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倉庫保管提供了一條線索。說是他以前幾次聽到放糖的倉庫裡有響動,但查看後沒發現什麼。廠長親自帶人在倉庫中埋伏,發現有一似豬似羊般大的動物在倉庫裡鑽動,抓又抓不住。最後,請來兩名持槍武警,決定將其擊斃。
那動物出來後,武警端起衝鋒槍一個點射,不知名的動物被打死。人們圍上一看驚得目瞪口呆,竟是一特大老鼠。幾個人擡到磅秤上一稱,七十五市斤重。至此,倉庫丟失兩千斤糖的事件真相大白。副廠長、會計、保管冤情得到平反。
那年,王明芳看望戰友時,大老鼠事件,剛剛過去半月。
王明芳講完這件事情後,大家面面相覷,扼腕長嘆,都說這隻老鼠如果拍下照片或有錄象,肯定是特大新聞。這麼大的老鼠定能上《吉尼斯世界紀錄》。
這當兒,張金蘭的疑問似乎找到了答案,這可以和草原上老鼠吃人、老鼠成精的傳說相互得到印證。
羊頭自然是獻給王明芳吃。張金蘭大聲嚷着,一碗青稞酒便灌進了王明芳的肚裡。
那天,他們談論到很晚,從老鼠又說到獵隼。
提到獵隼,王明芳更是滔滔不絕。他查過《永昌縣誌》,縣誌有過獵隼的記載。
乾隆四十六年,金昌北部草原、中川草原和川西、川北草原發生大面積鼠害,草原的荒漠化嚴重威脅着牧民們。當時的永昌縣令李登瀛,急忙修書一封,歷述草原遭受鼠害的情況。打發快馬速報河西道臺。道臺大人閱後,連夜寫好奏摺上奏乾隆皇帝。攜帶奏摺的信使星夜兼程,千辛萬苦,歷經數十天,終於到達北京,上呈朝廷。
乾隆批閱了奏摺接見了來自河西走廊的信使,召集朝內大臣商議此事。大臣們面面相覷,拿不出好的主意。乾隆皇帝一籌莫展,遂降旨河西道臺力除鼠害,保護草原。道臺接旨後,命李登瀛千方百計滅鼠。
縣令李登瀛犯愁了。在茫茫大草原上消滅鼠災非人力所爲。即召集四方鄉紳,共商滅鼠大計。衆鄉紳回去後,廣訪民間滅鼠能人。
李登瀛日夜焦慮,爲草原荒漠化擔憂。一日,有鄉紳來見,報稱有一在外多年、現回故里的生意人,說是西域有類似鷹的動物,專吃草原老鼠。此鷹鳥兇猛異常能以惡治惡,一物降一物。李登瀛聽罷大喜,即召那人相見,細問詳情。遂備置馬匹、駱駝和銀兩去西域尋求獵隼。那人帶幾人越戈壁、穿沙漠、翻雪山,風餐露宿,歷盡磨難,終於到達西域,向當地官府買了幾十只獵隼,並學會了飼養方法。根據獵隼繁衍生息的習性,李登瀛命人在草原上修造了若干鷹墩,樹起高高的鷹杆,鷹杆上端製作了鷹鬥,派專人每日往鷹鬥裡投放牛羊肉,以供獵隼休憩吃食。他還專門組織了看護獵隼的人馬,並四處張貼告示,凡有捕殺獵隼者,一律處斬。
從此,獵隼便在這一帶草原上安家落戶繁衍生息。草原上的鼠害得到了遏制,有效地防止了草原的荒漠化。
獵隼是草原的守護神,是草原人心中的神鷹。
現在,人們還可以看到草原上矗立的鷹杆,直到現在,歷經近二百年風雨滄桑,古老的鷹墩仍存。近幾年,金昌市草原檢測中心根據老祖宗保護獵隼的做法,重新修建了很多鷹墩,率先在全國搞起了以保護獵隼,用獵隼滅鼠來保護草原的二百萬畝示範點,得到國家農業部的肯定,並在全國草原區加以推廣,受到國內外草原專家的重視和讚譽,爲獵隼的繁衍生息提供了更有利的自然環境。
眼下,境外偷捕獵隼的不法分子已經進入草原,作爲公安衛士能不義憤填膺?
四、吉普車急速駛進草原
吉普車一路飛奔,四十分鐘後在縣局大門口停下。王明芳按動喇叭,早已等候的永昌縣公安局政保股股長王永新和女民警張金蘭便從樓上跑下.
