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血藤
諸如此類的對話,在大廳之中四處皆是,折鶴團醜陋的徽章還是很容易能在別人的腦海中留下印象的。
有那些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的人四處向着別人打聽,很快,接了那個號稱“不可能完成任務”的傭兵團是折鶴團這個消息在大廳中瀰漫開來。
惡毒的諷刺化作讚美,肆意的嘲笑變爲誇耀,骯髒的詛咒轉爲未卜先知的奉承,就連之前忿忿不平敢怒不敢言的那些人眼神中都帶上了一絲崇拜,之前的不快似乎在聽到他們是折鶴團的一瞬間,便消失不見。
李琦把這些都收在眼裡,突然感到一陣悲哀,爲那些曾經敢怒不敢言的人感到悲哀。
只是一個身份,便讓他們的思想徹底扭曲了麼?尋常人插隊要被打,折鶴團的人插隊就變成了理所當然了麼?
李琦終於明白,弱肉強食是這個世界的規則,在這個瞬間,體會得多麼的明顯。
對於赫連他們來說,插隊纔是最正常的事情,他們從小便被灌輸弱肉強食的思想,不僅僅是他們,所有人都是這樣的想法。 強者比起弱者有着太多的優先權。
只是,即便自己明白了,又能怎麼樣呢?這是這個世界的基調,自己只能適應它,或者,改變它。
改變它……李琦被自己腦海中冒出的想法嚇了一跳,旋即苦笑,自己能夠保持本心便已經不錯了,還想着改變?也太自大了一些……
到底是十幾歲的孩子,想通這些事情並不是自己能左右的,李琦低落的心情很快便愉快起來,他突然想到之前常德明讓自己問赫連徽章的事情,扭頭問道。
“對了師兄。”
“嗯?”赫連把法杖夾在腋下,站在工會門口不遠處正在看着那捲羊皮紙,聞言擡頭疑惑看着李琦。
“咱們折鶴團的徽章爲什麼這麼醜啊?”
“醜?”赫連疑惑:“有麼?哪裡醜了?”
他扭過頭掃了常德明三人一樣:“醜麼?”
三人似乎想到了什麼,齊齊打了個寒顫。
“不醜不醜。”
“怎麼會醜呢。”這些!”
李琦的臉頓時黑了下來,牙齒咬得“咯吱”想,要是沒記錯的話,赫連把徽章掏出來的時候,他們三人和自己做出的舉動可是一樣的啊!
“你看……不是醜,是你不懂,這叫瀟灑!不要把太多的時間放在無關緊要的問題上面,我們來研究研究這個任務……”赫連摸了摸李琦的頭。
“難道不是師兄太懶了,隨手寫了一個字麼?”李琦打斷赫連的話。
赫連的表情僵在臉上,額頭開始有青筋“突突”跳動,衣袍無風自動。
暴風雨之前的寧靜!
“你給我過來!”一聲怒吼,暴風雨終於來襲。
“你們看這次任務介紹,只是給我們一個大致的座標,去到這處座標幫科瑞家族取一些貨物回來……”
“乍看很是平常的任務介紹麼,有什麼不同麼?”
“對啊,也只是乍看平常,但是結合任務獎勵呢,這可就不是尋常了,處處透着詭異啊。”
“什麼樣的貨物,價值能夠比得上三十萬金幣呢?那可真是天價啊!” “看樣子科瑞家族果然有鬼!他們到底在搞什麼?”
“不管他搞什麼,我們千萬不能掉以輕心,魔法盾卷軸拿在手上,時刻警惕,千萬不能出一點岔子。”
“對,以不變應萬變,到時候把東西帶回來就行了,他們搞什麼都不關我們的事情。”
“座標是在……這邊,走!”
剛揍完李琦,神清氣爽的赫連甩出一枚風行術卷軸,一馬當先,向着目標地點趕過去,常德明幾人跟在他身後,對着李琦擠眉弄眼。
李琦那個怒啊,只可惜他這點怒氣值不足以讓他完成一挑三的壯舉,三位師兄隨便出來一個都能分分鐘鎮壓他,也只好憋着氣跟着赫連,臉色卻是越來越黑。
在折鶴團前進方向數百里的地界,有一座略顯破敗的木屋,木屋建在密林之中,木板製成的牆壁上面密密匝匝爬滿了紫紅色的藤蔓,略有些詭異。
木板牆拼湊簡單,中間空隙頗大,就像是小孩不經意間搭建起來的玩具,很明顯並沒有什麼防禦能力,對住客最多也只能起到一個遮風擋雨的作用。
木屋正中間坐着一個人,牆上爬着的那些紫紅色藤蔓從木板縫中伸了進來,扭動着伸到這個人的
“那叫瀟灑寫意,師弟年紀還小,哪裡能看懂身後,如水蛭一般牢牢黏在這個人的身上,有暗紅色的液體順着藤蔓流動。
“汩汩”的流水聲在寂靜的林中顯得無比刺耳,隨着時間的推進,那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起來,藤蔓上紫紅色越發鮮豔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聽一聲輕微的“啪”的聲音,就像是一快枯木落在了地上,那人已經變成了一堆骷髏架子,散落在了地上,灰白的骨架之上就連一絲血跡都沒有,沒有毛髮,沒有皮膚,沒有任何那個人存在過的痕跡。
