來到這病房前時,陳棟樑已經清醒過來,雖然一直掛着點滴驅散着身上的疼痛感,但那一陣陣襲來的撕裂感還是讓陳棟樑無法再次睡着。
本來負責陳棟樑的小護士打算攔住這突如其來的三人,但被鶴靜一個眼神就給嚇退幾步,這個格外恐怖的眼神對這個並沒有多少閱歷的小護士造成了不少心理陰影。
陳棟樑見到鶴靜專程來看他,一臉的惶恐,但他現在只能夠老老實實的躺在牀上,動彈不得,但還是極力表現出一副敬畏的表情。
鶴靜走到陳棟樑的牀前,掃了一眼渾身都是繃帶的陳棟樑,微微皺了皺眉頭說道:“辛苦你了。”
在陳棟樑的印象之中,這個女人一向是冰冷的,乃至沒有任何人情味,這還是他第一次在鶴靜的語氣之中感受到一種溫柔,雖然不是那麼的容易察覺,但陳棟樑還是感受到了這微妙的暖意,他裝作對於身上的痛疼渾然不覺的說道:“靜姐,我沒事,好的很。”
或許是陳棟樑想要裝的自然一點,卻又控制不住他身上的傷口,所以讓他說話的時候表情無比的僵硬,反而給人一種不倫不類的感覺。
對於陳棟樑刻意所隱藏的,鶴靜都看在眼裡,但她並沒有直接點破,而是選擇了沉默,某些東西,對於她來說,放到心裡就足夠了。
而蟈蟈,只是站在鶴靜的身後,看着滿身瘡痍的陳棟樑,一臉的心疼,推了推他那高度近視的眼鏡,然後拳頭慢慢的攥緊。
“就這樣,你在這裡安心養傷,什麼都不需要操心,等你出院的那天,自然有位置留給你去做。”鶴靜沒有在病房多多逗留,而是留下這麼一句離開,只不過在走過蟈蟈身旁時停住腳,然後叮囑道:“陳棟樑就交給你了,看好他。”
蟈蟈使勁點了點頭,然後目送着鶴靜帶着劉阿蒙風風火火的離開。
鶴靜走後,蟈蟈走到陳棟樑的病牀前,隨着鶴靜的離開,陳棟樑也拋下了自己剛剛的僞裝,露出呲牙咧嘴的表情,因爲他剛剛的逞強,他現在反而感覺身上的傷口更加疼痛了。
“別露出那種表情,我還沒死。”陳棟樑見蟈蟈苦着臉,所以沒好氣的開口說道。
蟈蟈傻傻的笑了笑,然後坐到牀邊說道:“棟樑哥,你是我這輩子最崇拜的一個人。”
陳棟樑白了一眼很有拍馬屁嫌疑的蟈蟈,然後說道:“少來,把我誇的飄飄然對你也沒有什麼好處。”
蟈蟈仍然傻乎乎的笑着,但一邊笑着卻一邊喃喃的說着:“棟樑哥,如果真的會有下一次的話,我來。”
一向只是對蟈蟈冷嘲熱諷的陳棟樑,在聽到蟈蟈這很有吹牛皮嫌疑的一句,非但沒有反駁,而是慢慢露出了非同一般嚴肅的表情,看着病房這潔白的天花板點了點頭說道:“傻子,路還長着呢,別成天抱着這種覺悟,雖然說咱生在黑漆漆的底層,但也不能因此而看不到一絲的光。”
蟈蟈沒有回答,只是默默點了點頭。
再次預付了一筆住院費後,鶴靜才上車離開,開車的劉阿蒙還沒問去哪兒,鶴靜就開口說道:“去流浪者。”
不得不承認,現在的劉阿蒙在聽到流浪者這三個字後,有些莫名其妙的煩躁感,或許是因爲在那個地方留下了太多不好的回憶,但還是照着鶴靜的吩咐行駛向流浪者。
雖然對於鶴靜來說,重新開張琥金不夜城纔是當務之急的事情,但在面臨眼前兩個選擇的時候,她卻並沒有選擇當務之急,而是選擇去流浪者,現在她更關心關於九爺的後事。
這是一個豔陽天,因爲經過這一場大雨的洗濯,給人一種特別清爽的感覺,但李般若並沒有這麼一個好天氣而有什麼好心情,在流浪者的天台抽着煙,看着眼前的一條人來人往的街道,並沒有人因爲關於這個流浪者所發生的悲哀而駐足,無論這個地方曾經給予他們什麼夢。
吹着涼涼的風,李般若彈掉長長的菸灰,幾天的折磨,讓他看起來更加的消瘦,臉上充滿了無精打采,給人一種癮君子的感覺。
身後有了動靜,是老五上了天台,見到李般若撐着這生鏽欄杆一臉神傷,老五默默的走到了李般若身旁,他並沒有依靠在這欄杆上,怕這有些年歲的欄杆支撐不了他的重量。
“阿濱醒了沒。”李般若呼出一口長長的煙氣,然後說道。
老五搖了搖頭,然後說道:“他只是太累了。”
李般若點了點頭,然後摸了一把他那有一段日子沒理的短髮,已經變的不是那麼的扎手,反而讓他覺得有幾分不適,他踩滅這根菸說道:“關於這帝九公館你怎麼看?”
老五一臉莫名其妙的看着李般若,記憶之中,李般若似乎並沒有找到他商討過這種事情,但片刻後他又明白了什麼,因爲對於現在的李般若來說,或許已經沒有了一個可以問的指路明燈,雖然老五自認爲自己並不是什麼好的傾訴對象,但還是一臉正經的說道:“雖然我不知道這帝九公館到底是什麼,但我知道得罪了那個女人的話,肯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因爲老五這麼實誠的一句,李般若苦笑了笑,這個痞子已經很多年沒有體會到這種由心而生最純粹的無力感,曾經有九爺扛着一切,如今九爺不在了,所以他現在的每一個選擇,都需要爲此而付出代價,不管他是否能夠承受,因爲這江湖纔不會管你經歷了什麼,只會計較一個人做錯了什麼。
“無奈的選擇。”李般若吐出這麼幾個字,然後再次掏出煙盒,叼在嘴邊一根,護着風點燃。
這是電話在李般若兜中想起,他摸出手機看着來電號碼,他記得這京城來電,是來自於那個叫馬溫柔的女人,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清醒幾分,然後才接通這電話。
“李般若,你可以去認領魏九的屍體了,至於他的後事,不需要辦的多麼複雜,也不需要多麼大的排場,你知道魏九的性格,他從來就不是一個高調的人,所以別讓這最後一關壞了他的規矩。”對面傳來馬溫柔滔滔不絕的聲音,這看似把魏九的後事交給李般若來處理,不如說是由她全權指揮。
李般若聽着,雖然他對於這個女人冷冰冰叫魏九的語氣很不感冒,但不由承認這女人所說的有幾分道理,他點頭說道:“我明白了。”
就在李般若準備掛掉這電話之際,對面的馬溫柔又說道:“還有,把他葬在白靜旁邊,怎麼說也是一對夫妻,葬禮那一天出席的人員,由我來負責。”
李般若牙齒咬的作響,有些覺得這個女人有幾分蹬鼻子上臉了,但還未等他發作,對面的馬溫柔已經掛掉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