清晨五點多鐘,他們趕到水泉子村。幾位知情人說,三名外國人被老頭的兒子張金鎖送進草原了。於是,他們叫開了張金鎖家的門,老頭說,送外國人的張金鎖還沒回來。
情況證實了王有祥他們的判斷。是回去調兵遣將還是進入草原把他們抓獲?吉普車內,他們召開了簡短的案情分析會。他們決定深入草原,若發現外國不法分子偷捕獵隼,就地抓獲。
村幹部和他們是老相識,看他們趕了一晚的路,拉着王有祥的手非讓他們吃早飯再走。強烈的責任心,神聖的使命感,他們謝絕了鄉親們的美意。
吉普車又發動起來。剛走出不遠,王永新拍拍腦袋:“糟糕,光着急趕路,怎麼沒帶些乾糧和水呢。”
這時,他們纔想起,進入草原後,飯和水是萬不可缺的。
他們從一戶人家買了幾個饃,灌了一塑料桶涼水。王明芳把十塊錢塞到那個人手裡。車子剛啓動,那人又追上來:“公安同志,這錢不能收。”說着從王明芳打開的車窗裡把錢塞進來後,就跑開了。
按這兒的淳樸民風,走路人餓了,到家裡吃頓飯,誰家都能熱情招待,臨走,還送你幾個饃饃。這世代相傳的美德,沿襲至今。
王有祥他們心裡熱乎乎的。
此時,東方涌起一片雲霞,鮮亮亮的太陽從大草原上跳了出來,吉普車急速駛向了草原。
連夜的奔波,王有祥他們覺得有些睏乏。誰叫他們都是四十多近五十的人呢,偵破工作,幾天幾夜不睡是常事。眼下,還真覺得胳膊腿兒有些痠疼。可一想到他們的職責,全都有了精神。於是,他們每人掰塊幹饃邊嚼邊趕路。吃一陣兒,搬起水壺咕咚一陣兒涼水。
王永新說:“張金蘭,你是我們中最年輕的,你覺得我們這種吃幹饃喝涼水的早餐怎麼樣?”他知道她胃不太好,真擔心她吃不消。
張金蘭說:“這比起當年西路軍到咱們這兒時幸福多了,他們那時候十冬臘月還穿着單衣,吃不上喝不上,四面還有重兵圍追堵截呢!”
實際上,他們都有不同程度的胃病,涼水喝下,肚裡隱隱作疼。
偵破工作,有時緊張得劍拔弩張,腦子的弦繃得簡直要斷,已習慣了緊張工作的公安們,緊張之餘總是在調節自己的情緒。
張金蘭說:“你們這些老傢伙都能行,我比你們小,更不在話下。”
吉普車裡充滿笑聲。笑聲之後,又是一陣沉默。其實,誰都清楚,誰的心都像是火燒火燎。平時,面對風光如畫的大草原誰不激動呢?眼下,他們都像黑包公似的,身上有了不少責任感。
草原上,走幾十裡地很難碰到人,視野開闊,任何的目標都不會逃脫他們的眼。他們就這樣急速的奔馳着,在草原上認真的搜索着。
一會兒工夫,他們把車子停在了一位放牧老人面前。他們親切地遞支菸:“老大爺,你有沒有看見有幾個長着大鬍子模樣的人來咱們草原?”
老人微笑着搖搖頭。
告別老人和羊羣后,吉普車又在向前飛馳。他們遇到了一位牧羊小夥,小夥子也說沒有看到那幾個外國人;他們又遇到了一位牧羊姑娘,姑娘也說沒有看見他們要找的人……
每隔幾十里路草原上,就有一處孤零零地羊圈。羊圈的牆是用多年結塊的牛羊糞壘起來的,雖常年遭風吹雨打,卻異常堅固,塊與塊的隔縫間已被風吹起的細沙堵實,上面長滿了青苔,朝外的一面,有的還生出了健健康康的小草。這羊圈是專供草原深處的放牧人遮風避雨或夜宿用的。
王有祥他們每遇一處,總是要認真的搜查一番。
又一羊圈處,他們鑽進鑽出後,失望地搖搖頭。
“走!”王有祥招呼着,他們呼呼啦啦又跳上了車。
凡是看見人影,凡是看到羊圈的地方,他們該問的問了,該查的查了,連外國人的影兒也沒有。
“這幾個傢伙,夠他媽缺德了,害得我們跑了一天一夜不說,還把人凍得不行。”張金蘭裹裹衣服,憤憤地說。
這當兒,王有祥覺得他們又犯了生活上的一大錯誤。“早穿皮襖午穿紗,圍着火爐吃西瓜。”西部地區早晚溫差大,白天熱的光膀子,晚上得穿上皮襖才能應付突然降下來的氣溫。眼下,是秋老虎肆蔑的深秋天氣,落日後的草原更是一陣冷似一陣。他們畢竟不是草原人,忽略了這草原的氣候特點,後悔來時沒有帶上毛衣。
這時他們纔想起,一天一夜的勞頓,每人只吃了一個幹饃。現在寒冷已向他們逼來。
暮靄沉沉的草原上,吉普車駛向了前面的一個村落。
在一戶牧民的家裡,他們走進去打聽外國人的下落。好客的主人給他們端上了奶茶,又做了一鍋熱騰騰的血水羊肉。他們和主人親熱地圍坐在炕頭,開始了一天來的第一頓熱乎飯。平時,張金蘭是不敢吃這血水羊肉的。這是草原人最普遍最普通的晚餐。即把羊肉切成大塊,放進沸騰的鍋中,六成熟時,趁熱撈出蘸着鹽面吃,用嘴一咬,肉塊裡面還略帶生血,吃起來又嫩又香。可現在,張金蘭卻吃得津津有味兒。她告訴大家說,她覺得這味道好極了。
主人斟上青稞酒,很高興地招待這些來自遠方的客人。吃飽喝足後,他們向牧民打聽起了外國人的下落。
五、草原深處,牧羊人怒髮衝冠
那天晚上,草原夜色朦朧,霧氣朦朧。老漢的兒子張金鎖把互裡塞得他們送到了草原深處。互裡塞得指着前邊黑黝黝的羊圈大聲地用生硬的漢話說:“停下!停下!”