這些藤蔓吸走了那個人身上除了骨頭之外其他全部東西,包括皮膚,包括毛髮。
藤蔓在空中如蛇一般輕微扭動,寂寞無聲之間,愈顯妖異。
“咔嚓……咔嚓……”
不知不覺之間,似乎有一種神秘的力量落在了那些散落在地面的骨頭之上,一節一節慘白的指骨在地面上滾動蹦躂,飛速組合成了一副完整的白骨手掌的模樣。
一雙白骨手掌五指落在地面上,靠近手腕的位置高高擡起來,就像是隻有五道節肢的奇異昆蟲,飛速在地面上爬動起來。
白骨指尖點在地面上發出沉悶而密集的“咚咚”聲,間或夾雜着輕微的“刺啦”聲,直讓人毛骨悚然。
一雙白骨手掌很快找到了那些骨頭架子,脛骨,胸骨,肋骨,臂骨……它們就像是勤勞的搬運工,將那些骨頭架子一枚一枚,一根一根,放在它們該在的地方。
這個過程持續的時間不算太短,但看着一雙白骨手掌在地面上飛速來回跑動着,時間這個概念在恐懼之下已經消失不見。
腳骨是最先被拼好的,然後是腿骨,盆骨……就像是疊羅漢一般,一層一層往上拼,脊椎,肋骨,胸骨……直到最後,那渾圓的頭骨被拼上去之後,兩點鬼火一般的幽光從骷髏頭之中幽幽浮現了出來。
新生的白骨骨架似乎對自己的新身軀有些好奇,懵懵懂懂地看了兩眼,邁出了一步,就像是小孩剛剛學走路,重心不穩的情況下,他“啪嗒”一聲跌了一個跟頭,自膝蓋處斷了一節小腿。
他趴伏在地上,慢慢挪到斷骨處,將那截腿骨接到腿上,坐在地上小心翼翼活動了兩下,慢慢站了起來。
再次邁步,再次跌倒,不知道進行了多少次,也不知道進行了多久,這具骷髏終於適應了他的新身體,骨頭也不再像一出世的時候那麼脆弱。 他推開門,一板一眼地走到木屋的後面,躺倒在一棵松樹下面,眼眶中燃燒着的幽幽鬼火逐漸熄滅,就如同最普通的一具骸骨一般。
放眼望去,密林深處那陰森森的黑暗處,似有無窮慘白色的光色映入眼簾。
木屋中扭動的藤蔓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下來,它們“啪嗒”一聲落在地面上,蛇一般扭動着朝着木屋的角落探過去,悄無聲息……
直到這個時候,藉着木板縫隙中那一抹亮光,你纔會發現,原來木屋的角落裡面還有一個人。
那人約莫三十歲左右,正當壯年,粗壯的手臂滿是濃密的毛髮,得有常人大腿粗,身上散發着一股沖鼻味道,披着一具破爛皮甲,手邊還落着一柄烏黑的門板戰斧,戰斧不似古物,卻鏽跡斑斑。
絕望的眼神從角落那人眼中浮現出來,他瞳孔收縮成針孔大小,渾身都在顫抖,手臂上的毛髮根根豎起,從來沒有落下來過,靠近下身的位置,有一灘水漬,散發着腥臊無比的氣味。
隨着藤蔓在地面上扭曲着靠近,就像死神在漆黑的夜晚你睜開眼的時候,向你慢慢伸出了一雙滿是黑色鱗片的手爪,那個壯漢渾身瑟瑟發抖,卻十分詭異地動都動不了,似乎就連話都不能說上一句。
眼看那道藤蔓距離壯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藤蔓細細的尖部已經快要戳到壯漢的眼球,藤蔓慢慢扭動身軀,直直對準壯漢的眼珠,下一秒鐘便要從眼眶中鑽進去!
“果然恐懼纔是最美味的調味品啊……”一聲嘆息從門外傳進來,就像是兩枚破鐵片放在一起使勁地刮,刺耳的聲音只是聽到,都能讓人雞皮疙瘩掉一地。
“好了,安,這麼多人,你得給我留下一個,做人可不能太貪婪哦,貪婪是不會有好結果的,哦,忘了,你不是人……小乖乖,快把你的手爪收回去!不然我會讓你後悔生了這麼多的爪子!”
屋門口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道黑影,從門**入屋內的陽光被這道黑影牢牢擋住,沉凝壓抑的氣氛隨之而來,看見這道黑影,角落裡那壯漢眼神中一瞬間涌上一絲希望。
如蛇一般在地面扭動的血紅藤蔓彷彿聽懂了這道黑影的話一般,高高昂起頭,直直地指向那道黑影,威脅之意顯露無疑。
“好了乖乖,再這樣我可正要生氣了,快回去,他我還有用。”黑影慢慢走入屋內,他的樣子也逐漸呈現在壯漢的眼中,他眼中的那絲希望飛速化爲比剛纔更深沉無數倍的絕望和恐懼。
“啪!”黑影輕輕伸出一隻手,拍在藤蔓之上,明明是輕輕拍的一下,藤蔓卻像是被什麼東西撞到一般,猛地劇烈晃動了一下,發出一陣“嘶嘶”的聲音。 黑影沒有管它,緩慢地蹲在了壯漢的面前,伸出一隻手搭在了壯漢的臉上,那隻手瘦骨嶙峋,慘白如雪。
也許是風吹過了樹,木板縫裡的透過來的光似乎微微跳動了那麼一下,藉着光芒跳動的瞬間,壯漢才發現,這哪裡是什麼手,分明是一隻白骨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