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眼珠子跟紅色雙手僵持許久,只見岩漿裡的幻影不停自語。
“弟弟......弟弟。”
幾米外的某個划船男路過,只當這是迷霧中的低語,畢竟兩個大眼珠子的豎瞳正好朝下,在白霧中看穿兩個大白球,這難度屬實有點大。
划船男在岩漿上不停地呼喊着。“奧達達,奧達達。”
他知道沒用的,說不定只剩幾搓骨灰,他出來划船的意願,也只是想找到一點殘骸送回聖心會,可孤身在這白霧裡,不說點什麼顯得太孤寂。
“弟弟,弟弟。”
“奧達達......”
兩人不對,一人一鬼,你一句我一句,還押韻起來了。
可達達葬花的那個洞穴附近,也就這麼方圓幾十米,阿甘佐撐着石塊來回滑動,總會跟紅色雙手碰上幾次,一回生二回熟,兩人侃上了。
畢竟這裡沒人了,出路基本等於零,就是這個迷霧中的低語,想要謀害他,能不能打得過他還是問題,就是死了,也比生生餓死要好得多。
“你弟是誰啊。”
阿甘佐盤坐在石板上隨口一開。
“......”
那雙紅手似乎怔住了,還有人跟他搭話,在他考慮該怎麼開口的時候,面前的眼珠子開始顫動,正上方的白色龍牙在慢慢推出。
阿甘佐可分不清白霧,跟白眼珠子白牙的區別,他聽到這嘶嘶的摩擦聲,以爲是迷霧中的低語準備動手了。
果然跟怪談裡說的一樣,迷失之地的白霧中,無論是以什麼姿態降臨,只要裡面傳出人聲,就不該答應。
他呲笑一聲,倒提骨鏟準備開戰。
周身的靜脈血管,在熔岩微光的照射下,顯得猩紅一片,配上足夠蒼白的皮膚,給人一種即將爆炸的既視感。
“嘭,嘭嘶嘶......”
兩塊龍牙落地,但是這聲音聽起來像是一個迷霧巨人,正好兩步踏上岩漿層,聽聲音似乎這還算個大塊頭。
凱隱導師教的,先下手爲強!!!!
甘某人凝聚完自身的肉體力量,手上的靜脈愈發閃耀,心裡默唸着凱隱副導師,當初隨口一提的‘三千煩惱風’。
用耳去聽,用心去斬!!
將肉身的流動力量傳達給劍的戰鬥意志!!朝着前方奮力一斬!!一往無前!!!
好的,剛探出頭的安圖恩,他揉揉已經紅腫一片的後背,並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拿來戒備身側的方向,因爲他推開龍牙的時候,那一邊也有一點嘶嘶聲響。
不知是敵是友。
他正下方的紅手,還在斟酌怎麼回覆迷霧中的搭腔人。
而凱隱推開龍牙的時候,正好所有人都安靜了,他不知道不遠處的安圖恩在警示着他,並且準備抄傢伙。
他也不知道河裡有雙手,爲了救他一路奔襲,改道十多條地下河,來到只能加入不能脫離的岩漿魂河,都沒猶豫片刻。
諾頓感覺到了弟弟的氣息,他儘可能地溫和開口。
“弟......”
“斬啊啊啊啊!!!!!!”
一道絕對強韌的氣流轟向安圖恩,他整個人直接被轟出眼球,正好砸向四處探頭的凱隱,他連忙燃起魔焰自衛,飛過來的安圖恩跟他撞在一起,瞬間有了觸電的感覺。
而這強大的作用力,直接讓大眼珠子側了個身,底下的豎瞳向上轉了一半,凝視着眼前的紅手。
兩兄弟就這麼被一顆眼球生生隔開。
眼後的凱隱吐出一口白煙,他看着背後不足半米的岩漿池,緩緩退回眼珠內部,像個卑微的寄居蟹。
這熟悉的感覺,是安圖恩。
這熟悉的感覺,是凱隱。
魔焰與聖光從來都湊不到一塊去,就是作爲同伴,他們兩人都很少接觸,遞個椰子都要其他人轉交。
不是嫌棄對方,是真的一碰到就會產生反應,這一刻的魔焰聖光,是主人都控制不了的。
就算是電死主人,都要跟對面那個邪惡or聖母biao專屬的力量,狠狠地幹一仗!!
安圖恩緩了口氣,因爲當初下墜的時候,凱隱在下,所以自己受的傷輕一些,現在要自己帶他走才行。
“弟弟。”
一個略顯呆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安圖恩一愣,朝身後一看,並且凝聚了足夠多的聖光。
一雙猩紅的手在岩漿裡,像是往生者的死前絕望,艱難地往這裡緩緩爬動。
雙手後面,一個拿着骨質十字架的猩紅身影,正在殘忍的注視着這邊。
安圖恩喚出聖光戰鎧,緊急戒備。
能不打最好,畢竟凱隱傷的有點重,這岩漿池裡也不是個能大展身手的地方。
而阿甘佐,只是一鏟子鏟到個龍騎士,表情當場呆滯,但是配上他白皙的皮膚,猩紅的靜脈血管,還真有點嗜殺的意味。
只有岩漿河裡,一隻普通的水鬼,抵抗着龍瞳的威壓,想要救回自己的弟弟。
他離眼珠已經不到半米,他很想動,但是半實體的岩漿手,不受控制。
眼球中的凱隱,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他轉過身,是一塊能收縮的肌膜,但是隨着巨龍的死去,已經失去了彈性。
“我怎麼有種依賴感。”他喃喃自語。
但是也有慌張的情緒夾雜在裡面,似乎有種想見但不敢出去的心情。
“你是誰啊。”
凱隱隔着龍瞳朝外面問着,拔掉龍牙的眼球,就不再是個良好的隔音室。
這段聲音隱約傳來,紅手更激動了,他不停的喊着。
“弟弟,弟弟......”
而且他距離龍瞳也越來越近,現在他已經沒有了組織語言的能力,腦海中一直回放着母親的飯菜,還有弟弟撕扯的白桑葉。
凱隱聽着他的呼喊,覺得莫名哀傷,卻不知道爲什麼,就是想不通也想不起,最後粗聲粗氣地扶在龍瞳內壁上。
“我......”
凱隱不知道說什麼,他確定外面的存在沒有認錯人,因爲自己也本能的激動,並哀傷。
像是一個從未謀面的親人,甚至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存在,沒人教凱隱該怎麼去做,現在腦中一團亂麻。
忽然的,他想到了。
他叫我弟弟。
“哥!!”
他正想抽手爬出眼球,眼球外的紅手輕輕貼上龍瞳,兩人隔着這薄薄的骨壁,彷彿感受到了對方的體溫。
凱隱抽不開手了,也不再說話。
真的是哥哥。
......
安圖恩旁觀這一幕,有點怔神。
出奇的是,對面那個殺胚也沒下手,這裡暫時形成了一處不違和的寧靜。
不知過了多久。
一道略薄的巖壁破裂開來,無數地下河水倒灌這處岩漿池,瞬間激起大量迷煙。
弟弟的生路來了。
眼球外的那位哥哥平靜下來。
“出去吧,好好活着。”
凱隱沒有回話。
那處薄壁下,猩紅的高溫痕跡泛着熱氣。
兩人該走了,這迷煙緩緩覆蓋岩漿層,紅手已經模糊不清,他輕輕的推了一把眼球。
安圖恩收好盔甲。
“再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