張金鎖用手電照着看看手錶,已是凌晨4點,有家親戚的牧羊圈離這裡不遠,借這當兒,他索性開起車到親戚那兒去了。
張金鎖走後,互裡塞得他們趁着黑夜在悄悄行動。他們雖然已到達草原深處,但仍然驚恐得像野兔,晝夜的溫差凍得他們嘴脣發抖,他們把隨身攜帶的毛毯裹在身上,踏着草叢深一腳淺一腳走。他們的心情壞透了,不知爲何,自踏上中國土地的那一刻,就感覺似有無數的眼睛在盯着他們,雖然有內線的接應,他們還是嚐到了做賊的滋味。
他們看到了前面影影綽綽的羊圈,於是加快了腳步。此時此刻,放牧人在狹窄的小屋裡輕輕的打着鼾聲,羊們在牆根下相互擁擠着睡覺,剛剛出生不久的羊羔依偎在母羊身邊,偶爾發出一兩聲咩咩的叫聲。
他們也發現了十幾米外的羊羣,互裡塞得突然停住,拍拍同夥的肩,示意改變方向。
拉克若拉汗轉過身子不解地說:“爲什麼?”
馬斯特阿利不悅地沉默不語。
“兵不厭詐,如果那老頭的兒子張金鎖走漏風聲,我們不是偷雞不成反蝕米嗎?”互裡塞得是小牧主老闆,詭計多端。他的話使他的同夥很佩服。
於是,他們躡手躡腳,繞過羊圈,改變了行走方向。
不知走了多長時間,走了多長的路,他們來到了一高山峽谷邊緣,望着腳下黑森森的山腳,蹲了下來。因爲太累了,他們一蹲下就再也不想起來了。
互裡塞得拿出中國地圖用手電照着,三顆腦袋湊在了一起。
草原的東邊天上已升起了三顆啓明星,看看天將發亮,他們想急於找到落腳處。
終於,他們發現有一背靠山崖、面向草原的羊圈,便狂喜着走了過去。
羊羣一陣騷動。
牧羊人的小屋裡,放羊人聽到了外面的動靜。他警覺地爬起,站到門口。在月亮地裡,有三個傢伙鬼頭鬼腦向這兒走來,牧羊人見狀,抄起一把殺羊刀插在了後腰裡,貓腰跨出了門……
互裡塞得三人興奮得相互指指點點,嗚裡哇啦地說話。
突然,身後竄出了牧羊人,他大聲喝道:“幹啥的?”
他們被這炸雷般的聲音驚得魄飛膽喪,木樁似的立在那裡。話音落處,牧羊人是一個小夥子,他身手敏捷,啪啪兩個掃堂腿,拉克若拉汗和馬斯特阿利栽倒在了地上。
互裡塞得拔腿就跑,竄出十多米停住腳步回頭看時,小夥子又是一聲吼:“站起來!”
拉克若拉汗和馬斯特阿利被摔倒在了草地上,他們定定神,見小夥子只有一個人,便噌地爬起來,拉開了決鬥的架勢。
“你們是幹啥的?”牧羊人又一次喝道。
這兩外國人哪裡聽懂他的話,前後左右瞅瞅,嗖地撲過來哇哇亂叫。
牧羊人前後受到夾擊,忽地跳出圈外。馬斯特阿利拿出拳擊的看家本領衝他就是一記勾拳。他頭一歪,拳頭順腮擦過,馬斯特阿利閃個趔趄。拉克若拉汗嗷嗷叫着拔出刀子又一次撲了上來。牧羊人一腳擊中他的手腕,匕首嗖地飛出。拉克若拉汗倒退幾步,仰面跌倒了。馬斯特阿利血液直衝腦門,隨即也拔出刀反撲。牧羊人怒髮衝冠,一個朝天蹬把他蹬出五六米遠……
互裡塞得又驚又怕又急,臉憋得通紅,想說什麼,但又一時想不起來。
拉克若拉汗和馬斯特阿利仗着人多力大,又圍了過來,牧羊人見狀,唰地拔出了寒光閃閃的殺羊刀。
互裡塞得急忙叫道:“拉克若拉汗,馬斯特阿利,別忘記我們是來幹什麼的。”隨即終於用漢語對牧羊人說:“我們好人。”
馬斯特阿利兩人也立刻鸚鵡學舌般道:“我們好人。”
牧羊人聽懂了,把刀收起,餘怒未消。
“我們好人。”互裡塞得連連重複比劃。
“你們深更半夜來這兒幹啥?”牧羊人警惕地打量着他們。
互裡塞得靠過來,用手指指羊圈做睡覺狀。
牧羊人息了怒氣,領他們走進了羊圈。
小屋內。牧羊人燃起一截蠟燭,屋裡立刻洋溢起溫暖的光。
牧羊人指指土炕。
互裡塞得掏出錢。意思是,他們在這兒每睡一晚給十元錢。
草原放牧人的規矩,人,路過這兒,無論誰都有權享受這兒的住宿。
牧羊人雖然需要錢,但他拒絕了。
三名外國人向他伸伸拇指,他們原以爲中國的老百姓都是見錢眼開的。
黎明前,互裡塞得三人鋪好羊毛毯睡了。鼾聲長長短短,忽高忽低。
羊圈的羊兒不時地豎起耳朵,它們像是覺得有什麼不安寧似的。
互裡塞得他們醒來時,陽光已經灑滿草原了。不知何時,牧羊人早已趕着羊羣走了。他們支起攜帶的鍋,在圈裡扒些幹羊糞生火做飯。
飯畢,他們若無其事地來到一塊草灘,眼不時地看着天空。
這一帶是草原的花草灘。背面是山,山也是綠的。這兒正好是一盆地,花草繁茂,空氣像過濾過似的。蝴蝶在花叢中飛,野蜂在嗡嗡地採集花粉,不知名的鳥兒在婉轉啼叫。
互裡塞得他們陶醉了。
馬斯特阿利想:我的家要是在這麼一塊草原上住,我這皮貨商的生意肯定會興隆的。
拉克若拉汗像是進入了夢幻,喃喃自語:“中國的草原太神奇了,太神奇了……”
作爲小牧主的互裡塞得,比他倆更懂得這草原在他心目中的分量。
中國草原上的獵隼更是他們垂涎三尺、夢寐以求的動物,有了它,就擁有了幸福。他們耐心地等待着獵隼的出現。
天邊飛來幾個黑點,黑點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獵隼!獵隼!”他們簡直要狂跳起來。
獵隼在不遠處慢慢地飛翔,它俯瞰着草原,忽然,從空中猛地衝下,張開利爪,忽地抓起一隻老鼠,然後箭一般地飛走了。
“獵隼!獵隼!”他們狂喊着,相互擁抱。
與此同時,山崖後,閃着牧羊人鷹隼般的眼睛。
他看得真切,這是三名奇怪的外國人。他們來這兒爲什麼看到黃剪子就狂呼亂叫?牧羊人心裡升起了一團疑雲,難道是他們發神經了嗎?
這一天,互裡塞得他們細緻地觀察了獵隼出沒較多的地帶,察看了這一帶的草原山川地貌,他們走到哪裡,牧羊人的眼就盯到哪裡。他想弄個明白,這幾個傢伙到底在搞什麼名堂。最後他斷定,他們是在黃剪子身上做文章。這可是草原人心中的神鷹啊!他聽過政府保護獵隼的宣傳,他聽過黃剪子抓老鼠精的故事。他還被政府高價僱用修過鷹墩。正是由於政府的保護,這幾年,黃剪子纔多起來。他平時愛唱《雄鷹的歌》:
“不怕暴風和驟雨,
年輕人你愛生活嗎?
願你展開翅膀飛翔吧!”
傍晚,牧羊人依舊在夕陽裡把羊趕進了圈。
互裡塞得三人興高采烈地回來了。他們高興地哼着小曲。